清宵愕然,好一會才皺眉道,“你動的手腳?”
“與我無關,我不過是在其中推波助瀾而已。”
見清宵不信,慕瑾之輕輕勾了勾脣,輕淺的笑意便在脣邊盪漾開來,眸光瀲灩,風華灼灼,“想不想聽個故事?”
清宵瞥了他一眼,很不客氣的丟給他兩個字,“不想。”
慕瑾之不以爲忤,拂去衣袖上的灰塵,“你別對我敵意那麼深,其實,宮中很多事,都不是我動手的,我頂多起個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的作用,我不過是個旁觀者,看着那些利慾薰心,仇恨滿腔的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恨不得你死我活,或者大家同歸於盡。”
“這方失利,便暗中助他一把,那方氣焰高漲,便打擊一番,礙眼的人拔除,有用的人留下,甚至牆頭草,也有安置之處,後宮,朝堂,以及大昭的各個州縣,都是我手下的棋局,維持着我想要的局面。”
“慕瑾之,你想說什麼?”
“我想問世子爺一句。”慕瑾之揚脣一笑,眉心硃砂豔華夭夭,豔若桃李,襯着一身的清雋無雙,風華如玉,看得清宵這個男人也不禁在心裡暗歎一聲,果然好皮相!
清宵移開目光,盯着斑駁烏黑的牆壁,“請問!”
“世子爺是想做下棋的人,還是做一枚棋子?”
清宵眸光凌厲的射向慕瑾之,“你想做什麼?”
“別對我敵意那麼深,這個世界從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你以爲當年是我先負你姐姐的,其實,不過是你姐姐買通我的丫鬟,得知我不舉,才率先退了婚,入宮選秀,她瞄準的是太子,以爲能在宮中先見過太子,迷惑住他,可惜太子警惕得很,對女色不上心,而垂垂老矣的皇上人老,色心可不老。”
“你敢說那個丫鬟你沒動過手腳?”
“我的確沒有,自始至終,丫鬟都是我的人,怎麼可能被你姐姐買通?她只不過是把你姐姐想要知道的告訴她而已,況且,那時候我的確不舉,就算現在,面對娘子以外的女子,我仍舊舉不起來,所以,就算當初沒有退婚,你姐姐不過是守活寡,還不如干脆退婚,母儀天下也不錯。”
清宵冷哼一聲,“明明一切都是你的算計,何必做出這副自我犧牲的樣來?”
“我算計的不過是人心,他們自己有貪慾,有算計,有各種各樣不堪的念頭,與我何干?我不過是把這潭水攪得更渾濁一些,世子爺你可以不齒我的做法,不過我想,若你得知你姐姐的那些手段……”
慕瑾之沒有說下去,清宵無言以對,身爲司馬家的人,就算這些年他身在道觀,兩耳不聞窗外事,可作爲國公府唯一的世子爺,司馬翼唯一的兒子,國公府的大小事,司馬清菡和司馬翼做的所有決定,他都能收到書信。
清宵沉默良久,才默默道,“你會對姐姐做什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會對她做什麼。”
“姐姐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司馬清菡身邊的一個暗衛,武功很高,和阿青不相上下,他是司馬清菡的暗衛,亦是情人,我知道你姐姐手下有一批人馬,連國公爺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這些人由這個暗衛統領,訓練,只忠心於司馬清菡。”
“這人是誰?”
慕瑾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清宵揚眉一笑,“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想國公爺應該會知道。這人不會憑空出現,應該是從國公府出來的,你可以讓國公爺查查這幾年有沒有武功很高的暗衛死掉的,我懷疑那人不過是詐死,然後一直跟隨在司馬清菡身邊,他對你姐姐不僅忠心耿耿,還情根深種,簡直是情種。”
清宵默然半晌,才點頭道,“我回去就讓父親查。”
說着,掃了慕瑾之一眼,“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在我的記憶中,你可不是這麼大方的人。”
慕瑾之淡笑抿脣不語,在清宵即將失去耐心時,才微微一笑,“世子爺,我們聯手吧!”
清宵一愣,“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世子爺聽得很清楚很明白。”
“這話你應該問姐姐和父親,我不過是個閒人,不管國公府的事,也不想參與這些爭鬥。”
“就算你避居道觀,在世人和皇帝的眼中,你仍然是國公府的世子爺,你與國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些爭鬥不是你想避就能避開的,你父親垂垂老矣,力不從心,司馬清菡不過是婦人之見,毫無遠見,國公府將來得靠你。”
慕瑾之難得的語重心長,清宵陷入了沉默,慕瑾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沒有生育能力,司馬清菡作爲皇后,不可能再有皇嗣傍身,將來無論是太子還是二皇子登基,你以爲他們能容下國公府和你姐姐嗎?宮中想要人不知不覺死掉的方法很多,這樣的事,你姐姐也做過很多。”
“你想扶持三皇子登基?”
清宵眉心微蹙,“我不信他,自古狡兔死,走狗烹,待他登基大位,你以爲他就能容下你?”
“我從未想過要他放過我,他不過是顆墊腳石,他若乖乖聽話,我會給他個富貴賢王噹噹,他若有異心,我也不介意讓他絕子絕孫之餘,連自己的命也絕了。”
“絕子絕孫?你該不會……”
清宵面露狐疑,慕瑾之揚脣一笑,“如你所想。”
清宵愕然,良久才神色複雜的盯着慕瑾之看,“對一個皇子做出此等極盡羞辱的惡事,也只有你能做出來!慕瑾之,你真毒!”
“過獎!”
慕瑾之不以爲然的笑了笑,“不過你弄錯了,這事不是我做的,當初朝露那個賤人傷了娘子,他求我饒過朝露,我不過是對他說,你若自宮,我便饒過朝露。三皇子龍煥此人,果然重情重義,二話不說便揮刀自宮。”
清宵眉頭皺得更深,“說得好聽,是重情重義,其實,由此可見,此人心機陰沉,且心狠手辣,連自己都下得去手。”
“重情重義有重情重義的好處,心狠手辣有心狠手辣的好處,總之,他是不可能有後人了,娘子想要的,我一定會爲娘子搶來。”
“母儀天下?你以爲桑棠真的想要母儀天下嗎?慕瑾之,你不能太自以爲是,沒問過桑棠的意思,便自作主張!”
“母儀天下?你太小看我慕瑾之的娘子了,娘子當然不想母儀天下,她想……”
慕瑾之在清宵耳邊低低說了四個字,清宵滿臉驚愕,“不可能!世上從未有女皇帝!桑棠怎麼會想君臨天下?”
“她親口對我說的!有一次我跟她說,‘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她答我,‘我想當女皇帝,你也可以讓我當?’我慕瑾之的娘子果真與衆不同,連志向都不同於一般女子!”
慕瑾之沾沾自喜道,清宵無言以對,良久才默默道,“也許,她不過是玩笑之語,你可別當真!”
“你知道什麼?這麼久以來,娘子從未說過想要什麼,只有那次開口想當女皇帝,就算是玩笑,那又如何?玩笑之中,才更能查知真實心意。”
清宵更覺得無言以對,等慕瑾之高漲的情緒恢復平靜,才淡淡道,“你的想法太過匪夷所思,我不會和你聯手!”
“你不願,我也不勉強,不過,當務之急,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定有大禮奉上!”
“我不稀罕!我也不想插手!慕大公子,你找別人吧!”
清宵說着就要離開,慕瑾之等他的腳步踏上臺階,才淡淡開口,“爲了娘子!”
清宵的腳步驟然停下,轉過身來默默的看着慕瑾之,“你想對她做什麼?”
“你又弄錯了,不是我想對她做什麼,而是她想爲我做什麼!世子爺,我想你剛纔也聽見了,娘子說她會救我出去,只需我再安心呆上幾日,要救我出獄,關鍵在太子身上,夫妻一場,我大致能猜到她要做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桑棠會孤身入東宮,向太子求情?”
“若是求情有用,娘子早就做了,我懷疑她會破釜沉舟!”慕瑾之臉上難得的冷峻和肅穆。
“如何破釜沉舟?”
清宵整顆心提起,追問道,慕瑾之不答,沉吟半晌,才道,“娶娘子之前,我便知以我的身份,和我要籌謀的事,娘子會遭遇難以預測的危險,因此早在三年前,重遇娘子時,我便安排了一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正是用到那人之際!”
慕瑾之目光如鉤,望向清宵,“清宵,我可以信任你一回嗎?”
清宵迎向慕瑾之的目光,兩人對視良久,清宵略一點頭,“桑棠之事,你可以信任我。”
“如此,多謝。”
慕瑾之微微一笑,幽黑的眸中一片平靜,平靜之下暗涌起伏,他朝清宵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來,清宵依言照做,慕瑾之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聽到最後,清宵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看向慕瑾之,“慕瑾之,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