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峰這天在家睡大覺, 被一個電話驚醒。
“……哈?”
電話那頭趙旭嗚哇嗚哇的,羅峰搓一把臉,迷瞪瞪坐起來。
“……你到底在說啥啊蒼天……”
“笑笑?嗯?咋?”
“喝、醉……嘔——”
羅峰:“……”
羅峰懂了。
譚笑又喝醉了。
悅庭酒店上, 羅峰把不省人事的譚笑搭肩膀上, “你們電臺不歇歇的嗎?那麼多應酬!”
趙旭神志不清, 大着舌頭, “年……年……年底。”
“行了行了。”羅峰懂了, 他爸每年到頭都這樣,只是以前在國內,有譚紀平護着, 譚笑根本不用應酬,羅峰沒見過譚笑疲於酒局的樣子, 有點不大能接受。“你怎麼樣?有人接嗎?”
“放, 放心吧, ”趙旭拍着胸脯,“錢嶽謙, 等下……來……來接我回去。”
“好吧,”羅峰說,“你一個人行嗎?用我陪你等他來嗎?”
“不用!”趙旭重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撐着一張紅臉, “我自己!就行!你照顧好嗝——我們, 譚, 譚總監!”
然後倒了自己一臉水。
羅峰:“……”
羅峰扛着譚笑等, 沒等到錢嶽謙來, 等到了孟津文,兩人對視一眼, 打了聲招呼,一人抗一個醉漢走了。
羅峰把譚笑接回來,牀分一半給他。
“應個酬用得着喝成這樣麼……嘖。”
譚笑抓着羅峰的手,在手指上摸。
“放……哈哈哈!癢死了!警告你啊,雖然我們竹馬竹馬你也不能亂摸哈哈哈放手!”
譚笑鬆了手,嘟囔了句不見了,翻身拽開自己的襯衫,亂七八糟隨手一扔,又去解自己褲子,扯被子蓋上,褲子丟出來。
羅峰:“……算你有節操。”
羅少俠愁死了,去衛生間溼毛巾收拾譚笑。
兩分鐘後,於念進門直接脫了外套掛上,呼一口涼氣,提着公文包去臥室看他的睡美人。
“峰哥,晚上吃點什麼……峰哥?還在睡嗎?”
衛生間傳來流水聲。
於念神經一緊。
悄悄退出臥室關好門,走到衛生間門口,們樓下有道影子,看樣子是個男人。
於念抄起掃把。
羅峰在小盆裡搓毛巾,擰乾了水,端着盆子,要拿出去曬。
一轉臉,一根掃把棍兒迎面掃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於念!”
掃把棍兒在鼻尖一釐米處停下。
羅峰的眼睛瞪着木棍兒,都成鬥雞了。
“啊啊啊啊啊啊!”
“別叫了,”於念放好掃把,又愧疚又好笑,“是我,我以爲進賊了。”
羅峰驚魂未定,“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差點被你毀容了嗚……”
於念抱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對不起。”
“壞蛋!”羅峰捶他。
於念握着他拳頭捶在自己身上,“嗯,你打我吧。”
羅峰裝模作樣捶了兩下,蹲下來撿盆子和毛巾。
於念蹲下來一起撿,突然一頓,問道:“牀上不是你,躺着誰呢?”
“幹嘛這種眼神!”羅峰邊撿毛巾邊嚷嚷,“姦夫一般都藏櫃子裡好嗎!”
“你真的是……”於念把兩人手裡的毛巾一股腦兒扔盆裡,手臂一伸,把人圈進懷裡,狠狠親。
片刻後,羅峰呆在於念懷裡喘氣。
“沒有懷疑你,”於念抱着他無奈道,“我以爲是小偷。”
“好吧,”羅峰說,“我也有不對,剛照顧笑笑照顧得有點煩……主要是沒睡夠。”
“辛苦我家少俠了,”於念親親羅峰額頭,“要不要再睡會兒?我來洗。”
羅峰搖搖頭,“沒位置了。”
於念揉揉一頭亂毛,“我抱你睡會兒,坐沙發上。”
“好哦。”羅峰打了哈欠,“困死了。”
他昨天趕文,三點多才睡,困得要死。
於念知道他昨晚趕文,中午特地帶飯來,叫他吃了一點,去臥室拿一牀被子出來,包住羅峰,抱着他睡。
有人挨着,羅峰不怕掉下去,慢慢睡着了。
下午羅峰醒來,於念還在他旁邊,低聲對着手機發語音。
“……我知道了,讓傑森去處理一下……嗯,我暫時走不開。”
於念一低頭,對上一雙圓噔噔的大眼睛。
羅峰一口親在他下巴上。
於念摟緊羅峰,對那邊說:“……掛了。”
“餓不餓?”於念問。
羅峰如實道:“餓。”
“乖,”於念說,“起來換衣服,去叫譚笑起來,我們一起去吃飯。”
“好哦。”羅峰說完,窩在被子裡沒動。
於念和他親了一會兒,去找衣服給他,羅峰也穿着大白T也跑進臥室。
“擡手,”於念拿着套頭毛衣,羅峰雙手舉高高,“轉一下。”
羅峰轉了一圈,於念扯下衣角,又叫他擡腳。
穿好衣服,譚笑還在睡。
羅峰蹲在牀邊,看譚笑睡覺,於念背靠着牀坐在地上,等羅峰下決心叫譚笑起來。
“笑笑好漂亮,”羅峰看着於念找認同感,“對吧。”
於念同意道:“嗯。”
“想摸一下……”羅峰伸一隻手到被子裡,被五年扯出來。
“摸個屁。”於念不滿道,“正牌老公在這兒你不摸。”
“不能摸屁,”羅峰說,“笑笑會生氣哈哈哈!”
於念:“……”
“叫他。”
“……捨不得。”
“有什麼捨不得?”
“大笑難得睡那麼沉,”羅峰說,“雖然是靠酒精……”
於念扭一下羅峰的臉,不知道說什麼好,又陪他餓了十分鐘,不行了。
“吃飯。”於念說。
羅峰只得晃醒了譚笑。
“吃飯了。”
譚笑坐起來,光溜溜的。
“譚笑!”羅峰拿被子罩住他,“你給我注點意!”
於念自覺出去了。
譚笑慢慢扒被子,露出頭,還不太清醒,脖子一歪,又要倒,羅峰馬上托住他背,輕輕拍他的臉。
“笑笑?笑笑?”
譚笑用鼻子哼一聲,“……難受。”
“還難受?”羅峰坐牀上抱着譚笑,“睡一下午了,哪兒難受?”
“哪兒……哪兒都難受。”
譚笑抱着羅峰的腰,忽然就哭了。
“我不知道……”譚笑哭得不清不楚,“……我恨他……背叛我……”
“……我不行……”
“……我不敢……接受……怎麼辦?少俠,你告訴我,我們該怎麼辦……”
譚笑哭得很難看。
少俠聽懂了,不是酒醉人,是人醉人。
“我們不要他,”羅峰說,“他壞,我們不要他,我們能找到更好的,你愛的人,代替他。”
“我不想要……”譚笑哭着說,“我不想要其他人。”
“那不要了,我們不要了,一個都不要。”
譚笑抱着羅峰,哭得撕心裂肺。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傍晚的花園裡,微風裹着赤霞。
譚笑停了下來。
“可是,”他說,“我討厭你。”
“譚紀平,我討厭你啊,你看不出來嗎?”
譚笑說這話時嘴角殘存的微笑仍在,只是那一雙俏麗嫵媚的眼睛裡沒有了內容,清清冷冷。
_我討厭你啊。
譚紀平閉上眼睛,丁夢晴生前的御用律師呂東樑彎着腰站在他面前。
“不說實話?”
呂東樑腰又彎下去一寸,“句句屬實,譚總。”
“呵。”譚紀平勾了勾食指,呂東樑上前幾步,譚紀平道:“你知道上一個不聽話的律師,是怎麼死的嗎?”
呂東樑年近60,閱歷豐富,自然不會被輕易嚇到,他搖了搖頭。
譚紀平有條不紊道:“聽說您老有個得意門生,姓朱。”
呂東樑渾身一震。
他伸手在桌面上拿了支雪茄,利落剪好,目光全落在雪茄上,看都不看一眼他。
“呂老得意門生的母親,至今未婚,曾經和一個已婚人士糾纏不清……”
“您說巧不巧,那位已婚人士,也姓呂。”
“商政不分家,”譚紀平磕了磕雪茄屑,“呂老操持了那麼些年,老來安穩,不要犯糊塗啊。”
呂東樑心底大罵,當初幫丁夢晴,以爲臨了還有筆入賬,沒成想到反倒惹一身騷。
譚紀平捉蛇拿七寸,一打一個準。
他的朱姓“得意門生”,是他唯一的兒子。
也是私生子,他真正的老婆生不出孩子,善妒,家裡背景又跟律界掛鉤,他根本不敢讓她知道自己有個那麼大的私生子。
他一直以爲他保護得很好,結果被譚紀平這麼輕而易舉的給挖了出來。
可以見得,譚紀平的實力和手段。
呂東樑打了個寒顫。
如果譚紀平想弄他,太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獲益最大的明明是譚紀平,現在他卻又此事翻出來,到底意欲何爲?
難道真只爲了還那個所謂的男人妻子一個清白?
真是天大的笑話。
……還是,考驗他是否守口如瓶?
威逼告一段落,譚紀平洞察呂東樑思路,不廢話了。
“你就告訴我,給譚笑看的遺囑,繼承人是誰。”
歐陽雲看了看錶,那位明面上告老還鄉,實際上卷錢出逃的呂東樑呂律師已經進入超過十五分鐘了。
依他們譚總的處事速度,估計快要收尾了。
果不其然,一分鐘後,譚紀平就叫他進入送客了。
呂東樑挺正常,就面色太慘白,活像被人吃了魂。
_是您。
_譚先生從不知道還有另一份寫着他名字的遺囑。
_是……是,是您母親,拜託我做的局。
_……對,之前譚先生和您母親的各種爭執……都是故意讓您看到的……
_爲了讓您能相信,您母親她……沒少折騰譚先生。
_無非是什麼,做衛生,指揮他東奔西跑,指責他各種不是……之類的,增加讓他籤同意書的……可能性。
譚紀平坐在落地窗前,用食指玻璃霧上畫出一張俊逸的側臉,眉眼彎彎,溫柔的淺淺笑着。
心疼得厲害。
心疼譚笑,這麼久了,才終於敢說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