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淺影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雖是壓得極低,但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是她極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曾經,在過去五年裡,時常,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夢裡。
好比現在!
只不過,過去五年,每每她在夢中驚醒,都會發現,那人,不過,是在她夢中稍作駐足,卻從不久留。
從來沒一次,像眼前這般,當她睜開眼,他就實實在在地,站在病牀尾那頭,只要她想,隨時,都可以伸手觸及!
只不過,在經過太多的失望之後,她其實,已經沒有了伸手的勇氣……
微微整理了一下不知爲何變得低落的情緒,竹淺影張了張嘴,“炎少……”
聲音,雖還是有點沙,但音量,顯然比昨天大了許多。
竹淺影試着咽一下口水,昨晚那種強烈的異物感和疼痛感,一夜之間,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站在牀尾與來查房的醫生聊着什麼的炎少,聽見叫聲,轉頭,看見半躺着、臉上帶着幾分惺忪及慵懶的竹淺影,扯脣一笑,然後,邁着大步走了過來,很是溫柔地垂眼看着她。
“醒了?”
“嗯……”竹淺影懶懶地應了一聲,她的腦子,其實,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炎少把手伸到她的額頭貼了貼,“感覺怎麼樣,好點沒?”
炎少很是溫柔,無論手上的動作,還是語氣,甚至,臉上的表情。
竹淺影卻垂下眼,刻意地,不去看他那張帥氣得過份的臉。
“嗯,沒事了!”
她的冷淡,炎少不甚在意,她沒再像以前那樣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碰觸,已經讓他很高興,其他的,慢慢來吧。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如果沒大礙,就辦手續出院,好嗎?”
炎少雖然很想她待在醫院裡好好休息兩天養好身子再出院,可心裡也明白,她不會讓他如願。
既然無論如何都不會如他願,不如,他退讓一步,如她所願吧。
反正,她回家之後,還有位大廚可以照顧她,想來,也不至於照顧不周。
“好!”
竹淺影一聽說可以出院了,立即精神百倍。
醫生的檢查結果,炎少還算滿意,而醫生,也同意了竹淺影出院的請求,只吩咐她回家之後要儘量吃得清淡些,而最重要的,是要注意休息。
炎少把醫生說的默默記了下來,等醫生囑咐完,他便通知陳靜不用過來,然後,等醫生把竹淺影接下來這兩三天的一堆口服藥拿了過來,又託醫生把出院手續辦好,這才陪着竹淺影回家。
陳靜一大早就起牀熬了米粥,並做了些鬆軟的蛋糕,竹淺影和炎少回到家,洗了把臉便在餐桌前坐下。
炎少眼見着竹淺影胃口極佳地吃了兩碗米粥、兩塊蛋糕,很是滿意地又吩咐道。
“影兒,吃完早餐睡一會,工作的事,暫時緩一緩,實在不行,我那幾位朋友的設計,我幫你給推了!”
他也是想明白了,要她把ing珠寶的工作放下,基本是不可能的,那唯有,在別的那些人身上開刀。
竹淺影瞪大眼看着他,“怎麼可以這樣?既然我答應了,就不會推!”
她的嗓子還帶點沙,但音量和中氣,卻是基本恢復了。
竹淺影有多固執,炎少不是沒見識過,這下,也不好跟她硬碰硬。
“行!行!你說不推就不推,但你得按醫生叮囑的做,最起碼,要按時作息!”
炎少覺得,可以直接把“老媽子”的標籤貼到自己額頭上了。
他卻還沒意識到,因爲在乎,纔會在不知不覺間,變成老媽子一般的叨嘮。
明明對方已經是成年人,卻總以爲她還是個孩子,什麼事都不懂什麼事都沒個分寸……
“哦……”
他退了一步,竹淺影便也退了一步。
吃完早餐,竹淺影被陳靜趕回房休息,而炎少,這次,總算是跟着她身後成功潛入了她的臥室。
她的臥室以淺藍爲主色,顯然,這種代表冷靜的顏色,與她的個性很相符。
除此之外,藍色,還代表寧靜、自由、清新,而淺藍色代表天真、純潔,這些,同樣是她骨子裡的東西。
炎寒看着站在衣櫃前整理衣服略顯單薄的背影,微微有些感慨,從前的他,爲何,就不懂得透過這些表象去揣測她的內在呢?
他那時,對她最多的看法,就是識時務知進退,除此之外,便是覺得她怪!
其實,靜下心來,不難發現,她並不怪,而且,在她信任的人面前,她絕不是個難懂的人。 怪只怪,從前的自己,其實,從不曾靜下心來觀察過她,或者說,從沒試圖去了解她。
滿腦子感慨及追悔莫及的炎少,突然地,跨了幾步走到衣櫃前,從她身後輕輕環過她的腰,極之親密地,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
“喂,丫頭,我們和好好不好?”說出此話的炎少,口吻,似是極輕鬆,但其實,不無心虛。
可他即便心虛,卻仍是想要好好爭取一下。
機會,從來都是爭取來的,而不是無緣無故從天上掉下來的。
毫無防備的竹淺影,身子僵了一下,轉身,輕輕推開了他,黑得像是寶石一般的眼眸,無比認真的看着他。
“炎少,你覺得,我們只是吵吵鬧鬧嗎?”
在竹淺影看來,她和炎寒,在五年前她離開那一天,早已分割成互不相干的兩個個體,說和好,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炎少挑挑眉,“難道不是?五年前,你因爲易薇而生我氣,所以一走了之,不是嗎?”
竹淺影臉色微妙,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才道,“所以,你一直以爲,我其實,是在生你的氣,吃易薇的醋?”
“難道不是?”
提起往事,炎少也覺得很冤枉。
“丫頭,你公平一點好不好,就算你要我定罪,也得依法先給張傳票,然後再開庭審判,再定罪!你起碼,讓我這個被告爲自己辯護幾句,不是嗎?”
竹淺影眼裡閃過些什麼,卻在傾刻間消失。
“好,我現在就開庭,給你一個辯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