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天台上人(仙)潮洶涌,雲啓山多久也沒這麼熱鬧過了。
天台一頭擺着高高低低數十把椅子,各個仙派的弟子們盤腿環坐在另一頭,放眼望去數十個仙派的人坐在一起,真是壯觀。
遙合上天台時根本沒來得及站穩腳就被其他人給擠了上去,不得已找了個離大仙們位置最遠的地方盤腿坐下。
頭頂乖巧的螢妖們提着燈籠,四處被照的通亮,每個人的臉都紅彤彤的,似乎對見到其它門派的法術感到興奮。
遙合也興奮。今日終於在人前把眼睛徹底睜開了。
哇~~~
原來仙界美人兒這麼多,左邊是清純型的,前面美豔型的,右後方式妖嬈型的,看,遠處有幾個陽光型的。
不管男的女的都好看的那麼過分,她要暈過去了。
身後正立着一個反光用的銅鏡,她起身對着鏡子左右側了側臉。
唉……
算了,她打定主意回石室睡覺去。
誰知還沒踏上雲梯,就忽然衝來一人,她後頸就被人捉住,提了起身。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想氣死爲師的?”
她默默的回頭盯着七老怪白刷刷的臉。
七老怪一怔,忽然想起什麼,觸電般鬆開手,揉着雙手笑。
“小合啊,我的乖小合合合呵呵呵呵呵……師父真不是故意把你鎖起來的,那個什麼的什麼,師父忘記你在裡面了。”
說的越多越討厭。
眼前的小臉早就冷了下來。
“我。討。厭。你。”
這打擊,非常大。
七老怪捂着臉差點嚶嚶哭出聲。
遙合踏步往雲梯上邁,灑脫道,“我走了。”
七老怪擡起臉,頓時眉開眼笑。
“爲師的送你好不好啊?師父就知道,小合最乖了。”
孃的,這算是個什麼師父?
剛走兩步,忽有一大仙上前道:“七老怪,你這一山之主要去哪裡啊?你手上拎的是啥?哎呦,是個人啊~”
孃的,她不是人是什麼?
七老怪用身子一擋,仿若遙合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麼丟人的傢伙怎麼能說是弟子?
“這……是,是我孫女。”
話畢覺得不對,他忙補充,“幹孫女!”
“哎呦,啥時候找了孫女的?我們老朋友一百多年了你也不帶來我看看,還不介紹介紹……”
遙合充滿仇怨的看着七老怪。
來的仙人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怎麼和他熟悉的卻盡是些老仙,腐朽麻煩還容易激動!
遙合和自家師父硬着頭皮不得已的上前,直笑的牙齦都開始抽筋。
“您就是如風如雨的幻圓老仙啊,師父常常提起您,師父說您不但人好,仙術也厲害,”她瞪了一眼七老怪,“比他仙術厲害三四倍呢!”。
幻圓老仙倒不嫌棄她的髒手在袍子上抹來抹去,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玉佩。
“老怪啊,你這幹孫女嘴可真是甜,我喜歡,來來來,小小見面禮是我送你的。”
口水啊口水~~口水直下三千尺~~~事實證明努力總不會錯,那些屁話廢話假話都沒白說啊!
遙合一臉貪婪的伸出手去接,卻什麼也沒接着,擡頭看,只見幻圓老仙提着玉佩的手定在半空,眼睛看着遠處,這神情和她見到銀子時的表情沒兩樣。
四周安靜了,只見遠處雲梯上緩緩走來三人。
後面兩個明顯是跟班,就算美的要死要活也被直接忽視,前面那人也……
…………
前面那人完全忽視不了,若大的天台,衆多的大仙小仙半仙在這瞬間都變成了浮雲~~~什麼都是浮雲。
那人走起路來不快不慢,然而身體周圍卻帶風,黑白衣袖裡飄飄鼓鼓,連身後弟子的髮絲也被這仙氣帶着飄忽來飄忽去。
他看起來也就二十一二歲,這臉長得真叫看得人自卑,而且是自卑慘了。
原來這就是大神啊~~~
她嫌棄的看了眼七老怪,突然盯着他熱淚盈眶的雙眼拍了拍他的肩。
“……別自卑。”
七老怪真想一頭撞到柱子上。
來的這位便是大仙中的大仙——白山上人,白山的主人。
相傳此人十分了得,修仙五年即入仙道,如今已活了四百多年,手邊弟子多如牛毛,但很少會在仙班聚首時親自出現,因此他的忽然到來對所有所有人來說是莫大的驚喜。
當然,除了遙合。
她此時正盤腿坐在雲啓山的弟子中間憋氣。
白山上人的忽然到來讓她沒能溜走,而且最鬱悶的是,玉佩也沒到手!
老仙就是老仙,片刻就什麼都忘記了,玉佩也不自覺的揣到懷裡去了。
還見面禮呢!騙子!腐朽!健忘!
她打定主意再不理會這些老頭,就算他們用玉佩勾引她她也不上鉤。哼,這是她僅存的尊嚴……除非那玉佩夠大。
在燈籠光照下四周透亮,天台就如山頭上的一顆夜明珠。七老怪作爲地方主人不得已要在所有人面前發表一些言論,因爲白山上人的到來,他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
這些話老頭擬了三個月,遙合便聽了三個月,實在挨不住了,連連打了幾個哈欠。
閉眼又睜開,突然瞧見膝蓋上停住一隻青蝴蝶,她訝異的用手一碰,冰涼冰涼。
是誰!又取笑她!
挺直脖子去看,密密麻麻都是人,哪裡分的清。
哼,蝴蝶什麼的最討厭了!
今年仙術交流的法子不知是哪個王八犢子想的。
每兩個仙派各抽一位弟子,讓對方門派的師父來教法術。時間爲半柱香,半柱香後,兩弟子用新學的仙術比試,以作交流。
這個比法很鬱悶,若是其中一個弟子輸了,是該說該派的師父選弟子沒眼光呢,還是說對方的師父沒本事?
一擡頭就看見七老頭擔憂又鬱悶的瞪着她。
她用嘴型道:你是想被人罵沒眼光,還是被罵沒本事,或者兩個你都想?
這算是什麼選擇題?
七老怪氣得頭昏。
比試開始了。
遙合原本根本不緊張,除非老頭被驢踢了腦袋,否則怎麼也不會把她挑出來。但很快她不淡定了,原來是由對方仙派的師父來選弟子。
這麼尷尬的比法大仙們都不願意取頭彩,於是四周寂靜了。
七老怪作爲今年聚會地盤上的主人,不得不以身作則。他站起身走到天台中心,然而放眼望去,各位仙家都不願意比試,全部垂下腦袋。
偌大的天台上尷尬了半天,只聽見衆大仙喝茶的簌簌聲。安靜中一人從最高的椅子上緩緩走了下來,錯,半飄了下來。
那人黑裡白衣,揮袖一動,點點頭。
“白山法宗。”
所有人半邊臉都抽筋了,對方居然是白山上人,這……最好的仙派和最爛的仙派有什麼可交流的?完全輸給人家啊~~~
七老怪硬着頭皮咬牙豁出去了,亦一擺袖。
“雲啓山劍宗。”
遙合瞧着老頭那視死如歸的臉不住心裡暗爽。
遭殃了吧,叫你整我!
老頭瞅了瞅,很快選出了個白山弟子。
而白山上人此時也朝這邊移步而來。
縱使遙合坐在最後面依舊感覺到他身上的仙氣,冰涼的。
瞧那眼神,瞧那灰髮,瞧那小嘴,瞧那動作!
羨慕啊,啥時候能成他這樣?
還在胡斯亂想着,大仙雲袖一飄,指向一人。
“你。”
指的是弟子正坐在遙合前面,她頓時鬆了口氣。
“後面那個。”
……
…………
………………
她要把世上說話大喘氣的人都殺光!殺光!!!!!!!
大仙的氣勢是很牛的,在衆多眼光的壓迫下,她不得不搔搔大腿站了出來。此大仙瞧也不瞧她,轉身就往一邊木屋飄。
遙合硬着頭皮跟上去,可越走心裡就越虛,心想橫豎是一死,她寧願在這屋子裡被憤怒的大仙一掌劈死也不要在那麼多人面前被唾沫星子臭死。
誰知來不及等她開口,就看七老怪從位置上跳起來,大喊一聲:
“別選她!她是個智障!”
山谷那邊不斷傳來有節奏的迴響。
她是個智障~~~~
是個智障~~~~~
個智障~~~~~~
智障~~~~~~~
障~~~障~~~~
障~~~~
世界安靜了。
遙合腦空了。
是苟且偷生還是現在從山上跳下去?這是個問題。
某大仙回過頭看了一眼七老怪,又低頭看了一眼遙合。
天台上所有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遙合縮着腦袋瓜子,結結巴巴,“我……我不是智障,我只是……”
大仙垂着的手忽然伸了過來,在她肩頭一點雙指,便幻化出一樣東西。
青色的,是蝴蝶。
呆了,傻了,憨了。
蝴蝶嘲笑般繞着她轉悠,她耳邊迴旋起無數個字:臭顯擺臭顯擺臭顯擺臭顯擺……
悲劇……
悲劇中的悲劇……
報應來了。
半柱香到了,所有人都緊張的看着兩座小屋,屋子同時敞開,兩位仙人先出來了。
那邊是七老怪,面部表情複雜,邊走還邊瞟着另一邊的屋子。
這邊是白山上人,冷若玄冰,一路走到位置上,端起了冷茶。
七老怪想了想,終於供上前去。
“那丫頭……沒幹什麼出格的事吧?”
大仙看着老頭,勾起嘴角點了點頭。
啊~~衆人看着這個萬分炫目的笑暈眩過去了。
婆娑婆娑,某人終於被幾個弟子生拉硬扯的拉了出來。
完了完了,遙合好想尿褲子,果然啊果然,她也就這個德行。
七老怪從她身邊走過,用無比快的聲音道:“學到什麼了?若是什麼都不會,就把師父以前教給你的拿出來用吧。”
小丫頭默默擡起臉,視死如歸。
“老頭,被罵沒眼光總比被罵沒本事的強,你要淡定啊。”
呸!十六年了,他也沒淡定過!
往前走了兩步,遙合忽然又轉過腦瓜子。
“那啥,把石室打開吧,估計我以後就呆那兒拉。”
唉,他的寶貝小合還是腦容量小,擔不起打擊啊~~~~~
一個白山的男弟子,身材修長,又高又俊;一個雲啓山的男……還是女弟子?又小又瘦,可憐巴巴,頭上的發包也在打顫。
輸贏什麼的都被大家忽略掉了,大家只想知道雲啓山是怎麼丟人的。
開始了,兩邊弟子合掌彎腰行禮,只見兩人同時舉起手,那白山弟子右手握空一旋,忽然在對方腳邊擊打起碎石,遙合大嚷一聲倒地,還好未身亡。
只見那弟子手裡已握着一把劍,居然是從他掌心直接幻化出來的刀刃。
白山的弟子,果然不容小瞧。雲啓山的弟子,果然比想象的還糟。
對方看在她是女孩子的份上沒再上手,一直等着她站起身。
不負重望,她老人家揉着腰終於起身了。只見她舉起……又是右手,手指一彈!
世界再次安靜。
她居然變出一隻蝴蝶來!這……這……就是智障也會覺得太不像話了!
白山的幾個弟子認出了遙合,看着那隻白灰灰的蝴蝶咬着嘴暗笑不止。
遙合閉上雙眼,真想對方的長劍直接砍死她。
這就是報應!
那白山上人居然在木屋裡教她變蝴蝶,而且一教就是半柱香。
就算她寒顫顫的上前說:“大仙,我學會了,真的,教點別的吧。”
他還是不理會她,繼續重複同樣的指法,於是滿屋子都是冰蝴蝶,冰天雪地似的,凍的她手腳發麻。
時間到了的時候,人家忽然轉過身一揮袖,滿屋子寒氣頓時消失,遙合還傻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卻是他伸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
“出去好好表現吧。”
那應該是一個大仙該有的表情嗎?
邪惡。
孃的!腹黑鬼!
此時遙合還傻愣着,她幻化的那隻蝴蝶還在飛,盤旋着就是不落,啊,大仙教的就是不一樣。可是……對面的白山弟子已經收了劍,默默的轉身要離開了。
恥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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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都嚇到了,心想這小丫頭是不是真的智障?怎麼剛還露出悲憤的神情,現在就狂甩着手指?頓時,她變得漫天都是蝴蝶,灰白灰白和下了雪一樣。
就算數量多,人家還是很不屑。
遙合雙眼一閉,就想裝死,誰知道四周忽然傳來驚呼之聲,只見漫天蝴蝶忽然聚集爲一團,如一個巨大的球體猛然砸向那白山弟子,那弟子在警覺中變出長劍一檔,居然沒擋住,連連倒退幾步,他飛身而起站上那大球上,卻見蝴蝶忽然分散開露出一個大洞,那弟子大叫一聲落在球體中間,縱使他用力在裡面揮着劍也是徒勞。
於是乎大家以爲會贏的那位在被蝴蝶團成的球中大呼小叫,以爲會輸的那位已經兩眼發直,傻了。
大家表情自然豐富,各種驚訝。
遙合自然不相信自己有這本事,零星蝴蝶雨中,她轉頭瞅見某大仙單手撐着臉,彷彿饒有興致的瞧着。可人家纖長的小指卻不安分的暗暗滑動,居然操控着那一大團蝴蝶。
他嘴角微微露笑。那笑,是絕對的邪惡。
這傢伙不厚道,自己手下的弟子都整。
遙合正胡亂想着,那對透亮的眸子突然甩了過來,不深不淺看着她。
果然,大仙有大脾氣,不好得罪不好得罪~~~~
她一個轉身,在漫天散不開的蝴蝶雨中撒丫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