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我能問你個問題不?”
“說。”
“你覺得爲了那點金子把刀賣了值不?”
“什麼叫那點!就算小指甲蓋那麼大的金子也不允許你玷污!”
奴三的臉被用力扭捏了幾下。
“你看啊,你收他的錢給他補刀,豈不是承認刀是他的?”
“說你是二傻都是恭維你!”
“……”
“封天刃號稱斷水破天,怎麼會是這把黑漆漆的破刀,我看我的砍柴刀都比這快,你看你一身五花膘都能拎着這刀撒丫子跑上二里路,這樣算不上重的刀怎麼是好刀?我看八成不是封天刃。”
那黑漆漆的眼珠看着石臺上的斷刀轉悠了幾下。
“不過嘛,我自有想法……”
某個時刻,奴大,奴二和奴三彷彿在小主臉上瞟見了兩個大字:猥瑣。
在雲啓山的時候,每次遙合瞧見誰的劍好,就偷來仿造幾把,然後轉手賣給其他的師弟妹,賺點外快。大仙肯花大錢來修的刀就算不是真的封天刃,肯定也有一定的價值,等她把刀修好了,她就仿造一把出來給那白山妖人,至於這把嘛……嘿嘿,她自己留着!沒準能開個啥啥大會,把這刀給賣了去。
她真是崇拜自己的腦瓜子。
有想法就要賦予行動,賦予了行動才能創造財富。
於是這日下午,遙合扯着奴大這三個胖子奔往集市買修刀需要的東西,臨了也沒忘記敲敲客房的門。
“你在這小心點,回來我要是發現有什麼少了壞了的,你可別想逃,就是窗紙破了洞,你也得賠。”
話畢,一錠銀子破窗而出穩穩砸在她手裡。
她望望窗紙上的大洞又望望手裡的銀子,陡然覺得這種又想笑又想哭的感覺很悽慘。
果然,收錢的是大爺,給錢的是太爺。
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就此開始了造劍大業。
話說小主好歹是仙派劍宗出來的,話說好像學造劍也學了很久了,但是第一天過去之後,某三人進到後山造劍的山洞裡才驚到。
只見山洞裡到處亂七八糟,東西肆意亂掉,那殘刀給插在牆上的縫隙裡,鑄劍爐裡的火已經快熄滅了,某人正倒在一旁高臺上糊糊大睡,有事沒事還打兩個呼嚕,不經意間貌似滴了幾滴晶瑩的口水。
…………
這小主修的絕對是仙派裡的懶宗。
好在此人還稍稍有點羞恥心,醒來之後她如下解釋。
“我學的是打劍,又不是做刀,我就不能遲一天摸索摸索!?”
於是此事就在這樣似是而非的解釋下拖延了一天。
天黑已久,山谷寂靜。
腳步緩緩順着聲音到了大廳,某女在門外探腦袋。
這一眼就瞧見某人。這人也是奇怪,無論在哪裡,即使人再多依舊能一眼看見他。
再仔細一看,旁邊還坐着三個圓咕隆冬的大胖子,一個個給酒薰紅了臉。
奴大三個還在泛着迷糊卻忽然睹見什麼般渾身起雞皮疙瘩,三人陡然都醒了。
不知何時,自家小主已神不知鬼不覺的坐到了桌邊,面無表情的看着三人。
半響,她開口了。
“私自買酒,扣錢,不叫上我,扣錢,”她瞟了一眼還在繼續倒酒的白蚺,“……請外人喝,扣錢。”
奴三匆忙道:“小主,酒是白山上人買的,再說你住在後山山洞裡,我們也不好去叫你啊。”
她抿着嘴,“接受賄賂,扣錢。”
總之……扣錢扣錢扣錢扣錢扣錢扣錢!!!!
“呵,是該說你的人簡單,還是說你的人生簡單呢?”
白蚺撂下酒壺,撐着臉笑。
又是那個嘲諷,譏諷,以及諷刺,嘲笑的表情!
遙合歪着嘴,“對我不尊敬,扣錢。”
白蚺把臉湊近了些,眯眼看着她側面,遙合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他鼻息下一笑,擡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隨即一錠金子就落在桌面上。
她心花那個怒放啊,急速將金子抓在手裡,末了還不屑的別過頭,好像剛纔他變出來的是一坨什麼似的。
錢都拿了,還在不屑什麼?
隨即她小手一拍桌面。
“你們三個拍什麼胸脯?照樣扣錢!”
此刻,面前的畫面就叫做仰望天空淚流滿面~~~
“一人一串錢,明早送到山洞來。”
說完話,丫頭轉身就走,高傲的和什麼似的。才走兩步,她又停下步子,頓了好久才揚起眉毛,“不過,要是分我喝一點的話就算了。”
今天是見鬼,小主這麼安靜。
只見遙合學着窈窕淑女的樣子,靜靜喝着小酒,儘管……她的一隻腿劈開架在凳子上。
奴二開口熱場。
“上人,修仙難嗎?”
白蚺轉着酒杯淡淡的笑。
“看看你們小主就知道了。”
那就不是難了。
那是特別難。
某丫頭暈乎卻犀利道:“悲劇不是修不成仙,是修成爛仙。”
“恩,無所建樹的人都如是說。”
…………
一場拌着**的悶酒就這樣喝了下去,不知多久,大傢伙都撐不住了,奴大奴二奴三一一拖着一身肥油回了屋。
某仙喝完最後一口酒後起身一揮袖,桌上的酒壺酒杯都規矩的飄到一旁櫃子上去了,灑在桌面的酒也乾淨了,可是……
可是爲啥,還有一條晶瑩剔透的什麼呢?
看清了,那源頭正是某人罪惡的大嘴。只見遙合此刻已醉的像條蟲了,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拱。
某仙垂着眸子盯了她半響,毫不客氣的轉身離開了。
片刻後,某女飄飄忽忽的仰面浮在空中,也飄出了門。
*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山谷裡迴盪起這兩個音。
月光下白蚺擡手一擺,身後的人就飄近了一些。
低頭一看,某女正不知所謂的張着大嘴,揉了揉鼻子。
這模樣……不堪入目!
白蚺不住揚起半邊厲眉,用力一擺,某沒有知覺的人又飄到後面去了。
忽然四周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左右,白蚺停住腳側耳傾聽,忽擡手往側面樹林中甩出幾道紅光,如箭一樣射入黑暗。窸窣聲陡然就消失了,四周又再度安靜下來。
他轉頭望着暗處,冷冷道:“不要靠的太近。”
樹叢間有什麼刺溜一下順着黑暗走遠了。
忽然某人眯着眼睛迷糊不清道:“冷啊,好冷……”
話一完人又打起嚇死人的呼嚕。
白蚺無奈別過頭,忽然彎腰雙手一撐,把她打橫着抱了起來。
他低頭看她一眼。
濃眉長睫,小鼻尖白白的,明明是個女孩子卻英氣十足,若不安分下來,倒以爲是個小男孩。
乍一看,難看。再一看,湊合。
纔想着,懷裡的人便不識擡舉的一個翻身,腦袋縮到他懷裡。
鼻涕口水什麼的全蹭在他衣服上。
這下他臉色難看了,很難看。
山洞裡的鑄劍爐還有微微的火,四周還算暖和。
白蚺嫌棄的把懷裡的人丟到石牀上便褪下外衣丟到一旁水池裡,繞着四周看了起來。
斷開的封天刃此刻半片在牆上,半片在他腳邊。
他回頭看着牀上的人,好想把她捏成圓的再給捏回來。
邪劍谷所造的劍無論大小長短均帶靈氣,使用者長佩此劍便可將劍發揮到極致,有時候甚至是劍在控制人,因此這裡出的劍被人稱邪。
久前邪劍谷無論是在江湖還是仙界都是名聲大噪,可惜百年過去卻敗落了下來。
如今谷中無人,似乎什麼都沒餘下,這鑄劍的山洞在這谷中有幾十個,這只是其中一個,最小的一個。
白蚺走出山洞,想去看看還有沒有殘餘下的什麼劍,剛走出兩步,身後就有腳步聲,某人明晃晃的眼睛在身後發光。
她扶着牆晃晃悠悠走了兩步,嘿嘿嘿的傻笑,兩眼迷茫,明顯還是醉的。
唉,怎麼連醉酒都醉的這麼不安分?
白蚺不願理會,轉身正要走,誰知丫頭忽然衝上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你走了我就要凍死啦~~~”
果然,醉的不輕。
白蚺不客氣的把腿一抽,伸手把她後領一提,貓一樣給她拎了進去,扔在牀上。
誰知某人瘋了一樣一把抱住他脖子,死都不放手。
此女醒的時候臉皮很厚,沒想到到醉了臉皮更厚!
某仙忍着青筋,閉眼道:“放手。”
“嗚~~~~~好冷~~~~~~~~~”語罷還在他肩頭又蹭了蹭鼻子,“你個沒良心的……”
那亮晶晶粘在他衣領上的是什麼?
某仙忍着大怒,單指在胸口一畫,某女被憑空出現的透明牆擋住了,雖醒卻醉的把臉死死粘在上面發神經。
“這是什麼……嘿嘿嘿……我可以……把臉貼上去,你看你看。”
如果她親眼看見自己的臉憑空被擠的七葷八素,估計有輕生的念頭。
白蚺瞪了片刻,冷着臉褪下髒兮兮的衣服扔在地下,轉身就走。
還沒走到洞口後面就忽然傳來嚶嚶的哭聲,回頭一看,女孩子縮在牆邊埋着腦袋,肩膀還一抖一抖的。
人有罪,眼淚無罪。
唉,他無奈的退了回去。
“哭什麼?”
遙合頭也不擡,肩膀抖的更厲害了,像被誰拋棄在荒山野林一樣。
白蚺無奈變出一把金子,手透過透明的屏障伸進牀裡。
“不哭就給你金子。”
某畜生改不了吃某東西!只見女孩子極快擡起臉,癟嘴拉眼,可憐巴巴的看着他。
小臉掛着的淚珠抖啊抖,掩飾不了激動,那小手伸過來抖啊抖,抖啊抖~~~~~~~然後死死抱住了白蚺的手。
“哈!看你怎麼走!”
是該甩自己一巴掌,還是毫不留情一腳踹開她?
身爲白山上人,這兩個決定都很殘忍。
於是乎他撿起地上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千般萬般嫌棄的坐在牀腳,絲毫不和那對透着金光的眼珠子對看。
手被某人捏酸了,他試着抽出來卻沒想到她醉酒後力氣那樣大。
小姑娘明明閉着眼睛,說話卻清楚。
“嘿,你留下來陪我過夜嘛,”話畢,她舉起手裡的錢,“我把金子分你一半。”
白蚺冷笑,“不稀罕。”
“那你金子分我一半。”
“……”
迷迷糊糊,等她哼了一段不成曲的調子後,這才鬆了手,漸漸張合着小嘴,睡着了。
白蚺吐氣起了身,逃似的朝洞口走,身後飄忽出一聲清笑。
“嘿嘿嘿嘿嘿……我謝謝謝你全家。”
話還是那句,語氣卻不像白日裡那麼不堪。
謝什麼呢?謝他的金子還是謝他幫她嚇跑那些壞人?
白蚺無奈一笑便已消失在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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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隨即是乒玲乓啷,丁玲哐當的一陣響聲。
“你昨天晚上做了什麼?爲什麼你的衣服在我這?爲什麼還是兩件!爲什麼你的金子……等下!金子是我的!我的!”
半響之後,四周安靜了,奴大幾人偷偷扭着腦袋去看門裡。
某男坐在桌邊慢悠悠晃着茶杯,某女雙手雙腳張開,呈現一個“大”字定在半空。
白蚺一臉輕鬆,擡頭對門外人笑:“進來喝茶。”
那邊殘忍的眼光甩了過來,伴隨着一陣咬牙的咯吱聲。
三人撒丫子就跑。
小主惹不得。
某男不識時務的朝她走了過來。
他纏着手臂上下打量,“模樣不好,性子懶惰,說話不經大腦,好逸惡勞,脾氣又爛,你還有什麼好的?”
遙合恨的牙癢癢,只想一口把他咬成重傷。
“至少不像你,人模狗樣,人面獸心!”
“呵。”
…………
孃的,她最恨他發出這種單音節了!!!!
“既然我長的不是人心,那我也懶的發慈悲了,你就多吊幾個時辰吧。”
遙合一聽渾身一抖,衝他大吼:“王八蛋!王八孫子!孫子!龜孫子!”
白蚺正要走,猛然扭過頭,雙眉一挑,眼露寒光。
他拎起桌上溼乎乎的兩件大袍拋在遙合頭上。
“記得把衣服洗了再給我。”
衣服上一股酒味,薰得遙合發暈。
“你……你是不是人啊你!你孃的活了那麼多年,都能做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祖宗了,還好意思半夜溜到我山洞裡,你不知羞!”
白蚺不急不躁,冷眼嗤氣,半天又吐出一個字:
“呵。”
啊!!!一掌劈死她吧!!!
悔啊~~悔不當初沒好好修仙,現今被人整的半死,也只能放半個屁無力的抗議一下。
“等一下!”
看着人家完全不屑的模樣,她哽了半天,“至少把門關上吧。”
這樣被那三個傢伙多看幾眼以後還怎麼擡頭做小主?
大仙擡手一指,門沒關上反倒打開更多。他長髮一擺,步履輕盈的走出院門。
屋裡的人瞪着大眼,鼻孔裡直噴氣。
怨氣啊怨氣,怨氣滿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