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仙純?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姜憫眼前,浮現炎陽城鑑石會上見到的紫月玄袍修士,面上卻是一副完全不認識的模樣,蹙眉追問:“趙仙純是誰?”
殘魂微愣,情緒復又平靜下來,問道:“你可知燕月趙氏?”
“有所耳聞。”姜憫靈眸一轉,“可是燕月國第一世家,九宗一族的那一族?”
“正是。”
殘魂肯定,隨後感嘆道:“趙仙純啊,就是當今家主後人,趙家第一族脈中人,亦是趙氏仙族未來的繼承人之一,還是仙音谷的當輩道女。”
聽殘魂說出一連串響噹噹的名頭,姜憫微微挑眉,詫異問:“這樣一位大人物,我一介無名之輩,她爲何派人殺我?”
殘魂搖頭,“我常年待在一方黑暗空間之中,那是專門存放活死人傀儡的芥子空間,所以,我並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趙慈令我蹲守一片雲海,若有人出現,格殺勿論。”
“但趙慈只受趙仙純差遣,與她形影不離,趙慈的一切行事,都是趙仙純授意!”
在殘魂說話之時,她的透明身體變得愈發透明虛弱,好似接下來,隨時都會徹底消散。
可她見自己說這麼多,姜憫卻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便有些急了,連忙飄到困陣邊緣,想要去觸摸靈罩,卻被一陣霸道力量彈開。
她只好隔着困陣朝姜憫急切道:“小友,你不生氣?你難道就不想報仇嗎?”
姜憫徐徐一笑,波瀾不驚地輕聲道:“我只是個自身難保的無名小輩,遇到這種事只有自認倒黴,哪能去向什麼家族繼承人,什麼仙宗道女報仇呢?”
殘魂越來越難以支撐現形,她低頭看了眼自己逐漸消散的手腳,面露濃濃不甘神色,幾乎緊貼着靈罩,盯着姜憫語氣迫切道:“不,小友,你明明有能力殺金丹修士,能把我帶到這個靈礦洞裡,你來歷肯定不簡單對不對?幫我報仇!幫我報仇好嗎?”
姜憫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隔着一道堅實的靈力光幕,看着她逐漸瘋狂的神色。
“我不甘心,我爲什麼要受這種罪!趙家人都該死!都該死啊!啊!”殘魂逐漸歇斯底里地大吼,可身體的消散,已經從四肢蔓延到軀幹。
可她吼着吼着,看着自己已經消散而去的四肢,面露絕望神色,像是要哭出來。
“我沒有來世,沒辦法報仇啊。”
“我……不能報仇啊……”
至此,殘魂的軀幹和頭顱徹底消散而去,只剩一絲餘音,還回蕩在礦洞之中。
咔嚓!
懸浮在空中的金丹碎裂開來,化作點點金光,逸散於空中。
但姜憫並未掉以輕心,凝目看着殘魂與金丹的消散過程,忽得手腕一轉,一截桃枝掠出,鑽進困陣之中,將困陣之中零碎的殘魂魂力盡數吞噬,消化其記憶。
“區區片面之詞,我怎會輕信……哦?倒是我多想了,此人所言,竟然都是真的。”
姜憫消化着殘魂那極爲零碎的記憶,眼中掠過一絲詫異神色,她本以爲殘魂有所欺騙,沒想到,方纔殘魂所言竟句句爲真,殘魂的確是燕月趙氏培養出來的活死人傀,分給趙慈派遣,負責保護趙仙純的安危,爲趙仙純做事。
桃枝掠回,她收攏回到手腕,垂目沉思。
“此事是否有趙仙純授意,我不能確定,但無論如何,那趙慈奪我靈寶九陽塔,這事便難善了……”
她視線一轉。
目光落在困陣裡的金丹修士屍體上。
既然知曉來龍去脈,搜身已不必再做,不過,金丹修士的強大肉身,她也沒那個本事徹底銷燬,誰知道屍體裡還藏着什麼陰險手段?
姜憫拿出一個乾坤袋,朝困陣裡扔去,乾坤袋懸浮在屍體上空,爆發出一陣吸力,這回倒是沒出意外,順利將屍體收納。
乾坤袋落到手中,姜憫心中思索:“拿回太極山,麻煩師兄師姐幫忙處理吧。”
現在就等小草上岸,就可打道回程了。
……
半日後。
咻!
一道碧綠流光自山崖下掠出,落在山崖邊,顯露出身形,竟是一株揹着乾坤袋的碧綠小草。
山崖邊的參天古木上,動用無影紗隱身的姜憫顯露身形,從樹上輕巧躍下,落在小草面前,問道:“一切可順利?”
“順利順利!”
小草興奮道:“阿靈收集了足足二十壇,把所有罈子都裝滿啦。”
聞言。
姜憫咂舌不已。
二十壇雷玉髓,怕是能用雷玉髓做個泡澡的池子了,若是放在市面上,足以令許多修士發瘋爭搶,誰能知道,有死無生的葬魂峽下面,竟然有一片存在至少千萬年的雷海呢……
“此地不宜久留,走,我們趕緊回太極山。”
姜憫揮手放出一葉飛行小舟,踏步走上,小草寸步不離朝她飛去,不解問道:“可是這些雷玉髓的陰邪之氣怪重的,不處理一下嗎?”
“要處理,先回玉雙國,我再找個地方。”
姜憫一邊解釋,一邊掐訣打出一個靈光罩子,將整個飛舟包裹起來,繼而御使飛舟,朝太極山的方向趕去。飛舟穿過雲層,躍上雲海。
姜憫將神識蔓延周身一定距離,隨後盤膝坐下,與小草閒聊,打發時間。
“看,那片山脈,那是東靈宗的地盤,阿靈,你還記得在東靈宗的事情嗎?”
聊了一段時間,姜憫突然擡手,指向遠方一片雄偉壯闊的山脈。
“當然記得啊,哼哼!阿靈還記得,阿憫把阿靈帶出聚靈谷,用靈符把阿靈封住的事情呢。”小草搖晃着草葉,悠哉說着。
被提起這強盜行徑般的往事,姜憫有些訕訕,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失笑道:“記性這麼好?我還以爲你都忘了呢。”
小草語氣得意,晃動草葉說着:“阿靈記性好着呢,阿靈還記得流雲峰,桃花坡,南荒嶺……所有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聽小草一一提起。
姜憫遠望那片山脈,目光安和平靜,心中卻流淌着淡淡的感懷,明明對東靈宗沒有太多留念,可在東靈宗的那些日子,卻是她初次接觸修行,一步步摸索,一步步成長的開始。
隨着飛舟疾行,視線之中,那片山脈愈發遠去,逐漸消失於天際,被更多羣山遮掩。
金烏悄然滑落。
夕陽的餘暉流淌於雲海與羣山之間。
姜憫平靜賞着落日雲海,突然,神色微動,目光越過雲海之間的縫隙,朝下方一片山嶺看去。
兩座山嶺之間的山道,正上演一幕襲殺大戲。
一輛馬車經過山口時,突然,十幾個蒙面煉氣修士從暗中躍出,朝馬車殺去。
坐在馬車前的三名煉氣女子大驚失色,第一時間拿出靈器,與暗殺之人交手,然而,那些蒙面殺手明顯修爲高於三名煉氣女子,在其中一人喪生之時,坐於馬車中的人掀開車簾,露出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絕美容顏。
雲海上。
姜憫本打算移開目光,坐視不理,可見到此女容貌,先是微微愣神,隨後,女子容貌與記憶中的那張稚嫩容顏逐漸重迭,令她有些不確定地心想。
“難道是明師姐?”
姜憫當即御舟飛下雲海,朝山嶺趕去,想要確認猜想。
山道上,見女人露面,其中一名護衛的煉氣女子連忙驚道:“您快走!”
“走不了,要麼等死,要麼等人來救。”女子環顧這些殺手,像是絲毫沒有對死亡的畏懼,嗓音淡淡的,好似隔着一層薄薄的冷霧,清陌疏冷,寒氣逼人。
見女子主動露面,幾名蒙面殺手對視一眼,徑直使出各種術法與兇狠靈器,朝馬車上的絕美女子殺去。
嗡!
一道由磅礴靈力凝聚而成的屏障,突然擋在此女面前,輕鬆擋下所有殺招,衆蒙面殺手一驚,然而下一刻,十幾名蒙面殺手同時悶哼一聲,眉心處淌出鮮血,紛紛原地倒下。
這一變故。
令得絕美女子與倖存的兩名煉氣護衛紛紛一驚。
一道修長身影緩緩浮現,這是一名身着尋常青袍的妙齡女子,可其身上顯露出的氣息,分明是強大的築基修士。
絕美女子心生疑惑,正準備行禮道謝,便聽此築基修士率先溫聲問:“敢問這位道友姓名?”
道友……
絕美女子已經許久未聽見有人這般稱呼她,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接着連忙走下馬車,福身行禮,語氣恭敬地說道:“妾身明若水,多謝前輩相救,前輩是?”
救下明若水之人,正是姜憫。
如今的她,僅是一副易容之後的模樣,明若水自然無法認出,她心中思索一瞬,還是決定在明若水身邊兩名煉氣女子面前,不顯露真實容顏,免得帶來其他麻煩。
她傳音道:“明師姐,我是姜憫,東靈宗流雲峰的姜憫,我不便以真實容貌出現,只好以易容現身。”
見明若水目光怔愣,她補充道:“明師姐,你還記得你贈我一柄青木靈劍嗎?是我,沒錯。”
姜憫。
姜憫……
這個名字真的好久遠,久遠到明若水需要反應一下,才能從記憶深處中想起。
她怔怔看着眼前這位令她有些羨慕的築基修士,突然生出想要落淚的衝動。
這一瞬間,歲月似乎倒流了。
回到了她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