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搖搖頭,心裡雖感動張見的孝子之心,但這個病就是無底洞。
他當醫生這麼多年,看多了因爲這個病搞的家破人亡負債累累的,雖然張見前期已經拿出十多萬了,想必已經把該想的辦法都想過了,眼下又來交錢,這一家人的生活還怎麼保證?
醫生也是一片好心,循循善誘:“小夥子,如果真的想讓老人家過的好一些,就接回家,好吃好喝的照顧着。老實說,現在的治療只能緩解病人的病程,惡化是遲早的事情。”言下之意就是砸錢已經沒有意義了。
張見被說的一臉莫名其妙,“醫生,你想說什麼?讓我媽現在就出院嗎?”
“看你的選擇。”醫生在病歷本上寫上最後的治療方案,開了一堆藥遞給張見:“吃西藥的作用也不是很大,最好的辦法其實是食療。”
“食療?”張見倒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東西,畢竟他們這種農民,對於吃喝並不講究,難不成吃東西還能治病啊?
“我有個老同學,專攻食療三十年,你可以去諮詢一下他。”醫生扯過旁邊的一張便籤,寫上名字和電話號碼遞給他:“咱們華國千年的中醫歷史,其中食療佔的比例也不小,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就嘗試一下。”
最起碼食療不會花那麼多錢。
張見懵懂點頭,接過便籤應了一聲。
當然,去不去再說吧,他纔不信吃東西還能治病,這樣的話醫院還開個屁啊?
回到病房,母親正在熟睡,張順良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他身上的擦傷已經被處理過了,彷彿昨夜的事情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傷害。
張見輕手輕腳拿起一牀毯子披在張順良身上,張順良動了動,沒有醒過來。
他坐在另外一邊,輕輕執起母親的手。
母親日漸消瘦,手背上滿是凸起的青筋和血管,而因爲針水打的太多,血管早就烏青一片,極其嚇人。
他心疼,真的心疼,一種無力感擴散開來。
都說錢不能解決一切,放在母親沒生病之前,他就覺得這種事情是在放屁,可當他真的面對連金錢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之後,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感受到手背上的溫暖,母親睜開了眼睛。
“張見啊……”母親的聲音十分虛弱,因爲漸凍症的關係,她全身的關節都在疼,手指也如同雞爪似的蜷縮在一起,已經伸不直了。
“媽,您再睡會。”張見輕輕撩開擋在母親面前的頭髮,柔聲道:“要是睡不着,我陪您說會話。”
“沒事,媽睡夠了。”母親想要起身,張見忙扶她起來,把枕頭拉高墊在母親身後,“咳,媽真沒用,一把年紀了還拖累你。”
張見眼眶發脹,啞着嗓子:“媽,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兒子贍養父母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母親歪着腦袋看着張見,無聲的笑了笑:“兒子,媽想回家。”
張見一怔:“您現在還病着呢,等您病好了,兒子帶您回家。”
搖搖頭,母親虛弱道:“媽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兒子,算媽求你,就算死,媽也不想死在這種地方,不然啊,以後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小張村有個習俗,人都要死在自己家裡,這樣等頭七的時候才找得到路回來看看家裡人。
看着母親堅定地眼神,張見妥協了。
當天下午辦理了出院手續,張順良雖然不肯,但看老婆時日無多的樣子,只能忍痛點頭。
張見租了一張大車,後排可以放下一張牀的那種,準備帶着母親回小張村。張玉琴要上課趕不過來,在電話裡囑咐張見照顧好母親。
主治醫生出來送他們,臨走的時候拉着張見又囑咐了一遍:“記得我說的話,回去問問我朋友,看看食療行不行。”
“嗯啊,謝謝醫生。”張見點點頭,鑽進了車裡。
張見坐在副駕駛,掏出兜裡那張便籤看了看,接着打開手機搜索了“食療”。
其實食療原理和中醫差不多,用食物的某些特性來進行鍼對性的治療,見效當然沒有西藥快,但病人不會痛苦,相對來說也更加容易接受。
這句話倒是讓張見有些心動了,即便真的治不好,最起碼也免去了母親要打針吃藥的痛苦。
就在張見猶豫要不要和母親說的時候,旁邊的司機突然一腳剎車,罵罵咧咧道:“搞什麼呢!”
這剎車又急又快,張見差點沒撞在擋風玻璃上。
“張見!你給老孃下來!”這疾言厲色的聲音讓張見整個人都出現了生理性的厭惡。
馬文麗雙手拍着引擎蓋,聲嘶力竭:“張見!你本事大了是不是?文濤可是你的弟弟!你居然下那麼重的手,你還是個人嗎?”
張順良一聽就急了,忙打開車窗就要解釋,張見已經跳下了車。
“張見,好哇你!文濤現在還躺在醫院裡,醫生說他廢了一隻手,你打算怎麼辦?”馬文麗擠了兩滴眼淚:“我爹媽就這一個兒子,你讓他們以後怎麼辦?!”
隻字不提馬文濤到底做了什麼混賬事。
張見平靜道:“我要送我媽先回去,有什麼事情回去再說。”
馬文麗突然倒在車前撒潑打滾,扯着嗓子亂嚷嚷:“天吶!還有沒有天理啦!自己親弟弟都打,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啊!千方百計要讓我們家的人不得好死哇!”
張見被她這個操作驚呆了。
賊喊抓賊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裡纔剛剛離開醫院門口,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馬文麗已經把自己滾的蓬頭垢面如同潑婦,正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些不明就裡的圍觀羣衆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張見,時不時指指點點。
張見蹙眉道:“你要多少錢。”
這句話觸碰到了關鍵字,馬文麗突然坐起來,抹了一把臉:“我弟的醫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怎麼着都要二十萬!”
“好。”張見深吸一口氣:“這錢給了你,咱們就離婚,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