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白的臉頰上是已經顯現了一片紅,她側着頭,依舊保持着被打的姿勢。她沒有要回過頭看長蘭伽佑,而是冷冷淡淡的倚靠在那裡。
長蘭伽佑的手收了回來,他直起身離開牀榻,單薄的黃衫顯得更加淒涼……走到紅色的漆門邊,烏黑的青絲纏繞着指尖,他將額頭貼在門沿旁,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的視線:“現在……我是不是已經一無所有了……”他一直在堅持的東西,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只是爲了有朝一日可以站在林曉白的身邊,可以陪伴在林曉白的身邊……現在,他是不是已經一無所有了,是不是已經失去了一切。
從起兵攻城開始,從闖破皇宮的最後防線開始,從將皇帝關押起來開始……他是不是早就一無所有了。
曾經,他站在皇宮的水池邊看着對岸遊戲的兩個身影。
一個林曉白,一個長蘭伽羅。
身邊的人告訴他,他們是一對,是天生的一對。太子妃和太子,從一開始的相遇就註定他們今生會在一起。那個時候他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忽然明白,他們說的一開始,不是最初誕生的開始,而是緣分兩端的開始。無論今世的他怎麼努力,林曉白依舊是屬於長蘭伽羅的,而不會屬於長蘭伽佑。
但,如若長蘭伽羅死了呢,如若長蘭伽羅死了,那麼她會屬於誰?!如果這條緣分的紅線真的是牢牢牽住他們的,他就要將這條線扯斷!或者……將這一切全部毀滅。
“來人,傳令下去,賜太子長蘭伽羅一杯毒酒。”紅漆闌珊,燭火通明,長蘭伽佑輕輕的落下一句話,像風吹過平靜的湖面,濺起點點波瀾。
站在裡面的林曉白原本平靜的眼瞳一瞬間睜大,她難以置信的看着邁開腳步要從寢宮出去的長蘭伽佑,然後像瘋了一樣飛快的衝上去一把拉住他的長袖:“長蘭伽佑!你瘋了嗎?你要殺伽羅哥哥,你瘋了嗎?你是瘋了嗎?!他是你的哥哥,他是你的哥哥!!!”
長蘭伽佑抽回自己的長袖,他轉過頭看着林曉白,然後緩緩的合上紅漆木門。擱着門縫……裡頭是她,外頭是他。
他臉上的容顏,冷淡而悲傷。
林曉白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收回了手,他看到了他臉上的痛,也看到了他臉上的絕望。因爲絕望所以要毀掉現在的一切,如若是因爲長蘭伽羅,那麼他就要毀掉長蘭伽羅;如若是因爲長蘭國,他就要毀掉長蘭國。
腦海彷彿在這一瞬間凍結成冰,她回想起過去的種種,還有那些人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你們不知道嗎?二皇子殿下喜歡我們的太子妃,所以他才發動戰爭要打仗奪皇位,就是爲了搶太子妃。只要做了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一個太子妃自然也是他的,就算太子殿下不同意,他也可以搶過來。
——我們上次的使臣說,長蘭國的太子妃很漂亮,也很厲害,估計那個二皇子喜歡那個太子妃,要搶。
——這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好不好,我們的皇上和太子殿下也知道。當初太子妃不是消失了一段日子麼,那個時候二皇子和太子殿下都在拼命的尋找她。據說原本二皇子是打算尋找到太子妃然後將她幽禁起來的,但是太子殿下厲害,他先找到了太子妃,二皇子就派人去奪,可惜沒奪到。
——長蘭國人?現在長蘭國似乎的確在內亂。一個是當今太子,一個是二皇子,兩個人爲了一個女人而爭搶起王位。
長蘭……伽佑……他是真的喜歡了自己嗎?
林曉白擡起頭,一直纖細的手指抵在紅色的窗珊上,視線就如此沿着潔白的石階望下去,望向那個孤單的身影……忽然,她鼓足了所有的力量衝着遙遠的人喊:“伽佑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在你身邊說過……真正的相愛相惜,是無論對方成了什麼模樣都會繼續鼓勵下去,因爲……那是這一輩都要守護的人啊。如果喜歡一個人,不是要強制的奪取,也不是霸道的索要……如果喜歡一個人,哪怕她還愛着別人哪怕她還待別人好,也要默默的看着,也要默默的保護着……伽羅哥哥一直以來不都是這麼做的嗎?他從來沒有跨越過那條線不是因爲他害怕我還懵懂我還不知道,而是他從來都只是默默的陪伴在我身邊!難道你傷害別人……就可以快樂嗎?傷害別人,你喜歡的人就會回到自己身邊嗎?”
站在石階上的人停住了腳步,他聽到了林曉白的話,聽到了林曉白的聲音……他沒有回過頭,也沒有說話,就那樣站着,一直站着。
剛纔接了命令去拿毒酒的侍衛已經越來越遠,林曉白站在紅漆門裡擔心至極的看着外面。
現在,只要長蘭伽佑可以說一句話,只要他可以對那個侍衛說停手,伽羅哥哥就可是沒事了……現在,她真的沒有任何能力阻止了,她真的只能這樣求着他,只能這樣祈禱着他會開口收回剛纔的命令。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依舊站在石階,侍衛的身影已經遠到幾乎看不見頭髮……林曉白絕望的抓着窗珊,她終於忍不住喝出了最後的話:“伽佑哥哥,如若你殺了伽羅哥哥的話,我也會隨着他一起去的(雖然這是不可能的,現在也只能先這麼說說了)!他死,我也死,他活,我也活。如若你今生一輩子都要自己一個人孤單的話,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等到侍衛回來稟報伽羅哥哥已經服了毒酒死了,我就立刻也死在你的面前!”
站在石階上的人猛得顫抖了一下肩膀,他轉過頭來,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看到有什麼晶瑩的美麗從空中墜下,散成水花。
“音音……那個走遠的不是執行侍衛,而是暗影……”暗影的職責是保護和監視,並不是殺人。
他從來都沒有下令,真的要殺害長蘭伽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