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裡大概也沒我什麼事了,你們慶祝吧,別太鬧久了,以南需要休息。”端木鳳在王姐的攙扶下站起。
我正要送她出去,外邊進來一個我十分不歡迎的人——白鷺。
她抱着一捧鮮花,一手牽着沐沐,帶着溫婉的笑容進來了。
我繃直背,她或許冷清着臉進來,我還沒這麼緊張,感覺她絕不會過來真心祝福我。
小雨點看我一眼,然後過去,從白鷺手裡牽過沐沐。
她小聲問:“媽媽,你怎麼來了?”
白鷺嫣然一笑,環顧一眼我們說:“雨點,你之雅阿姨可是媽媽的親妹妹,親妹妹結婚,媽媽怎麼能不過來祝福。”
“你不要鬧事。”小雨點緊緊盯着她。
白鷺嗔她一眼,繼續揚着笑臉說:“這婚禮也真是,孃家的人竟然一個也不請過來,就不怕人說你孃家沒人嗎?”
我睇着她,就知道她不安好心而來。我確實是沒請孃家的人過來,養父養母,現在誰也不關心我,我請他們過來膈應自己嗎?
沈以南淡淡開口了:“所以不請自來的人,話若是太多,就會被請出去了。”
白鷺依然巧笑嫣然,款款往我面前走,一邊說:“妹夫,別趕我走嘛,先讓我給我的好妹妹送束花……”
她已經很貼近我了,話音未落,忽然從花束裡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朝我的小腹刺來。
“啊——”我嚇得驚叫,慌忙躲閃。
沈以南大喊“小心!”他扯下吊水的針頭,朝我奔過來,但他傷情太重,走幾步便朝前栽倒昏暈了,被嚇得尖叫的安妮和穆茵扶住。
白鷺已咬牙切齒,亡命般朝我小腹連刺過來,我左躲右閃,抓住她的手腕。
小晴和大偉也在同時朝我奔過來了,偏偏因爲匆忙混亂,和大偉撞在一起,又差點撞到尖叫大哭的沐沐,耽擱了兩秒。
而我在反抗白鷺的時候,抓住了她手裡的匕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和白鷺扭打的時候,一起滾到地下,匕首突然重重插進白鷺心窩。
血濺了我一臉,我嚇得渾身都軟了,鬆開手傻乎乎地看着白鷺。
白鷺的手來掐我的脖子,但手指碰着我脖子時,被小晴拖開到一邊,仰躺在地上。
她呼吸急促,胸口的血汩汩往外流,我的結婚禮服,已經被她的血浸透,更加紅得恐怖。
“沐沐!”白鷺向沐沐伸手。
沐沐和雨點都已經嚇壞了,兩人臉色蒼白,驚愕地盯着媽媽,雨點嘴脣動了動,聲音發不出來。
沐沐也哭不出聲了,她睜着一雙驚愕的大眼,一步步走到媽媽身邊。
白鷺滿手是血,抓住沐沐的手,說了兩個字:“報仇。”她睜着兩隻恐怖的眼睛,好像是嚥氣了!
醫生跑了進來,探一下她的鼻息,搖了搖頭。
“這一刀正中心臟,她已經去另一個世界了。”醫生說。
護士默默地爲她蓋上白色的牀單。
我愣愣地坐在地上,我的手臂,腿都受傷了,醫生和護士小心爲我處理傷口。
一會之後,警察衝進病室,偵察現場,做筆錄,運走白鷺的屍體。
我渾身篩糠一樣抖着,和警察說話,也牙齒打顫,好不容易纔說清楚。
法醫檢查了我的傷情,還有現場搏鬥的痕跡,綜合病室裡目擊證人的作證證詞,我被定位正當防衛,不必負法律責任。
警察離開了,病室的血漬打掃乾淨,我的結婚禮服也換掉。雨點牽着沐沐,被小晴摟在懷裡,雨點默默地啜泣,沐沐不哭,也不鬧,眼神怔怔的。
看着這身帶血的禮服,我的心極其難受。
端木鳳緊鎖眉頭,看着我說:“真不吉利,希望不要給沈家帶來厄運!”
沈以南緩過來了,他伸着手,示意我去他身邊。
我走過去,沈以南的手,把我冰冷的手握在掌心。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他柔聲安慰。
我精神有些渙散,目睹徐潤跳樓,白鷺又被我親手殺死,兩個恐怖的場景,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還有可憐的雨點,她那麼小,兩次面對恐怖血腥的場景,一定比我更難受。
還有沐沐……
我目光落在沐沐臉上,沐沐的神情有點嚇人,冷冷的,不喊媽媽,也不哭,怎麼看都不太正常。
我想起白鷺臨死說的“報仇”,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沐沐。”我朝她走過去,蹲下身子,輕聲喊她。
她盯着我,目光仇恨驚恐,不說話,往後退了一步。
雨點哭着蹲下來,拉着她的手說:“沐沐,不是小姨的錯,是媽媽的刀子,是媽媽先動手的,小姨只是反抗。”
沐沐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沐沐,你聽我說,你能聽懂嗎?”小雨點焦急地搖她的肩膀。
沐沐隨她怎麼搖,就是不言不語。
端木鳳冷厲地看着她,說道:“別和我說,你要把這個孩子領回沈家,我絕不會一而再地退步了!白鷺說讓她報仇,這個孩子將來長大一定是個禍害!讓她離沈家越遠越好!”
我擡眼看着她說:“媽,您先回去吧,這事我會妥善處理。”
端木鳳狠狠瞪我一眼,重重嘆了口氣說:“冤孽!都是冤孽!樑珺瑤,是你死不瞑目,還要和我鬥到底嗎?”
“媽,你回去吧。”沈以南中氣很不充足。
端木鳳回頭看他一眼,惱恨地說:“你但凡聽我一點,也不會鬧成這樣,還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樣的風波!”
沈以南疲倦地閉上雙眸,端木鳳這才憤憤地離去。
雨點還在和沐沐溝通,但沐沐始終不開口,不理睬她。
“爸爸,之雅阿姨,怎麼辦?沐沐她怎麼了?”小雨點哭着問我們。
小晴摟着她說:“彆着急,雨點,她可能嚇壞了,過會就緩過來了。”
我養父養母衝了進來,養父幾步逼近我,被小晴擋住。
“唐之雅!你竟然對她下毒手!她是你姐姐!是你親姐姐!你是人還是畜生啊!”養父指着我大罵。
我冷冷說:“是親姐姐先拿刀來殺我,警方也已經鑑定爲自衛反擊。”
“自衛反擊,也不要置她於死地!早知今日,我當時就該把你丟入大河裡!”養父推搡着小晴,想過來掐我。
小晴不客氣地拽住他手腕,將他推開老遠。
養父彎腰抱起沐沐,指着我說:“記住這個女人,是她殺死了你媽媽!”
小雨點站出來說:“是媽媽咎由自取,也是外公你沒有管好媽媽,她有病,你沒看好她!”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媽媽都死了,你還在幫着兇手說話,你是看着他們有錢有勢,就巴結着吧!”養父指着雨點罵。
我摟住氣得發抖的雨點,對小晴說:“讓他出去!”
養父被小晴推出去了,沐沐也被他帶走了,整個吵鬧的階段,沐沐一直是那個木然的樣子,好像外界的一切,已經都和她沒有關係。
雨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伏在我懷裡,抽泣着說:“之雅阿姨,我好難過,媽媽死了,我也難過,可是所有的經過我都看到了,是她自己,一切都是她自己……”
我輕拍她的後背,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安慰她。
“雨點,到爸爸這裡來。”沈以南虛弱地喊她。
雨點奔過去,伏在牀沿大哭。
“乖孩子,爸爸知道你最難受。”沈以南輕撫她的頭髮。
“是的,爸爸,我難受,她始終是我媽媽……”小雨點慟哭。
原本開心的日子,被白鷺弄得一片悽慘,房間裡還有沒消散的血腥味,讓我們的心情都沉重鬱悶。
沈以南和我的手握在一起,嘆了口氣說,“不然我們再換個日子吧。”
“不用了。”我握緊他的手。
他也抓緊我,安慰我說:“你別想太多,我們會好好的過一輩子,等我好了,我們就去草原,好好散散心。”
“嗯!”我看着他,輕輕點頭。
大偉替我們換了新房間,我們換了過去,離開那股濃郁的血腥味,我心裡好受了一點。雨點一直默默啜泣,到傍晚時分,天下起雨來,她站在陽臺,憂傷地看着窗外。
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我和沈以南對視一眼,輕嘆一聲。
小晴小聲說:“我擔心沐沐,那孩子若是由外公養大,就徹底毀了,將來興許就是第二個白鷺。”
沈以南沉吟不語,面色凝重。
小雨點進來房間了,她看着我們,沙啞着聲音說:“爸爸,之雅阿姨,我想和妹妹生活在一起。”
我和沈以南對視一眼,雨點的意思,是要我們去把沐沐接過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但是我真的沒有信心,能撫養好那個孩子,我感覺我根本沒法靠近她。
“你們以前說過,我媽媽若是坐牢了,或者進了精神病院,你們就把我和沐沐送去國外。”小雨點說。
“你想去國外?”沈以南問。
小雨點點頭:“只要讓我和沐沐在一起,只要讓那些人看不到沐沐,去哪裡都行。”
我看着雨點,她那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早熟,令我心疼難忍,她原本應該是無憂無慮,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呀。
“沐沐不能和他們在一起,他們會把她教壞。”小雨點說。
沈以南和我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好,我會安排專人照顧你們的生活,也會給你們聯繫最好的學校,如果想爸爸和之雅阿姨,就給我們打電話,我們也會經常過去看望你們。”
“好!我會照顧好沐沐,也照顧好自己,爸爸不用擔心。”雨點懂事地說。
我伸出手,把她抱在懷裡,拍拍她的後背。
雨點哭着說:“不知道沐沐今晚會不會哭,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媽媽。”
我想着沐沐那空洞的樣子,倒是希望她能撕心裂肺地哭泣,不知道她是不是驚嚇過度,嚇出什麼病來了。
夜深了,以南先睡着了,我摟着雨點,在陪護牀上睡下。
我和她都失眠了,雨點背對着我,在隱忍地流淚,小小的肩膀輕輕聳動,我能感覺得到。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無聲地安慰她。腦海中不斷交替出現徐潤墜樓的一幕,白鷺被我匕首刺中心臟的一幕,都是血色蔓延,驅之不散。
睜着眼睛,翻來覆去都沒有睡意。
沒想到這失眠的毛病,就此落下了,連續半個月,我都沒能安穩睡一覺好的。
以南的傷康復得很快,可以出院了,這天一早,小晴和大偉幫着我們辦好出院手續,整理好東西,送我們回到別苑。
雨點這些天也是鬱鬱寡歡,她無心去上學,我只得先給她辦了休學,想着下期,讓她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沈以南替她在美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卻十分不捨把她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