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江楚寒不由的深深的嘆了口氣,尋找鍾一平是江楚寒在下定決心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以後所揮出的第一招,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已算是徹底的失敗了。那麼,下一步,江楚寒究竟又該怎麼辦纔好?
邱楓駕着的馬車正無比歡快地跑在這條荒涼的小路上,坐在馬車裡的江楚寒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掀布簾子,對正架着馬車的邱楓沉聲道:“回城換了馬車以後,先不要回府。”
“是!少爺!”正駕着馬車,渾身凸顯出一身強壯肌肉的邱楓響亮地答道,雙手握着的疆繩不由的放鬆了幾分:“那麼少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只見正坐在馬車裡的那個少年此刻臉上竟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接下來麼,我們去縣衙,去找熊捕頭,請熊捕頭給我們幫忙。”
“是!”正駕着馬車的邱楓響亮一喝,抓着繮繩的雙手忽然猛然用力,正在疾跑中的馬兒猛地一聲嘶鳴,兩條前腿向天揚起一陣黃沙,塵煙滾滾,一騎當前,飛快地向着棲霞城的方向奔去。
一絲微微的亮光透進這黑暗的大牢裡,李二孃微微張開着嘴,貪婪地呼吸着這最後的一絲清新的空氣。這已經是李二孃被關進大牢裡的第二十天了。
這個昔日裡一身奼紫嫣紅,衣着光鮮,塗紅抹綠,遊走與各種男人間的老鴇,此刻頭髮披散,神形憔悴,枯瘦的雙手上滿是皺紋,呆滯的眼睛裡看不出半分昔日的風采。
這只是一個老婆子,一個犯婦。李二孃渾身血跡斑斑,前些日子縣衙大堂上,那幾十個板子落下時,李二孃的命險些都被這一頓板子給打沒了,李二孃的雙腿已經在那一次行刑中被打斷了。呼吸夠新鮮空氣以後,李二孃慢慢用雙手往前爬着,掙扎要去取放在牢門口的那碗餿了的白米飯。
李二孃被關進大牢二十天了,這二十天裡,從未有過任何人前來探監,也沒有任何班頭押差前來提審自己過堂問話,有的只有一位公人,在關着李二孃的牢門口輕輕地放下一晚餿了米飯,然後又不聲不響的離去了。
這二十天裡,竟然沒有一個人跟李二孃說過一句話,這二十天裡,李二孃也沒有洗過一次澡,每天吃完碗裡的那一點餿飯以後,李二孃就蜷縮在那一堆潮溼發黴的稻草裡,靜靜的睡下了,偶爾還會鑽出幾隻小老鼠撕咬李二孃的頭皮,李二孃的身上已經被那些小老鼠咬出好幾個傷口了。
沒有人能想到,這二十天裡,李二孃過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
李二孃艱難地爬向牢門口,她每天只有這麼一碗飯,用來爬行的雙手也早已磨爛了,因爲得不到及時的醫治而導致傷口發炎潰爛,李二孃的手上早就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膿包了。
忍着鑽心的疼痛,李二孃終於爬到了牢門口,就在李二孃顫顫巍巍地伸出她那隻滿是膿包的傷口時,忽然,一個人拿走了那碗讓李二孃充滿了對生的希望的米飯。
李二孃顫顫巍巍地擡起頭,隱藏在那一叢雜亂的頭髮下的雙眼赫然看見的是一位白衣公子,正站在李二孃的面前,正冷冷地衝自己笑着。
李二孃頓時渾身一哆嗦,驚駭着看着眼前的這位白衣公子,白衣公子的面部完全隱藏在了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那俊美的臉部被這昏暗的光線完全包裹了起來,顯得有些神秘。
“李二孃,好久不見了。”那白衣公子冷冷一笑,一雙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李二孃渾身一激靈,努力從嗓子眼裡想要說什麼似的,可是嘴裡咕嚕了半天,也只發出了一陣“嗚…嗚…”的聲音。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救你出去,是麼?”那白衣公子冷道。
李二孃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地點了點頭,一臉渴求地看着白衣公子,一雙昏花的老眼裡充滿了對生的留戀與希望。
“我很想救你出去。”白衣公子微微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中似乎充滿了無奈:“只是,你認爲,你從前做下了那麼多的大事,堂會裡的那些人還會留你一條性命麼?他們現在可巴不得要你死呢。”
李二孃頓時一臉驚恐,拼命地抓住白衣公子的衣襟,驚慌地望着白衣公子,嘴巴里發出着嗚嗚的聲音,似乎是急切的想要訴說什麼,一雙佈滿了鮮血的手緊緊地抓住白衣公子的衣襟,殷虹的鮮血順着佈滿了膿瘡和傷口的雙手,沾在了白衣公子的衣襟上。
“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鮮血。”白衣公子皺了皺眉頭,“所以,我基本上很少親手殺死一個人。但是這一次是個例外。”
頓了頓,白衣公子看着李二孃她那雙渾濁的兩眼微微一笑道:“把你弄啞了可不是我的意思,說起來,你我的交情還是不錯的,我也不想你死,可是,堂會裡的那些傢伙偏要我來弄死你,所以,等你變成鬼以後,也別來找我,要找,就去找那些下命令要殺你的那些人去吧。”
李二孃嗚咽地還想說什麼,白衣公子身形輕輕一閃,掙開了李二孃那雙滿是皺紋的雙手,一束微光照耀在白衣公子的臉上,李二孃無力地趴在地上,一臉驚恐地看着白衣公子,一張熟悉的臉印入李二孃的眼中,眼前這位白衣公子,赫然就是當日那突然出現在公堂之上的徐文廣!
徐文廣輕輕地從衣服的夾層裡拿出一束白綾,淡淡地道:“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鮮血,所以,把你縊死纔是最適合我的。”
徐文廣輕輕地將手中那塊白的刺眼的白綾一層一層的繞在正拼命掙扎着的李二孃的脖子上,輕輕地道:“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你不死,有些人就睡不着。”
徐文廣抓住白綾,雙手開始一點點的用勁,一邊繼續說道:“投胎以後,投個好人家,不要再像這輩子一樣了。李二孃,我徐文廣在這裡祝你……”
徐文廣的雙手忽然猛地一用力,嘿嘿狂笑着,一雙俊美的眼睛霎時間變的無比猙獰,李二孃拼命地掙扎着,被白綾溢着的脖子瞬間變的一片窒息,霎時間心跳急劇加快,李二孃兩隻形如枯槁的雙手在半空中不斷揮舞拼命地想要抓住什麼,凸出的兩顆眼球上佈滿了鮮紅的血絲,因爲窒息而導致的臉龐已嚴重變形,李二孃披散着頭髮不斷地嗚咽着,那陣陣的哀聲如同來自地獄裡的厲鬼一般,驚恐的眼神霎時間變的無比的怨毒,兩腿瘋狂地猛蹬着,眼珠微微翻白,臉色變的烏青。
徐文廣那扭曲的表情此刻無比的殘忍,一臉瘋狂地狂笑着:“李二孃,一!路!走!好!”
李二孃瘋狂地掙扎着,徐文廣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最後,李二孃猛地一咽,鬼哭狼嚎般哀鳴一聲,慢慢地停止了掙扎,怨毒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這黑漆漆的牢房,那雙怨毒的雙眼怎麼閉也閉不起來,竟然是死不瞑目。
江楚寒進了棲霞城換乘了馬車以後,徑自飛奔縣衙大牢,路上一路顛簸,馬車飛奔在這高矮不齊的青磚石路面上,江楚寒只覺的胸口忽然一陣隱隱的慌亂,這種奇怪的感覺讓江楚寒不由得有些坐立不安,至於爲什麼會感到慌亂,江楚寒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江楚寒從心底裡隱隱感到了似乎有着什麼不祥的事情正在發生,才讓江楚寒覺得無比的慌亂和煩躁,這種感覺在江楚寒前世身爲刑警時,只發生過一次,而就在那一次,江楚寒的一位戰友倒在了毒梟的子彈之下,腦袋被子彈打穿了一個大洞,血跡模糊,江楚寒眼睜睜地看着他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自己的身旁,血流滿地。
而現在,這種不祥的感覺又再一次浮現在江楚寒的心裡,江楚寒現在只想立即去縣衙,去見熊捕頭,一顆心已快從胸膛裡跳了出來,這種急躁的心情使得江楚寒坐立不安,如坐針毯。
邱楓駕着馬車一路飛奔,歡快的馬車行使在這諾大的棲霞城裡,揚起片片塵灰。
明時邢律極嚴,知縣就如同後世的公安局長,同時身兼數職,能抓人,也能揍人,但是隻有收監的權利,沒有問斬的權利,而砍頭的手續也需要先報到州里,再由州里報到京城,最後再由京城報到大理寺,然後統一問斬!
明時的律法雖然很完善,但明穆宗臨終前留下遺詔,啓用張居正等改革派實施“一條鞭法”和“考成法”,使得連年戰爭導致貧困積弱的大明朝漸漸恢復了國力,走上了富國強民的道路。
但到了明熹宗這一朝,專好享樂,對朝政毫無興趣,朝廷政務都交給了魏忠賢等宦官打理,懸秤賣官,買賣功名,整個朝堂的風氣直轉而下,正直之人皆被仗刑流放千里,或貶官回鄉,專事奉承的小人則官居要職,聖眷日益漸濃。除了砍頭,其他的罪名都可改刑,充軍可改流放,流放可改杖責。
明熹宗朱由校生活糜爛不問朝政,朝堂裡奸臣當道欺上瞞下,帶動整個社會風氣也直轉而下,只要有錢便可好辦事,這千瘡百孔的大明朝早已是風雨飄搖,糜爛的社會風氣充斥着這諾大的以商興國的禮儀之邦,此時早已是再也經不起任何的催殘了。
一輛烏黑色的馬車停在縣衙門口,江楚寒掀開布簾子,一閃身跳下車,對門口守衛的衙役抱了抱拳,笑道:“小可江楚寒,想求見熊文燦熊捕頭,還望幾位大人通傳一下。”
“江公子?”秦淮公子花名傳遍整個棲霞城,如雷貫耳,又連番陷入糾結野匪的官司中,守衛在門口的衙役面色一緊,不由問道:“敢問江公子,找我們熊大哥什麼事?”
看衙門面色不渝,站在江楚寒身後的邱楓連忙從腰間摸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塞進那衙役的懷裡。那衙役輕輕地墊了墊重量,立即笑逐顏開:“江公子稍等,我這就去喊熊大哥。”
那衙役只是剛進去還沒一會,只聽一個爽朗的笑聲從縣衙裡傳來:“原來是我江兄弟來了,還用的着通報麼?直接進去找我就是了。”
江楚寒輕輕地皺了皺眉,臉上表情卻不置可否,微微笑道:“熊大哥,我江楚寒來看你來了。”
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大踏步從縣衙裡走了出來,哈哈一笑,親熱地挽起江楚寒的雙手道:“哥哥正想找你喝一杯呢,快快進去,和哥哥我一起開懷暢飲一杯。”
江楚寒不露痕跡地抽回手,笑了笑,壓低聲音道:“事情緊急,請熊大哥借一步說話。”
“哦?”熊捕頭眉毛彎了彎,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和江楚寒一起向遠處走了幾步後,瞧了瞧四下無人,熊捕頭這才緊張地沉聲道:“兄弟究竟有什麼事?這麼着急的跑來找我。”
“我想探監,還望熊大哥幫個忙通融一下。”
“探監?”熊捕頭愣了愣,壓着聲音道:“可是想探那九秀樓的人?”
江楚寒點點頭道:“不瞞熊大哥,小弟想找李二孃問一問話!”
“這怕是不好辦!”熊捕頭沉思了許久,搖了搖頭道:“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夫人早已下了命令,沒有夫人的手令,這段日子任何人都不準進入大牢探監,尤其是九秀樓的人,而且還是親自找你哥哥我吩咐過的。”
江楚寒心中一驚,急忙俯身道:“還請哥哥幫我想想辦法。”
“這......”熊捕頭躊躇了一下,想了想,忽然一跺腳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得,一咬牙道:“兄弟,你這就跟我去大牢,但是這件事,兄弟你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我老熊的飯碗鐵定就不保了。”
江楚寒神色一凜,兩手一抱正要下拜,猛然間肩膀上一股大力傳來,硬生生的將江楚寒整個身子拉了起來,只見熊捕頭一臉微笑地望着江楚寒,爽朗地說道:“兄弟對哥哥好,哥哥自然不會忘記,我老熊絕不是那種只認錢不認人那種人,兄弟儘管放下心來,我這就帶兄弟進大牢。”
聽了熊捕頭的話後,江楚寒心裡多少有些感動,但眼下卻絕不是大動感情的時刻。江楚寒定了定神,也衝熊捕頭微微一笑,道:“多謝哥哥了!”
熊捕頭擺了擺手,示意江楚寒跟在自己後面。熊捕頭在前面走着,江楚寒帶着邱楓緊隨其後,不緊不慢地跟在熊捕頭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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