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站了起來,悔啊,懊悔啊,悔不當初,爲何就要接下徐文廣的那些銀子,然而,對於徐文廣其人是誰,這些銀子的來路又究竟爲何,那些人的心裡也是一本賬,只是不想的是,江楚寒……江楚寒竟然活捉了徐文廣,還把他押來了京城,要當庭審問!
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手腳,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就算是大明律有云刑不上士大夫,但是若是攤上了個“謀反”的罪名,那也是死路一條!
“都起來,看看這個是什麼?”溫體仁從袖子摸出了一封紙信,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衆人好奇地打開了書信,只是不多時,頓時一個個被嚇得面如土色,急忙又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叫道:“首輔救我,首輔救我們啊!”
“慌什麼,哭什麼哭,可還有我大明朝官員的樣子了?”溫體仁淡淡地道:“都別慌,聖上,是不會治你們的罪的。”
“啊?”溫體仁的此番話語說出去以後,所有人的臉上頓時泛出了一絲狐疑不定的疑惑來,半晌以後,這才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怔怔地試探道:“首輔……你是說,我們有救?”
“有救,頂多降職而已,最嚴重的也不過就是丟官。”溫體仁淡淡的口音裡完全聽不出一絲的璇霓來:“就算是丟了官,等上幾年,老夫還能再把你們給提上來。”
“當真!”衆位官員頓時一個個興高采烈了起來,聽見溫體仁如此信誓旦旦地說了出來,衆人胸口裡的一塊大石頭也彷彿鬆了半截,於是奉承之聲頓時如同天雷滾滾一般直涌而下,不絕於耳。
溫體仁臉上的表情微笑,心裡卻在嘆氣,眼光微微地掃視了一眼眼前的衆位同僚,只見晃在眼前的無一不是六部官員,各司直殿,位極人臣的人物,不免心裡有些悲哀,這就是我大明的官員麼?
溫體仁在心裡暗暗地想着,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的濃厚了,此時此刻,在衆人的面前,自己卻是一定要沉得住氣的,若是連自己都沉不住氣了,恐怕就將立即大廈將傾,樹倒猢猻散,整個基底毀於一旦!
等到一陣馬屁如潮結束以後,溫體仁淡淡地嘆出了一口氣道:“這份書信,想必大家也都認識。”
見衆人紛紛點頭以後,溫體仁微微一笑道:“但是諸位可知道,徐文廣的這些書信,是聖上給我的!”
“聖上!”衆人驚得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頓時一個個被嚇得面無人色,就連剛纔僅存的那一通天雷滾滾的馬屁功夫也頓時萎縮的如同米粒兒一般的大小了。
“衆位不用擔心。”溫體仁微微地嘆了口氣,“既然聖上能將這封東西交給我,就證明聖上並沒有那個怪罪下來的意思!”
房間裡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的一雙眼睛頓時瞪得老大,齊刷刷地望着溫體仁,溫體仁忽然微微地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冷冷地道:“至於此次審訊徐文廣,也只是聖上的一個殺雞儆猴的意思!諸位且寬心,只要我們沒有任何的舉動,皇上就絕不會怪罪下來!”
只聽一聲聲齊齊的喘氣聲終於傳了出去,房間裡的衆人臉色終於有了些好轉,所有人看着眼前這位頭髮都已蒼白了的當朝第一權相,心裡也終於有了些許的鎮定。只因爲眼前的這位人物,那可是縱橫三朝的元老!
溫體仁,乃是真正三朝不倒的常青樹!
跟着首輔走,準沒有錯!
只是在那一剎那間,所有人的腦袋裡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古怪的思維,於是只是安靜了不一會以後,整個房間裡便又是一陣天雷滾滾的馬屁如潮之聲。
只是,此時此刻,溫體仁嘴角依然掛着微笑,心思卻早就飛了出去了。
溫體仁微微地望着門外那早已經通白的發亮了的天,心裡默默地想着:“只是不知道,天地會那邊,究竟又會有什麼樣的動靜呢?”
溫體仁緩緩地想着,手中的拳頭握的不由得更緊了。
時矣,勢也!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首輔府里正在發生的這一切事情,江楚寒是一丁點兒也不知道,但是江楚寒知道,徐文廣恐怕就快要活活地被程國祥給打死了!
江楚寒也記不清大理寺卿那些衙役的棒子究竟落下去過多少回了,也不知徐文廣究竟吐了究竟多少口的鮮血了,江楚寒只覺得,在這樣下去,這麼一個重要的人犯,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只見此時此刻,徐文廣正倒在地上,已經不知究竟昏厥過去多少次了,一干衙役等正提着滿滿地一大桶辣椒水正從堂外走進來,程國祥一臉隨意地坐在公堂之上愜意地喝着茶,完全沒有把徐文廣的死活放在心上似得。
“程大人。”江楚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微微地一皺眉,沉思了許久,終於昂頭低聲道:“不能再打了,要是再這樣下去,是會出人命的。”
“江大人那麼着急做什麼?”程國祥冷冷地開口道:“是要留着這個人犯黨同伐異,還是心慈手軟?”
“程大人何出此言?”江楚寒不禁有些怒氣:“若是當真把人打死了,你我都沒法向聖上交待。”
“人死了有我負責,江大人無需操心!”程國祥冷冷地喝道:“潑醒了繼續打,打到他開口爲止!”
江楚寒心底裡忽然終於猛地升出了一股滔天的怒火了,只見江楚寒霍地一聲站了起來,怒道:“程大人,若是你再敢這樣繼續打下去,就莫怪本官不留情了!”
“江大人有什麼要說的麼?”程國祥冷冷地一笑,絲毫不在意江楚寒的怒火一般,淡淡地道:“我纔是主審,就算是在朝中,我也是正三品,無論怎地,你也得聽我的,本官說打,那就得打,莫非江大人還有什麼別樣的心思麼?”
“若是程大人在這樣,就莫怪本官要請動尚方寶劍了!”江楚寒冷冷的一喝,把心一橫,絲毫不懼怕眼前的這位鐵面酷吏。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程國祥也認爲我江楚寒黨同伐異,既然如此,索性也就得罪了。就算是不想得罪,這個油鹽不進的傢伙也絕不會對江楚寒有什麼好臉色的。
既然如此,索性也就得罪了!
“你……你!!”程國祥一聽果然大怒,猛地站了起來,氣的鬍鬚都在不斷地抖動着,一隻手指着江楚寒的鼻子,氣的說不出來話。
“莫非程大人有什麼不滿的麼?”江楚寒淡淡地道:“如果程大人要參劾本官,就請去聖上面前參劾。徐文廣是欽命人犯,要是被打死了,你我二人都脫不了聖上的雷霆之怒!”
“江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竟然要請動尚方寶劍。”程國祥似乎這個時候纔想起來江楚寒有一把欽賜的尚方寶劍這一事實,冷冷地一笑,不鹹不淡地道:“你好,你很好!江大人,那本官就且看你是怎麼審案子的?哼!”
程國祥丟下這句話以後,索性坐了下來,板着一張冷臉,一個勁的冷笑着,江楚寒心中不由得對這位主審生出了些許鄙薄之意,索性再也不看他了,冷冷地衝着那兩名正提着滿滿一桶辣椒水的衙役道:“把他弄醒了,別用辣椒水!”
“大人,人已經昏了過去。”錦衣衛的一名密探醞釀了良久,終於說道:“小人還請兩位大人今天暫且退堂,若是真的把人打死了,可就不好了。”
“嗯。”江楚寒思索了一番,然後微微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回首望向程國祥,冷冷地道:“不知程大人意下如何?”
“本官的脖子再粗,還能經得住尚方寶劍砍的麼?”程國祥冷笑着道:“江大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過本官先把醜話說在前面,要是你江大人沒法讓他開口,就莫怪本官在聖上面前告你一個阻攔本官辦案之罪。”
“悉聽尊便。”江楚寒隨手一揮:“把徐文廣好生擡下去,精心調養,要是人犯死了,我就拿你們是問。”
“是!”兩個錦衣衛密探立即渾身一震,急忙俯首道。
緊接着,一場好端端的開堂審案就灰溜溜的收場了,在程國祥這樣崇尚刑獄的酷吏面前,神馬人犯都經不住這樣的打擊。徐文廣是重要人犯,倘若真的打死了,江楚寒也一定逃不了干係的。
只是這樣一來,算是得罪了程國祥了,程國祥就算是臨走時,跟江楚寒連個招呼也沒有打,出了大理寺卿的大門以後,便怒氣衝衝地一頭鑽進了轎子裡,一路向着皇城的方向去了,江楚寒也暫時不去管他,一個三品大員,此時此刻的江楚寒還真沒怎麼怕過!
這就是站隊的好處,所謂一人發力,羣起而攻之,即便江楚寒是五品小官,只要上面有人罩,就算是當朝首輔也敢拉下馬。
靜靜地坐在空蕩蕩的公堂上思索了一會,江楚寒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待要走,只見適才已經離去的一名錦衣衛的密探去而復返,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大理寺卿,正與正要出門的江楚寒撞了個正着,只聽那名錦衣衛的密探急忙衝着江楚寒一拱手,低聲道:“江大人,有人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