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一支毫不起眼的隊伍緩緩地駛出了棲霞城,遠遠地望去,一輛小小的馬車前跟着三五個騎着馬兒的護衛,那領頭的騎手,赫然就是吳孟明。
此時的吳孟明早已掩蓋住了身上那一股濃濃的凌厲之氣,身穿一身淡青色的粗布衣裳,遠遠望去,吳孟明就恍若一名最爲普通的家丁一般,那股濃烈的氣息完全消失在了這隻隊伍裡,其他的幾名騎手雖也如此,如同最爲普通的家丁下人一般,正護送着主人出城,就彷彿江楚寒眼前的這一隻隊伍,只不過就是一名最最普通的車隊罷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江楚寒忽然一勒犟繩,胯下的那匹駿馬長嘶一聲猛地一甩開蹄子,就如同一頭怒吼的獅子一般,影子一閃,一匹馬,一個人,飛速地跑下了那座高高的山崗上。
正騎在馬上的吳孟明正凝神警備着,忽然從山上傳來一陣馬蹄奔跑的聲音,轉臉一看,一名白衣如雪的錦衣公子正駕着座下的那匹馬,飛速地跑下了山。
“噌”地一身響,吳孟明身後的幾名錦衣衛士兵猛地一拔出腰間暗藏的尖刀,氣勢洶洶地盯着正從不遠處的山崗上飛速駛來的那名錦衣公子,吳孟明舉起手,搖了搖頭,那幾名錦衣衛士兵這才放下手中的尖刀,一臉疑惑地看着不遠處正向着自己方向衝來的江楚寒。
“江大人!”沒等江楚寒停下馬,吳孟明便抱了抱拳,微微地笑了笑,“不知江大人此時前來,有何貴幹?”
江楚寒猛地一勒馬繮,看着正衝着自己微笑着的吳孟明,江楚寒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嗓子裡悶着聲地說道:“我來......我來送送楊小姐。”
“既然如此,本官就先不打擾了。”吳孟明微微一笑,立即打了一個手勢,招呼兄弟們遠遠地閃開了,就連車上的馬伕也是一臉詭笑地下了車遠遠地站到好遠。
看着吳孟明臉上含着的那一抹隱隱的笑意,江楚寒臉紅了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着眼前的那一簾深青色的捲簾兒,江楚寒忽然間只覺得血脈奎張,頭重腳輕,心跳有些加速,連呼吸都變得開始有些沉重了起來。
看着那捲布簾子,江楚寒的嘴脣忽然彷彿動了動,最後卻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那在心裡早已想過了千次萬次的話語,此刻卻猶如卡在嗓子眼裡的雞肋,想吐,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分別,說起容易做起難,竟然是那麼的令人痛苦。
一匹馬,一輛馬車,就這樣靜靜地過了許久,那股刺寒的秋風不斷的吹在江楚寒的身上,昔日那熱鬧非凡的棲霞城,也彷彿被這道冰冷的圍牆阻攔在了這靜靜的城外,周圍靜悄悄的,江楚寒的耳畔只能依稀傳來那股濃烈的秋風聲,就連胯下的那匹駿馬,也忍不住焦躁的心情,不住地打着響鼻兒。
“江大人這個時候來,是想對奴家說些什麼麼?”忽然,馬車裡發出了一絲清脆的女聲,不輕不緩的口氣,竟顯得有些淡然。
“楊小姐,我來看你來了......”聽見楊柳月的聲音以後,江楚寒的那顆心忽然跳動的更加劇烈了,江楚寒騎在馬上,微微地看着那捲兒藍色的布簾,輕聲答道。
“不敢勞煩江大人了,奴家此刻已是戴罪之身,江大人公事繁忙,還請江大人速速回去吧。”那股淡淡的女聲傳進江楚寒的耳朵裡,江楚寒的心忽然間就彷彿被狠狠地揪了一般,痛入心扉。
“柳月!”隨着江楚寒那低低的一聲輕呼,馬車裡的那位秒人兒彷彿渾身上下忽然顫抖了一下,忽然出聲道:“江大人有什麼話要對奴家說麼?”
“經此一別,你我恐怕再無相見之機。柳月,江楚寒還記得小姐對江楚寒的一片恩義之情......江楚寒所說過的話,也自然會做到......”江楚寒努力地張開大嘴,嗆了半晌終於吐了出來。
藍色的布簾兒忽然輕輕地揭開,一個絕美的俏人兒忽然出現在了江楚寒的眼前,那一張清秀的臉龐清新脫俗,未施粉黛的臉上彷彿還掛着一層淡淡的哀愁,紅通通的眼袋正掛在那美妙的月牙兒眼上,不過就是那一眼的功夫,這個美妙的人兒就要靜靜地離開棲霞城,離開這個昔日曾注下無數心血的棲霞城。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淡淡的彷彿從未來過這裡一般,在難尋見昔日伊人的一絲妙影。
那一刻,江楚寒的心,顫的險些就要跳出來了!
“柳月!”江楚寒努力地張開嘴,小小地喚了一聲。
“江大人。”楊柳月緊抿着那雙顯得有些發白的嘴脣,看着眼前這個俊美的男子,楊柳月的心忽然緊緊地一揪,忽然咬了咬牙,重重地說道:“江大人無需再留,柳月......柳月......走了!”
深藍色的布簾兒再一次遮住了楊柳月的身影,江楚寒低着頭靜靜地騎在馬上,緊咬着發白的嘴脣,看着車隊的再一次啓程,看着那輛正緩緩地駛向遠方的馬車,江楚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好久,江楚寒忽然彷彿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看着那輛正漸行漸遠的馬車,江楚寒忽然猛地一撥轉馬頭,隨着一聲江楚寒的一聲巨吼,坐在馬車裡的那位人兒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過了好半晌,她的臉上,忽然劃過了一絲濃濃的微笑。
“多年後,我若官居高位,而你又從未曾忘卻過我,那時候,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馬車的簾兒忽然被掀開,楊柳月那美妙絕倫的臉蛋兒忽然探了出來,吼出那一句話以後,江楚寒原本那一顆期待的心忽然劇烈地跳了起來。
“這,便要看你江大人的了。”坐在馬車上探出腦袋的楊柳月雙眉舒展,臉上忽然劃過一絲淺淺的微笑,那清亮的聲音悠揚婉轉,遠遠地落入了江楚寒的耳中。
“看我的......看我的......”江楚寒忽然笑了出來,只是在那一瞬間,全身的嚴寒瞬間解凍,江楚寒終於笑了出來,遠遠的看着馬車再次行駛起來,江楚寒心裡的那一顆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保重了,柳月。”說完這一句話以後,江楚寒忽然一聲長笑,猛地調轉馬頭,邁開四蹄,飛一般地向着棲霞城奔了過去,揚起陣陣黃沙。
隨着馬車的漸行漸遠,穿着淡青色粗布衣裳,騎在馬上一馬當先的吳孟明忽然哈哈一聲大笑,仰天長笑道:“愁愁愁,愁白了少年頭。念念念,念去了韶華易逝了顏。少年哪知愁滋味,爲賦新詞強說愁。哈哈哈哈。”
隨着一聲長嘆,吳孟明忽然笑了起來,轉過臉對着身後的幾名兄弟大笑道:“大家速速趕路,儘早敢到下一個落腳點,嗯。我吳孟明突然很想喝酒,哈哈哈哈。”
隨着一聲轟然大笑,那一行車隊的速度驟然加快,飛快地朝着北邊的方向駛了去。
而坐在馬車裡的那位秒人兒,那細長絕美的眼睛裡忽然流下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保重了,楚寒,我會一直等你......”
崇禎皇帝忽然封了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七品御史的消息,頓時炸響了整個江南甚至包括了整個朝堂,令人不安的是,崇禎皇帝,竟然還賜了這小子一把“尚方寶劍”!
這小子,究竟是何方來歷,竟然能得到御賜的那柄上可斬昏君,下可殺饞臣,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且同時賜予了遇事專斷之權,這還了得?這不,當消息徹底的傳開了以後,那一疊疊的奏摺就如同雪花一般的飛到了崇禎皇帝的案頭上。
朝裡的那麼多大臣裡,總有幾人可以度得崇禎的心思,這其中的一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楊嗣昌楊閣老。楊閣老早已接到了駱養性遞來的消息,吩咐手下一干人等決不可遞上任何的彈劾奏章,楊閣老審時度勢,早已明白了崇禎的心思了,封姓江的小子七品御史,第一,則是因崇禎皇帝好大喜功的性子,決定要做一個千古名君,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好形象來。二來,則是要江楚寒幫着殺人來的!
將大半個江南翻過來,勢必要得罪整個朝堂的官員,對於此,楊嗣昌一黨人人愛惜羽毛,崇禎又不願看到東廠勢力一家獨大,自然也不肯讓支持錦衣衛駱養性的一干官員出頭。江楚寒,這個初入官場的毛頭小子,則是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