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特意過來跟我打招呼,但還是禮貌地回敬了他。
“小翼姑娘。”他忽然喚我。
我心中猛地一驚。
他卻笑了,眸光脈脈,“你不是迷月的小翼姑娘麼。”
我頓時僵在那。
“我曾見過你,但你好像對我沒有印象。”他笑笑,“小翼姑娘怎麼也在這?”
我緊緊握着酒杯,心頭忽然有點絕望,到底曾經做過的事,總會有人記得,不能輕易抹去。
“對不起先生,”我壓抑心中的驚慌,低聲說,“我離開迷月了,在這裡上班,是個文員。”
男人大概感覺到我話語中隱藏的乞求,臉上的笑容淡了,浮上一絲惻隱,又或者是若有所思。
但他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繼續跟我喝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小翼姑娘是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才離開迷月嗎?做文員,這樣的工作合適你?”
我有點詫異。他說話倒是挺和氣的,不像一般混慣風~月場所的男人,有種輕浮氣質。
“只是厭倦之前的生活。”我小心地說,“做文員,也挺好的。”
他無聲地笑了笑。
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其實小翼姑娘,如果你想過上平靜的生活,也可以考慮跟一個可靠的人。”
我拿着酒杯的手滯了滯。他的目光溫熱地看着我,“我有點財力,也愛慕你一段時間了,本來想追求你來着,但你卻離開了迷月。”
我無語以對,困窘地偏過目光。
“我們可以相處一段時間,如果合適,我可以給你一個名分。”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點笑意,“事實上我現在是單身。”
“噢不用,”我條件反射地拒絕,怔了怔,又說:“謝謝。”
他一下笑起來,抿了一口酒,看着我。
我臉上如燒,低着頭拿着酒杯不自在地小口抿着。
堅持了一會兒,我說:“先生,我去補個妝。”
他笑笑,做出“去吧”的手勢。
我如獲赦免,忙走開了。
正要進洗手間,忽然聽到裡面有兩個同事在說話。
“那位不是銀湖投資在華夏國的CEO嗎,陶翼怎麼跟他那麼親密,好像早就認識一樣?”
“肯定有貓膩!”另一個說,“你看她今天穿得多漂亮,就像是專門來吊凱子的。”
“說不定就是老相識呢。你說憑她那個水平,到底是怎麼進的秘書室?沒有後臺,誰相信啊!”
我還是轉身走了。
到底還是很難融入她們,也許每個人想要離開原來的環境重新開始都是很困難的吧。
回到大廳,遠遠看到夫人在跟剛纔那個男人說話,看得出夫人對他很是熱情客氣。
應該是個對宏深很重要的人。
忽然感覺到旁邊有人走近,我不由轉頭過去。
原來是王總,他微笑着問:“小翼,你怎麼不去跳舞?”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哦,我沒有舞伴。”
其實我也不想去,潛意識裡不希望別人對我過多關注。
“陪我跳一支怎樣?”他含笑看着我,在我拒絕
他之前,他接着說,“小翼,你到了宏深反而失去自信,如果那麼在意別人的目光,那你就算離開了迷月,也像沒有離開。”
我一下怔住。
他仍是笑盈盈地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我不需要猜都知道你在秘書室肯定遭到了排斥。”
我不由自主接受了他的邀請,跟他慢慢舞到舞池中去。
到底他是個有閱歷的人,我心裡的想法逃不過他的眼睛。
“小翼,你來宏深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我想你並不需要這幾千塊的工資。”王總和我慢慢跳着舞,問。
“就是想換個工作,換個生活。”我淡淡笑着,跟隨他的節奏。
他笑了,“換一份你並不擅長的工作。”
“事實上我擅長的並不多。”我說。
“小翼,要不要我告訴你一個真相?”
我訝異地看着他。
“世上有一種人,他們決定每一件事要怎麼做,然後下面的人就按要求去做。”他說。
我不由想笑。這個“真相”我當然知道。
王總認真地告訴了我這個“真相”,卻不再說什麼,笑笑地繼續跟我跳舞。
一支舞跳完,王總和我回到邊上喝酒,有不少目光偷偷投過來,我裝作沒看見。
“小翼,要不要給我做特別助理?”王總忽然說,“打雜的活留別人做,你陪我去見客戶。”
我默不作聲地看着他,這個也許纔是他今晚跟我聊天的真正目的吧。
他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非黑即白。你跟在我的身邊也許是別人眼中的花瓶,但會是一個有想法的花瓶,而不是那種只會穿着漂亮衣服陪酒的玩物。”
“請不要介意我用了那個詞。”他不給我發作的機會,開門見山地說,“其實這也是夫人的意思。”
我愣住。
“她不希望你到公司來就做個被別人呼來喝去的打雜。”王總說,“而以你的資歷,跟着我應該是最快的晉升方式。”
我沒想到夫人對我還抱着這麼大的期望。王總走開去應酬別人,我仍怔怔地站在那失神。
這種被人期待的感覺讓我莫名地緊張,卻突然升起一種想要努力奮發的激動。
正失神,手包裡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我拿出來,發現竟是夫人的來電。
我按了接聽,在人羣中搜索她的身影,發現她在隔着很遠的門口那邊笑笑地望着我。
“小翼,你玩得開心些,我先回去了。”她說。
我不由衝着她笑笑,微微揚了揚手。“好的,家裡見。”
看着夫人離去的身影,我想起王總的話,還有夫人說的“玩得開心些”,忽然不由自主舒了一口氣。
是的,如果離開迷月就像一隻縮頭烏龜一樣戰戰兢兢地做個被人排斥的小文員,確實也不算是個進步。
人生怎麼可能把過去徹底埋藏,經歷過的事情,就算我想否認,別人也不會忘記我曾是個取悅男人的女人。
所以,要真正擺脫過去,還不如坦蕩地面對,並且努力變得更強大,成爲一個別人不能再輕易看低的人。
心裡這麼想着,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個
人微笑着喝了一杯香檳。
“陶翼,你跟王總是什麼關係?”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我的遐思,冷冷地在我的身後響起。
我詫異地轉過身,看到穿着黑色蕾絲小禮服的董念青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她盯着我身上的Elie Saab的裸~色調小禮服,目光中透露着一種女人才能懂的情緒。
到秘書室快一個月,我多少也聽聞過她和王總的傳聞。看來她把我也想成了跟她一樣的人。
以後如果要跟在王總身邊學習,董念青對我的誤解是在所難免了。
但我也不能因此而卻步。
“沒有什麼關係。”我平靜地說。
董念青咬了咬脣,狠狠地盯着我。
我默默地迎着她的目光。她忍了好久,才轉身走開。
對於這樣的人際關係,我好像真的不會處理。
我喝得有點多,回到李府,兩腳就像踩在雲朵上一樣往夫人的房間走去。
“夫人。”我撒嬌着向她抱過去,卻訝異地注意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是李景琛。
夫人一下就笑了,拍拍我:“這丫頭喝多了。”
我的臉倏地燒起來,不禁拿手拍拍自己的臉,竟打擾夫人和李景琛關係的修復,好丟臉。
我尷尬地笑了笑,再次抱抱夫人,嘟噥着:“晚安……”
然後又兩腳漂浮地離開。
歪倒在牀上,撥了韓嘉樹的電話:“樹,你愛我麼,我愛你……”
沒有聽清他的回覆,我閉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想起昨晚的事,感覺有點烏龍,但也沒有再想,趕緊洗個澡去上班。
回公司後,手上的事情交接清楚,我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所有人都很冷淡,等我後腳一離開,後面就傳來各種竊竊私語。
大家都十分好奇怎麼一個年會過後,我就麻雀飛上了枝頭變鳳凰。
董念青從頭到尾都冰着一張臉。
但我沒有太多的心思和精力去理會這些事,因爲要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得爭分奪秒。
跟王總去見客人的路上,我比他還忙,坐在車後座上抓緊時間瞭解正在談判的項目。
王總一直都是很寬容地微笑着,對我的失禮沒有介意。
王總跟客戶說話時,我沒敢直直盯着客戶看,而是默默地聽着。之前在迷月受的訓練總是不知覺地影響着我的行爲舉止。
我看到客戶的酒杯空了,就不由替他倒滿,看到有個杯子靠得客戶太近,他舉起手跟王總說話時,差點要碰到,我忙不着痕跡地替他移開了。
注意到客人不愛吃某種菜,我悄悄讓服務員給移去。
客戶忽然問了王總一個問題:“我記得那個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要用的建設施工圖審查有點問題?”
王總一時記不起,沉吟了一下,我想起來的路上正好看到這部分的內容,便說:“那個已經處理好了,今天早上報過了。”
王總和客戶都不由向我望過來。
我一下紅了臉,不知道自己這樣插話對不對。
但客戶忽然笑了,和藹地說:“是嗎,那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