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不再去思索阿瓦中將的來訪,倒是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去東南亞華人協會了。
轉過天,剛好有充足的時間,於是龐勁東在那裡呆了一整天,處理了一下積壓的公務。
協會現在不僅僅是果敢人與國內聯繫的橋樑之一,同時還將工作開展到了整個東南亞地區的華人社會,致力於傳承中華傳統文化和普及中文教育,在東南亞地區的影響日大。
東南亞地區的華人則因爲協會的存在,而變得更加團結和緊密起來。
只是協會在果敢戰爭中的所作所爲畢竟不是機密,早就已經廣爲人所之,所以東南亞各國政府都對協會在本國的活動採取了監控。
不過監控的同時,各國政府並沒有採取限制政策,甚至對華人的態度也日漸改善。
外界此前曾經普遍擔心,木邦共和國的獨立可能在東南亞掀起新一輪的排華暴亂,結果實際情況卻是與這個推測背道而馳。
因爲這些國家的政府終於明白了,華人並不是一羣待宰的羔羊,如果他們仍然試圖像過去那樣對待華人,那麼下一個獨立的華人國家就可能出現在他們的領土上。
無論他們是否有把握戰勝,都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個奇怪的現象充分證明了龐勁東先前的理論,那就是尊嚴從來都是依靠拳頭打出來的,所謂的“和平”只是弱者向強者的祈求,最終能換來的只有蔑視。
雖然在協會的時間很長,龐勁東卻沒有做太多的事,只需要制定大致方針就可以了,因爲所有的工作都被龐仰煥和周心農處理得非常好。
其實在任何一個單位都是如此,如果下屬足夠有才幹,並且工作環境民主開放,能夠讓他們把才幹充分發揮出來,那麼領導就會很清閒。
龐勁東過去曾擔心龐仰煥上任之後,因爲權力分配而與周心農產生摩擦,但是這個情況並沒有出現。
正相反的是,兩個人配合得非常好,相處的其樂融融。
之所以會這樣,一則是因爲龐勁東制定的民主開放的工作制度;
二則是因爲龐仰煥具有巧妙的領導藝術;
三則是周心農已經沒有什麼野心,很享受於協會現在的這種狀況。
龐勁東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臨近十七點了,剛剛打開門走進去,唐韻便匆匆迎過來:“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什麼事?”
“謝公剛纔給我打來電話,想要見我們兩個!”深深吸了一口氣,唐韻着重強調道:“他要見的不只是你一個,還有我!”
“哦!”龐勁東點點頭,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他的消息那麼靈通,自然知道你在我這裡什麼地位,恐怕還知道他的很多陰謀都是你挫敗的,所以想要見見你是很自然的!”
“可是,他爲什麼不給你打電話,卻給我打過來呢?”
龐勁東嘿嘿一笑:“你自己已經找到答案了,何必裝糊塗來問我呢!”
由於被龐勁東說穿了用意,唐韻破天荒的表現出了些許的不好意思:“我認爲他這樣做的根本目的,是要保證我肯定能去,同時也是向我們表明,他雖然輸了卻也對我們依然很瞭解!”
“這個老傢伙的確挺厲害的,都到了如今這個田地了,竟然還能查到我們的聯繫方式!”龐勁東點點頭,問:“他定的什麼時候?”
“現在!”
龐勁東微微一笑:“那還等什麼,我們就走吧!”
唐韻微笑着問:“需要帶幾個人嗎?”
“你難道他會對我們不利?”
“很難說!兔子死了還要蹬兩下腿呢,何況他畢竟還是個大活人!”儘管是在分析可能的危險,唐韻的表情看起來卻非常輕鬆:“我們覺得他沒能力再搞什麼花樣,於是便毫無防備的去赴約,或許他正是抓住我們這種心理,準備好了埋伏呢!”
“那麼我就當一隻雄鷹,看看這隻老兔子還能蹬幾下腿!”龐勁東說着打開了門,恭恭敬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唐韻嫣然一笑,婷婷款款的走了出去,身子搖曳令人迷醉。
龐勁東和唐韻兩個人於是單獨去見了謝公,沒有做任何應付突發事件的準備。
謝公給唐韻留下的地址是兩次偶遇之處附近的一個小區,那裡大多是普通檔次的民宅,同時又有一些聯排別墅,總體而言算是中檔。整個小區的佔地面積非常大,常住人口有數千人之多,各方面的條件都比較適合藏身。
唐韻帶着龐勁東一路打聽着,最後來到了一座別墅的前面。
與其他地方的聯排別墅不同的是,這裡的院牆比較高,每家都無法看到鄰居家的狀況,充分保障了業主的私密性。
龐勁東擡起手來正要敲門,唐韻按住了龐勁東的胳膊,搖了搖頭。
緊接着,唐韻試着推了一下門,結果院門隨之被推開了。
裡面的院子大約在八九十平方米左右,修建的古典雅緻,除了沒有小橋流水,倒像是一座微縮的蘇州園林。
在院門旁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涼亭,謝公一個人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正悠閒地品着茶。
“謝公……”龐勁東和唐韻來到涼亭那裡,微微一笑說:“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謝公說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龐勁東這才發現他雖然看似很悠閒,但是表情卻非常的凝重,氣色更是差到了極點。
不用等謝公再說話,龐勁東和唐韻就坐了下來,一起微笑着看向謝公。
謝公看了看門口,門已經被關上了,便說:“龐先生果然英雄膽識,竟然帶着助手獨自赴約!”
“難道我還要帶一個連過來嗎?”龐勁東笑着搖了搖頭,表現得非常輕鬆:“說實話,到了眼下的這種境地,我還真不相信謝公能將我如之何!退一步來說,就算是謝公對我有不利的打算,我一個人也能很好的應付!”
龐勁東本以爲說出這句話後,謝公會不服氣的與自己做些口舌之爭,因爲謝公從沒有發自內心的認輸。
但龐勁東沒有想到的是,謝公只是無力的擺了擺手:“事到如今了,我謝某人哪還有能力再搞些什麼事,今天請你們來也不過是想做個最後的了結!”
唐韻微笑着說:“你要是真能這麼想就最好了!”
龐勁東則問道:“你想怎麼了結?”
謝公沒有回答,而是提出:“我有一個請求,希望龐先生能答應我!”
龐勁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出來聽聽!”
“我自感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孫海量的母親,跟了我那麼多年,不但連個名分都沒有,最後還不幸病故!”謝公說着長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是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思:“她就給我留下這麼一個兒子,我本來應該好好呵護孫海量,讓他做個普通人,上大學,參加工作,接着找個賢惠的妻子……我這輩子積累下的財富,足夠他揮霍上幾輩子……但是……因爲我的野心,他沒有走這條路,而是成了我的棋子……”
聽到謝公的這番話,龐勁東就明白了:“你是想讓我放過孫海量?”
“正是!”謝公點點頭,不無感慨地說:“他跟着我做了很多壞事,但是畢竟罪不至死!更重要的是,我現在已經讓他離開這個圈子,永遠不再參與國內的任何事情!既然他已經如此與人無害,又何必窮追猛打呢,他做過的事情不妨都記到我謝某人的頭上!”
“你既是對孫海量有所愧疚,也是因爲知道自己死期將至,想讓兒子成爲自己生命的延續!”龐勁東收起笑容,鄭重的指出:“看起來你好像在交代後事一樣,可是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謝公您可不是這個樣子!”
“你說的沒錯,我謝某人本來還有一線希望,試圖蟄伏一段時間之後,利用過去積累下來的關係和資源東山再起!”謝公深深吸了一口氣,剛纔還很消極的情緒有些高昂了起來:“我相信憑藉我謝某人的本事,鹹魚翻身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龐勁東冷笑一聲:“那你就翻吧!”
“翻不動了!”謝公緩緩的搖了搖頭,情緒重又低沉了起來:“那天看到你給我的照片之後,我猛然間意識到自己這一次真的跑不掉了,真的是徹徹底底的輸了……”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之後,謝公接着說:“天都亡我啊!”
龐勁東將信將疑地問:“你真的認輸了?”
謝公仍然沒有回答問題,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放過我兒子……”
龐勁東用一連串的反問迴應了謝公的要求:“如果我不肯放過他,你以爲他能順利到美國?你以爲他還能與自己家人團聚?你以爲他的家人能夠平安無事?”
謝公皺起了眉頭,不放心地問:“你真的會放過他……”
“我可以告訴你,我之所放過孫海量,是因爲他有孩子!”
謝公聽到這句話頓感如釋重負:“謝謝……”
“不過如果他想要報仇,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