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龐勁東點點頭,不自覺的向樓上看了一眼。“事情的大致脈絡既然已經摸清了,直接處理當事人就可以了。”
“問題是現在落網的都是一些小嘍囉,雖然衝鋒陷陣的是他們,但是知道的事卻不多。所有的老大都在逃,疤哥一夥的大老闆究竟是什麼人、躲在什麼地方,更沒有人能說清楚。”
“各個幫派也在互相尋找對方的老大吧?”
“對!這種情況下,找到了就先殺掉再說!”
“如果長時間找不到幕後主使者,警方最後會怎樣處理?”
“殺人的槍斃、傷人的坐牢,其他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大家都樂於看到這些人狗咬狗。”
想到樓上的小魔女,龐勁東心中暗忖:“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讓風聲過去。”
幾人閒聊了幾句之後,金玲玲用手指悄悄捅了捅呂菁,把後者嚇了一跳,像觸電一樣差點就從沙發上跳起來。呂菁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之後,想起金玲玲是在提醒自己,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對龐勁東說:“我有兩張明晚音樂會的票,你有時間一起去嗎?”
龐勁東衝着金玲玲努努嘴,奇怪的問呂菁:“你爲什麼不和你妹妹一起去?”
金玲玲急忙解釋說:“我明天晚上有事!”
“音樂會……”聽到這三個字,龐勁東就有些犯困。
呂菁問:“你不喜歡嗎?”
“你有德雲社的票嗎?”
“啊?”
龐勁東對於高雅藝術並非不懂,但是並不怎麼感冒。在龐勁東看來,有時間去聽交響樂,都不如去聽郭德綱扯犢子。
但是在眼下,龐勁東很樂於有機會可以躲出去,所以答應了呂菁的邀請。
等到姐妹兩個告辭後,龐勁東給巴尼打去電話:“還在東京嗎?”
“是的。不過很遺憾,沒有得到更多的消息。”
“這件事情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有更重要的需要你去做。”
“什麼事?”
“馬上給我找個殺手。”
“你要除掉什麼人嗎?”
“對。”把陳局長的資料交給巴尼之後,龐勁東就掛斷了電話。至於怎樣找到陳局長、怎樣下手,則是被僱的殺手應該做的了。龐勁東只需要給巴尼足夠的錢,然後就可以等着聽好消息了。
龐勁東第一時間就在網上給巴尼轉去十萬美元,剛做完這些,林靄雯從樓上下來了,略帶不滿地問:“剛纔來的是兩個女孩子?”
“是我的朋友!”龐勁東看都不看她,開始在網上瀏覽新聞。
“我說過不允許你帶女性到家裡來。”
“我的家,我說了算。”
龐勁東在此時此刻的表現,和之前那唯唯諾諾的樣子截然相反,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而林靄雯對待龐勁東的態度也有了些變化,至少在炸彈爆炸之後,說起話來和氣了許多。
“她不會是讓炸彈把腦子崩壞了吧……”龐勁東在心裡恨恨的詛咒着林靄雯。
“我沒想到……你過去做過這些……”
龐勁東聽到這句話,立即察覺到林靄雯知道了些什麼,急忙回過頭去,發現她正捧着一本影集,聚精會神的看着。
在龐勁東的臥房裡有兩本影集,都保存在很隱秘的地方。一本純粹是龐勁東個人傭兵生涯的紀念,而另一本則不然,記錄了許多血腥和野蠻的場面。龐勁東自己也說不清楚爲什麼要保留着第二本影集,一想到裡面的內容能夠讓很多人成爲國際戰爭法庭上的戰犯,龐勁東的心抽搐了一下。但是當看清林靄雯手中影集的封皮時,龐勁東卻又放鬆了下來。
林靄雯問:“你當過兵?”
龐勁東點點頭:“準確地說,是僱傭兵!”
“打過仗嗎?”
“不打仗,人家幹嘛僱傭我?”
林靄雯一邊翻看,一邊說:“難怪你身上有那麼多傷……僱傭兵……其實我們和你是差不多的!”
林靄雯的這個說法,讓龐勁東感到十分好笑:“你以爲自己能拿把刀出去砍人,又在社會上混得很明白,就有資格去混戰場?”
林靄雯擡起頭看着龐勁東,挑釁地問:“你什麼意思?”
“你們的那套東西,在我看來不過就是小孩子過家家。”龐勁東說罷,從林靄雯的手中拿過影集,發現她剛纔在看一張許多人的合影,背景是一座高地。準確地說,是血獅傭兵團的合影,也是龐勁東所屬這支部隊的唯一一張全體合影。龐勁東作爲指揮官,當時站在隊伍的前面,身後是許多早已逝去的面孔。
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
這些人當中的許多,現在已經與他們戰鬥過的地方融爲一體,成爲那片紛爭不斷的土地的一部分。儘管他們已與草木同朽,但是那個時候卻是顯得如此朝氣蓬勃,鮮活的表情讓人們寧願相信他們仍幸福的生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看着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切彷彿就是昨天發生過的。龐勁東的雙眼模糊了,過了許久,龐勁東指着這張照片,告訴林靄雯:“在我們拍過這張照片之後五分鐘,兩枚凝固汽油彈擊中了高地……”
“凝固汽油彈?”
龐勁東告訴林靄雯:“那東西在爆炸之後,會形成一層火焰向四周濺射,發出高達一千攝氏度的高溫,並能粘在其他物體上長時間地燃燒。你知道一千攝氏度是個什麼概念嗎?我們生活中所接觸到的絕大部分物質,都會被這個溫度徹底焚燬!更可怕的是,凝固汽油如果濺到人身上,就會象豬油膏一樣甩不掉。它粘稠耐燒,如果你用手去拍打,會越拍火越大;如果你在地上滾動滅火,則會弄得全身是火。而且一旦有人被沾上,其他人要儘量遠離這個人。因爲着火人的奮力掙扎,很容易把燃燒的油塊甩到其他人身上,讓火焰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你知道嗎?對於凝固汽油彈的受害者來說,死是最大的解脫。所以出於人道主義考慮,通常都會用槍結束着火者的生命。哪怕只是有一點燒傷,也後患無窮,因爲有的凝固汽油中添有化學助燃劑,有的甚至加了白磷,在人體表皮燃燒後會殘留大量劇毒的化學物質,通過傷口進入血液,進而造成中毒。除此之外,南美洲和非洲的寄生蚊蠅非常多,傷員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傷口常常會被這些蚊蠅下卵,因此必須用藥水和棉紗在傷口內搽拭清洗,光用藥水清洗無法清除蟲卵。如果沒有洗乾淨,這些卵很快孵出的細小蛆蟲會進入人的血管,甚至到達人的眼部神經造成失明。如果碰到的是人膚蠅,那可就是中了頭彩了。傷員在清洗傷口時的痛苦是你無法想象的,他們發出的哀號使人感覺身在地獄……”
即便不去進一步的解釋人膚蠅又是怎麼一回事,龐勁東的這段話也已經讓林靄雯感到震驚了。她看着龐勁東,低聲問:“那麼這張照片上的人……”
“三分之二都死了……”龐勁東把影集合上,放到桌邊,告訴林靄雯:“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事實上,我們根本無法辨別出任何一個人,因爲所有的屍體都如同一段焦炭。”
林靄雯一挑娥眉,問:“那麼可怕?”
“感謝你的祖國吧,讓你不知道什麼是凝固汽油彈!”龐勁東脫掉了上衣,指着左肩後一塊巴掌大的傷痕說:“這是一個火星造成的……”
“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是凝固汽油彈……”林靄雯掀起衣襟,指着小腹左側一道扁扁的傷口說:“這是刀捅的……”林靄雯轉過身去,又指着後腰上一道同樣的傷口說:“當時刀尖是從這個地方刺出來的……”
“要是隻看前面,我還以爲你做過闌尾炎手術呢……”龐勁東指着自己腹部同樣位置上的一道更大傷口,告訴林靄雯:“這是刺刀扎的,也穿透了。”
“那把刺刀帶血槽嗎?”
“當然帶!”龐勁東笑了笑,反問:“你知道什麼是血槽嗎?”
“血槽的作用有兩個,一是爲了放血;二是在刀刺入身體後,由於肌肉收縮和血液的黏度,會使刀不容易拔出來,開了血槽可以讓空氣進入便於拔刀。”
龐勁東搖搖頭,說:“這兩個說法都不對,尤其是第二個,似是而非。無論是否開過血槽的刀子,在拔出身體的時候,區別並不大。”
“哦?”林靄雯一歪頭,饒有興致地問:“你說到底是爲了什麼?”
“血槽的使用要分情況,一般來講,它只對二十四公分以上的刀有用處,而對二十四公分以下的倒作用不大。它的實際功能主要有兩個,首先是增加刀子強度:在刀身上打上血槽使得刀子不只擁有一個刀脊,從縱切面來看,血槽形成有如鐵軌般的‘工’形結構,極大增強了受力,這一構造在較長的刀上尤爲重要;其次是爲了減輕刀的,一把經適當熱處理並有血槽的刀,比沒有血槽的要輕上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事實上,血槽只是我們的稱呼,美國將其叫做凹槽。”
林靄雯哪裡懂得這些,但是卻又不肯服輸。於是她微微敞開衣領,指着鎖骨處幾個集中在一起的傷疤,說:“這是獵槍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