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因州，“阿爾法一號”莊園。
這是莊園的官方稱呼。在美國國內，總共有一百多座這種由司法部下屬執法機構直接管理的莊園。按照地理位置，分成東部、中東部、中西部與西部，並且由北到南、自東向西的賦予編號。
這些莊園的主要價值就是用來關押與軟禁重要人物。
“水門事件”後，引咎辭職的尼克松就被軟禁在一座這樣的莊園裡面，直到二十年後中風去世。
看着兩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尼古拉斯強壓住了嘔吐的感覺。
“鑑定人員在傷口附近提取到了火藥殘留物，化驗表明是ACP槍彈的發射藥。因爲沒有其他致命創傷，所以他們均被人在極近的距離上槍決。”介紹情況的克里斯蒂安特工往後退了一步，伸出手來，朝屍體的額頭做了個開槍的動作。“手很穩，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與遲疑。”
“職業殺手？”
“類似的人，比如特工、間諜。”
尼古拉斯點了點頭，拉上白布蓋住了屍體。
“這兩個是三號直升機的飛行員。”克里斯蒂安掀開旁邊兩具屍體上的白布。“從直升機的殘骸來看，直升機在墜毀前正在急加速。機頭向下，飛行員身體向前傾斜，大致由東向西飛行。中槍部位均在胸口，子彈首先打穿十釐米厚的前擋，再射中他們。彈頭碎裂，而且只找到少量碎片，初步判斷是點三零以上的大口徑槍彈。直升機在墜毀前沒有轉向與拉起，表明兩人幾乎同時中彈，來不及做出反應。如果只有一名射手，使用的肯定是一把半自動狙擊步槍。”
“巴雷特？”
“或者類似的反器材步槍。”克里斯蒂安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這類槍支，很難通過合法渠道搞到。”
“非法渠道也一樣。”
“還有跟精彩的。”克里斯蒂安朝已經成爲廢墟的別墅走去。“第一批趕到的特工分成三個小組，分別在正門、側門與後門。按照通常戰術，將首先爆破正門，轉移室內人員的注意力，然後側門與後門的兩個小組同時發起進攻。在一塊被炸飛的門板上，我們找到了一些塑膠炸藥。”
尼古拉斯眉頭緊鎖，跟着克里斯蒂安朝別墅的廢墟走去。
“顯然，正門這邊的特工沒有來得及進行爆破，在他們的屍體上找到的那些四點七毫米槍彈彈頭證明了這個推測。在他們準備進行爆破的時候，埋伏在室內的敵人突然殺出，朝他們開槍掃射。”
“有人爲他提供消息，讓他知道該在什麼時候開火。”
“沒錯。”掀開黃色警戒線，克里斯蒂安先讓尼古拉斯過去。“只是，我們在室內沒有找到相同口徑的彈頭。”
“什麼？”
“顯然，他沒有跟進入室內的特工交火。”
尼古拉斯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是從側門出去的，向西奔跑。有一條走廊從大廳通到側門，此外還可以從廚房到達側門。以當時的情況，他肯定藏在廚房裡面，利用櫥櫃與餐桌做掩護，避開了從側門進入的特工。”
“然後衝了出去？”
克里斯蒂安點了點頭，說道：“只是，必須有一個前提條件。”
“什麼？”
“室內光線不夠明亮。問題是，事發的時候是傍晚，而側門朝向西面，廚房還有幾個面積很大的窗戶。”
“即便沒有開燈，光照也很充足。”
“顯然，需要用某種手段讓光線變暗。”
“煙幕？”
克里斯蒂安點了點頭，說道：“雖然隨後發生的爆炸，吹散了所有煙霧，但是我們在現場找到了幾個煙幕彈。當然，都是使用了的空罐子。不是能在槍械店裡買到的普通貨，標準軍用彈藥。”
尼古拉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克里斯蒂安的意思。
“他藏得很好，動作很靈敏，關鍵是時機把握得非常準確，不然不可能從四名特工眼前溜走。”
“他知道特工入室後的情況。”
“一清二楚。”
尼古拉斯的眉頭跳了幾下，這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毫無疑問，肯定有人在外面支援與掩護，問題是那個傢伙怎麼知道特工在進入別墅之後的活動情況呢？”克里斯蒂安把尼古拉斯的疑問說了出來。“我們沒有找到證據，不可能夠肯定，那些人在佔領別墅之後安裝了監控設備，很有可能是微型攝像頭，通過無線電發送拍攝的畫面。”
尼古拉斯微微點了點頭，這是唯一合理的推測。
“接下來，那個傢伙從側門衝了出去，掩護他的人擊斃了三號直升機的兩名飛行員，導致直升機墜毀，然後向別墅發射了一枚高爆榴彈，引爆泄露出來的煤氣，炸死了沒及時逃出來的特工。隨後，他們回到這裡，處決了兩名爲了照顧傷者而沒有進入別墅的特工。”克里斯蒂安帶尼古拉斯走到別墅西面，朝大約三百米外的山坡指了一下。“掩護人員埋伏在那個山坡上，距離在三百米左右，恰好在手持式榴彈發射器的有效射程範圍內，而且那裡的視野很開闊。”
“他們是什麼人？”
“絕對不是職業殺手，至少我從沒遇到過能一口氣幹掉十幾名聯邦特工，擊落兩架直升機的職業殺手。”克里斯蒂安稍微停頓一下，又說道，“如果是職業殺手，要殺的人也只是斯克爾斯。”
尼古拉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克里斯蒂安的意思。
如果是職業殺手，會一槍幹掉斯克爾斯，最多幹掉監護他的四名特勤人員，不會留在現場十五分鐘，跟十幾名特工交火。
不是職業殺手，那是什麼人？
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這些傢伙很厲害，也許比我們厲害。他們受過正規訓練，面對強敵沒有落荒而逃，反而設下陷阱。在戰鬥結束後，處決了倖存的特工。這不是冷酷無情，而是那兩名特工有可能見到了他們。此後，他們向西逃跑，在那邊的公路上有人接應他們，只是我們沒能找到他們留下的足跡。”
“被清理掉了？”
克里斯蒂安點了點頭，說道：“半個小時不到跑完幾千米不算什麼，可是同時清理掉足跡就很不一般了。”
“說了這麼多，仍然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這些全是線索。”
尼古拉斯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是那些彈頭，還是那些煙幕彈？他們能找到這裡，無聲無息的幹掉四名特勤人員，再一口氣幹掉十幾名聯邦特工，他們使用的武器彈藥肯定無跡可查。”
“我們至少知道，這不是恐怖襲擊事件。”
尼古拉斯點了點頭，說道：“他們是衝着斯克爾斯來的，而且不是爲了殺他，是爲了審訊他。”
“審訊？”
“這麼厲害的人，十五分鐘還殺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傢伙？如果只是殺他，這些人會在聯邦特工趕到之前撤走。”
“問題是，爲什麼要審訊斯克爾斯？”
“顯然，只有一個地方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蘭利？”
尼古拉斯長出口氣，說道：“發一份聯合調查申請，讓中央情報局提供斯克爾斯的所有資料，特別是他在擔任行動副局長期間組織、策劃、參與與涉及的所有諜報活動，那裡面肯定有我們需要的線索。”
“中央情報局未必肯配合。”
“那就讓他們配合。”
克里斯蒂安嘆了口氣，說道：“行，我去發聯合調查申請。不過我覺得，直接去蘭利更加便捷。”
“如果中央情報局支支吾吾，我再去拜訪杜倫特。”
“最好現在就去。”克里斯蒂安聳了下肩膀，說道，“不管那些傢伙是誰，他們未必會在境內逗留。”
尼古拉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沒有足夠的證據，就算他是反恐與反情報助理副局長，哪怕能夠直接向司法部長申請行政調查令，也未必能讓杜倫特低頭。
中央情報局不歸司法部管，向由總統領導的情報諮詢委員會負責。
五分鐘後，尼古拉斯登上了直升機，前往最近的機場。
在他登上飛往華盛頓的專機之前，負責調查此案的克里斯蒂安發出了聯合調查申請。按照正常程序，這份申請將由司法部轉交給情報諮詢委員會，然後交給中央情報局。因爲涉及到恐怖襲擊事件，加上斯克爾斯屬於軟禁人員，還牽連特勤局，所以煩瑣的審批程序將大大簡化，幾個小時內就會有結果。
關鍵，依然是中央情報局肯不肯積極配合。
在專機起飛後，尼古拉斯給局長與司法部長打了電話，提到克里斯蒂安在案發現場獲得的線索，以及根據線索做出的推斷，然後提出向中央情報局施壓，讓其提供與斯克爾斯有關的資料。
也許中央情報局不會積極配合，但是至少不會置若罔聞。
與反恐、反間諜有關的案件，聯邦調查局有最高參與權，其他情報安全機構都得積極配合與協助。
當然，尼古拉斯知道，很有必要找杜倫特當面談談。
此時，歐陽鳳鳴已經趕到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