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輪胎從石板路面上碾過時發出的聲響,讓木林森醒了過來。
是一輛藍色的廂式貨車,木林森立即提高了警惕。
伯爾尼是一座安靜祥和的城市,犯罪率幾乎爲零。別說是平常,即便到了週末,也很少有人在夜間出門,更別說深更半夜開着車在狹窄的背街小巷裡亂躥。夜間出來的,大多是耐不住寂寞的遊客。
問題是,遊客會駕駛一輛能裝十來人的廂式貨車嗎?
那輛車沒有開燈,而且發動機在怠速運行,利用下坡路面滑了過來,所以發出的聲響非常微弱。
如果木林森在房間裡面,受窗戶阻擋,肯定聽不到車輪碾壓路面發出的聲響。
廂式貨車停在張梓琳入住的那家小酒店的大門外,離木林森的轎車有三十米。從車上下來四個人,全是男人,穿的都是黑色外套,還戴着黑色帽子,是那種匪徒搶劫銀行時經常使用的棉帽。
四個傢伙下車後都朝四周掃了一眼。
木林森躺在副駕駛位置上,而且放平了座椅,所以那些傢伙沒有看到他。
車上還有一個人,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而且廂式貨車沒有熄火,表明這些傢伙很快就會離開。
木林森小心翼翼的取出了放在儲物櫃裡的手槍,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智能手機。
來到伯爾尼的第一天晚上,木林森在張梓琳入住的房間外面,還有上下樓道轉角處安裝了微型監控探頭。
那些傢伙進入了酒店,沒有敲門,而是在用工具撬門。
這是一家類似於家庭賓館的小酒店,又是半夜,大廳裡只有那名六十多歲的房東,說不定已經睡着了。
不到半分鐘,大門就被撬開,而且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兩個傢伙進了酒店,另外兩個留在大門附近,一個在門裡面,一個在門外面。從撬門技巧與人員部署可以斷定,他們受過專業訓練,他們的目的不是去殺人,而是綁架住在酒店裡的某個人。
值得綁架的,只有張梓琳。
木林森打開手機,把屏幕亮度調到最低,調出了四個監控攝像頭的畫面。
兩個傢伙已經來到張梓琳住的房間外面,其中一個拿出連接到手機上的光纖探頭,從門縫塞了進去。
木林森把手機放到大腿上,拿起手槍,開始安裝消聲器。
其實,木林森很討厭用槍。只要條件允許,他會選擇用其他武器,比如匕首與毒針來殺死敵人。關鍵是槍支太容易引起關注,哪怕是安裝了消聲器的小口徑手槍,開火時依然會發出很明顯的槍聲。在比較安靜的地方,比如這裡,使用手槍射殺敵人,等於爲其他敵人發出了警報。
只是,如果同時對付幾名敵人,槍支依然是最佳選擇。
木林森使用的是一把九毫米口徑的p99手槍,而且發射專門的減裝藥槍彈,以降低射擊時的聲響。雖然威力大幅度降低,安裝消聲器後更是如此,但是對付十米內的人員,依然有足夠的殺傷力。
仔細觀察了一陣,那個傢伙收回了光纖探頭,然後取出了一隻小型高壓瓶。
毒氣?
應該是某種氣體麻醉劑!
兩個傢伙戴上簡易防毒面具,通過門縫把高壓瓶裡的氣體吹進了房間,隨後還用毛巾塞住了門縫。
手法很嫺熟,這種做法也很高明。
顯然,他們知道張梓琳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情報人員,而且他們的目的不是殺她,而是綁架她。如果直接衝進去,很有可能驚醒張梓琳,然後與她交火。到時候就算逮住她,也會驚動附近的居民。雖然伯爾尼的警察並不多,但是效率很高。如果警察及時趕到,這些傢伙將吃不了兜着走。
先用麻醉劑把張梓琳弄昏,再帶走她就容易多了。
揣好手槍,木林森爬到後排座位上,用刀子劃開座椅的皮套,從後備廂裡取出了一瓶白蘭地。
木林森沒有酒癮,那是在尋找張梓琳的時候,途徑巴黎買的,準備帶回去送給楊懷烈。
那瓶酒,花了木林森幾百歐元。
拿來送禮的,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
往嘴裡灌了兩口,又往身上灑了一點,木林森才推開右側後車門,貓着腰下了車。跑到前方第三輛車旁邊,他才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朝酒店大門走去。看他的樣子,像是一個十足的酒鬼。
坐在車上與站在門外的兩個傢伙發現了木林森,只是看到他手上的酒瓶,還有踉蹌的步伐,都放鬆了警惕。
一個酒鬼,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走到離酒店大門大約十米的地方,木林森身子一歪,趴到放在路邊的垃圾筒上,摳了下喉嚨,把胃裡的晚餐吐了出來。
那兩個傢伙只看到木林森嘔吐,沒看到他摳喉嚨的動作。
這下,他們更加放鬆了警惕。
木林森沒有繼續朝酒店大門走去,而是沿着大街,一步一拐的朝街尾走去。
在木林森走近的時候,坐在車上的那個傢伙看了他一眼,隨即就轉開目光,因爲木林森的外套上沾滿了嘔吐物。
也就在這個時候,木林森把手伸進外套裡面,握住手槍摳下了扳機。
三槍,兩槍打在車門上,穿透車門後射進了那個傢伙的身體,一槍通過敞開的車窗打爆了那個傢伙的腦袋。
槍聲很微弱,只是在寂靜的夜晚依然非常明顯。
木林森加快了腳步,同時拔出手槍。
酒店外的那個傢伙聽到了槍聲,只不過他沒有立即發現車裡的同夥已被擊斃,反而朝廂式貨車走了過去。
也許,他想詢問車裡的同夥,有沒有聽到槍聲。
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木林森沒有給他第二次機會。
在他靠近廂式貨車的時候,木林森已經從車尾繞了過去,朝他連開兩槍,並且在走近後朝他的腦袋補了一槍。
其實有點多餘,那兩槍全都打中心臟,已經要了他的性命。
這時候,大門內的那個傢伙似乎察覺到了異常,也許是聽到了同夥的屍體倒下時發出的聲響。
木林森沒有半點遲疑,隔着酒店的玻璃門,朝他射出了剩下的全部子彈。
這把手槍的彈匣裡有十六發子彈,十發子彈一口氣射出去,即便沒有打中要害,也能讓那個傢伙倒下。
只是,動靜太大了。
玻璃門碎裂時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碎玻璃掉到地上時發出了更大的聲響。
進入酒店時,木林森已經爲手槍換好彈匣。這次,彈匣裡裝的是普通子彈,木林森只准備了一個彈匣的減裝藥槍彈。
那個傢伙已被擊斃,其中兩槍打在腦袋上,木林森沒有補槍。
房東仰面躺在櫃檯後面的椅子上,沒有死,只是在昏睡。
樓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上樓的兩個傢伙顯然聽到了下面的響動,也許還通過無線通信設備呼叫了樓下的同夥。
走到樓道口,木林森拔出了那把用來劃破座椅皮套的瑞士軍刀。
這是他在日內瓦買的,正宗的瑞士軍刀,而且是傘兵型,摁下轉軸上的按鈕,刀刃就能彈出來。
在那個傢伙從樓道里衝出來的時候,迎接他的是木林森手裡的瑞士軍刀。
十二釐米的刀刃直接刺入他的胸腔,刺破了心臟。
幾乎同時,木林森抓住了他握槍的右手手腕,讓他沒能在死前摳下扳機。
拔出軍刀,讓那傢伙倒下的時候,木林森趕在他吐出鮮血之前,順手摘下了他臉上的防毒面罩。
他還沒有死透氣,正瞪大眼睛看着木林森。
“湯米……湯米?”樓上傳來了召喚聲。壓低了嗓音,顯然是不想吵醒住在其他房間裡的遊客。
木林森沒有上樓,而是離開了酒店。
樓上,那個傢伙退入了張梓琳的房間,還虛掩上了房門。
他很緊張,手槍一直對着房門,甚至不敢眨眼。
雖然沒有看到外面發生的事情,但是他通過無線通信設備呼叫了三個同夥,卻沒有一個回答他。他聽到了從樓道口傳來的響動,開始還看到了倒在樓道口的那個同夥,準確的說是同夥的兩條腿。
外面有敵人,還是很厲害的敵人,也許不止一個。
四名同夥都死了,敵人肯定會衝進來。
該怎麼辦?
他回頭看了眼躺在牀上的那個女人,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綁架她已經不可能了。
殺了她,還是放了她馬上逃命?
“喂!”
突然從身後傳來的話語,把他嚇了一跳。
在他轉過身來,準備朝身後的人開槍時,卻看到了一片明亮的光芒。那是槍口閃光,也是他看到的最後的景象。
木林森只開了一槍。
即便安裝了消聲器,p99在發射普通槍彈時,槍口噪聲強度都高達一百分貝,相當於噴氣式客機着陸時發出的噪聲。
再說了,那一槍直接打中腦袋,沒有必要開第二槍。
收起手槍,走到牀邊,木林森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張梓琳的手腳已經被索套綁好,嘴上還帖了一塊強力膠布,只是身上什麼都沒穿。
這娘們,竟然喜歡裸睡!
木林森沒多羅嗦,迅速搜查了張梓琳的旅行箱,找到了她的護照等個人物品,然後用牀單把她裹了起來。
這時候,木林森看到了放在牆角的旅行揹包。
很重,像是裝了幾塊石頭。
木林森立即想到,裡面裝的肯定是她從銀行裡取出來的現金。
提起揹包,扛起張梓琳,木林森離開了酒店。
如果附近的居民聽到了槍聲或者看到了酒店門外的屍體,肯定會報警,必須趕在警察到來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