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飛盛的槍傷並不嚴重，子彈射穿了肩胛骨，對肌肉組織造成嚴重傷害。唐旭宸本來就沒打算槍殺他，開槍的時候避開了大血管與主要神經。醫生取出了卡在肌肉裡的彈片，消毒後縫合了傷口，又給他輸了六百毫升血。確認不會有生命危險之後，楊詩琪把他送進了三號審訊室。
只是，審訊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
雖然楊詩琪懂得很多審訊方式，還掌握了中央情報局的審訊手段，但是章飛盛自始至終都沒開口。
透過單向玻璃，唐旭宸面無表情的看着躺在手推車上的章飛盛。
章飛盛的身體還很虛弱，只能躺着。因爲國土安全局還在調查他的底細，沒能找到他的家人，所以楊詩琪使用的是比較“文明”的審訊手段，給他注射了一種能讓神經系統變得敏銳的藥物，卻不會對組織器官造成損傷。這種藥物能給人造成巨大痛苦，過量使用還會引發心臟衰竭。
唐旭宸知道，章飛盛在保護某些人，不是幕後主使，而是他的家人。
也許幕後主使沒有綁架或者軟禁他的家人，可是肯定認識他的家人，知道他的家人藏在什麼地方。
讓章飛盛招供，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他的家人，爲他的家人提供保護。
問題是，國土安全局到現在都沒查清楚章飛盛的底細。
查到的資料非常有限，僅與那家公司有關，在公案系統的身份與戶籍信息中，都沒有他家人的資料。也許他的父母已經去世，可是他沒有結婚、沒有子女嗎？就算沒有，他難道沒有兄弟姐妹？
如果他的直系親人都已去世，他爲什麼還要替幕後主使保守秘密？
任何人都有極限，歐陽鳳鳴堅持了一年多，未必能再堅持一年多，遲早會開口，遲早會求死解脫苦難。在那座秘密監獄裡，即便是阿布哈辛這種死硬的恐怖份子，到最後依然開口招供。
章飛盛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楊詩琪已經提到了特赦，如果他沒有需要保護的家人，就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而不是在受盡折磨之後求死解脫。
他肯定有家人，只不過被藏了起來。
也許，他的家人根本不在國內，早就去了歐美國家。
唐旭宸有點頭痛，因爲他知道，果真如此的話，章飛盛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招供。等到他受盡折磨，堅持不住的時候，調查工作已經結束或者幕後主使早已逃脫，他招供的情報就毫無價值了。
怎麼辦？
“田皓桐。”
“在。”
“查清楚他的身份了嗎？”
田皓桐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從公安與民政部門調取了他的所有資料，沒有發現半點有價值的信息。顯然，這些資料被人動過手腳，也許就是他本人。雖然我們已經擴大了調查範圍，但是需要時間，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星期纔可能有所發現。看樣子，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唐旭宸立即鎖緊眉頭，田皓桐的最後一句話是關鍵。
如果章飛盛爲最壞的結局做好了準備，肯定會提前安頓好家人，消除後顧之憂，而且未必是他做的安排。
爲了讓他效命，幕後主使很可能給了他某個承諾。
果真如此，國土安全局未必能找到章飛盛的家人。
章飛盛早就想到了死，也爲死做好了準備。不管楊詩琪用什麼手段，他都不會立即開口招供。
唐旭宸拿起桌上的麥克風，說道：“楊詩琪，你出來。”
關閉了點滴，楊詩琪從審訊室裡走了出來。
“怎麼了？”
“讓我跟他談談。”
楊詩琪微微一愣，有點不大明白的看着唐旭宸。在試圖劫走章飛盛之前，唐旭宸已經跟他談了半個多小時。
“就五分鐘，把監控攝像頭關了。如果擔心我會失控，你們在這裡看着好了。”
楊詩琪有點猶豫，唐旭宸的情緒很不穩定，隨時有可能失控，甚至可能在審訊無望的情況下殺害章飛盛。
爲了給劉雪麗復仇，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相信我，如果我都無法讓他開口招供，你們也辦不到。”
楊詩琪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了唐旭宸的要求，因爲唐旭宸說得沒錯，能讓章飛盛招供的只有他。
唐旭宸朝楊詩琪點了點頭，又看了眼田皓桐，才朝審訊室的房門走去。
“老唐。”楊詩琪叫住了唐旭宸。“就五分鐘，我與田皓桐在這裡看着，如果你有半點反常舉動，我們會立即衝進來。”
“他不是真兇。”
楊詩琪暗自嘆了口氣，唐旭宸仍然在想着爲劉雪麗復仇，因爲章飛盛不是真兇，所以不會對他下手。
章飛盛一直醒着，看着唐旭宸單獨進來，神色立即變得驚恐不安。
他不怕楊詩琪，不怕國土安全局的任何人，因爲他們都受過專業訓練，懂得用最好的辦法解決問題，不會輕易喪失理智。雖然唐旭宸也受過專業訓練，甚至是軍情局培養出來的最優秀的情報人員，而且非常理智，但是他現在不僅是情報人員，更是一個被殺妻仇恨與復仇****控制的男人。
別說章飛盛，在任何人眼裡，唐旭宸之前的所作所爲都與瘋子無異。
跟一個什麼都敢做的瘋子呆在一個房間裡面，而且手腳被綁住，不害怕纔是怪事。
“我不是來殺你的，至少這次不會。”唐旭宸脫下外套丟到桌子上，讓章飛盛看到他沒有攜帶槍支等武器。“你騙了我。”
“你認爲我騙了你？”
唐旭宸挽起袖子，走到手推車旁邊。“不管你有沒有騙我，就算劉雪麗還活着，我也無法把她救出來。”
“她還沒死，你還有機會……”
“閉嘴！我有什麼機會？”唐旭宸冷冷一笑，說道，“爲了救她，背叛祖國？我已經在這個問題上犯了兩次錯誤，不會犯第三次錯誤。也許很難接受，但是我只能承認，她爲捍衛這個國家而死，死在你這樣的人手上。”
“你根本不愛她，不然……”
“我很愛她，更尊重她。當初，她走進舍瑜酒店的時候，就做出了選擇。她願意爲了這個國家、爲了這個國家的人民犧牲，我會尊重她的選擇。”唐旭宸抱起雙臂，目光冷漠的看着章飛盛，彷彿看着的是一具屍體。“我已經遞交辭呈，很快就會離開中國。在剩下的半輩子裡，我只會做一件事。”
章飛盛也看着唐旭宸，似乎想看出唐旭宸的心思。
“我會逐一找到你這樣的人，沒有審判、沒有法律，只有我、只有懲罰與復仇。我會把你這樣的人一個一個的送入地獄，把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在你這樣的人身上重演，而且從你開始。”
“你……你是個瘋子！”
“沒錯，我是個瘋子，而且到死都不會清醒。你奪走了我的最愛，讓我失去了一切，這也是我將要對你做的事情。你不會死，還能活好幾年，至少在你把知道的秘密全部吐露出來之前，審訊你的人會讓你活着。你肯定有家人，而且把他們藏了起來，甚至給他們安排了新身份。雖然無法立即找到他們，但是我有時間，而且找人本來就是我的強項。當然，我擅長的不僅僅是找人。雖然我不是爆破專家，但是懂得如何製造遙控炸彈，而且是那種威力很小的遙控炸彈。我會一個一個的找到他們，用爆炸索、炸彈項圈炸掉他們的手腳，一塊一塊的送到你面前。”
“不……你不能這麼做！”
“我會，因爲你殺了劉雪麗，讓我無牽無掛，讓我再也不用爲職責活着。因爲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再也不會得到信任，再也不適合在情報安全機構工作。我得活下去，得有活下去的目標。從你與你的家人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找到殺害劉雪麗的兇手，讓這樣的人嚐到失去致哀的痛苦就是我的人生目標！”
“不，你瘋了，你完全瘋了。你不能這麼做……”
唐旭宸冷笑着轉過身，朝房門走去。
“放了我，來人啊，快阻止他，阻止他！”
唐旭宸沒有停下腳步，他沒有瘋，要瘋的是章飛盛。
“你不能……不能這麼做，他們……他們是無辜的，你……你不能殺害……殺害無辜民衆，你……”
唐旭宸走到門邊，章飛盛上氣不接下氣，很是反常。
門被推開，楊詩琪衝了進來。
跑到手推車旁邊看了一眼，楊詩琪立即大聲喊道：“田皓桐，快讓醫生過來，帶上急救藥品！”
怎麼回事？
楊詩琪咬緊牙關看了唐旭宸一眼，似乎是唐旭宸害死了章飛盛。
很快，兩名急救人員趕到。
與唐旭宸無關，是那種審訊藥物導致心臟衰竭，而唐旭宸開始說的那些話，給了章飛盛很大的刺激，誘發了心臟病。
還要，搶救及時，章飛盛沒有掛掉。
此時，歐陽鳳鳴乘坐的直升機到達北京郊外。
他沒有讓飛行員去機場，也沒有飛往市區，而是把他送到了一處露天停車場。告訴飛行員在回到上海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聯繫之後，歐陽鳳鳴才下了直升機。兩名飛行員是軍情局的人，應該很可靠。就算不可靠，也沒什麼大問題，因爲歐陽鳳鳴沒有打算聯繫其他人，決定單獨行動。
停車場裡有很多車輛，歐陽鳳鳴沒花多少功夫就搞到了一輛現代牌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