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晶大酒店,總經理辦公室。
天色馬上就放亮了,佩甄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脖子,疲憊不堪地擡起了頭。白天的時候,經濟監察大隊的人把麗晶的賬目查了個底朝天,她一直在忙着陪同協調,把一些該讓他們查的賬冊整理出來。這麼多年的帳,至少也得好幾天,佩甄又張羅着給他們佈置了幾個房間,方便他們休息。
“回去休息吧,別太累了。明天我來應付他們。”
沙發上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佩甄驚喜地站了起來,不可抑止地就要奔過去,卻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腳步:“什麼時候回來的?跟個鬼影一樣,也不提前說一聲。”
房間裡並沒有開燈,朱二奎進來後就看見了依然在忙碌的佩甄。他沒有去打擾她,只是靜靜地坐到了沙發上,用手撐着下巴,看着電腦前聚精會神地敲打着鍵盤的那個身影。這兩天來力挽狂瀾,幾乎以一己之力掌控住了酒店的大局,卻並沒多少人知道,她背後那巨大的精神壓力和心理壓力。
“昨天就回來了,只是一直在第一醫院,酒店亂了,物業公司不能再亂。剛剛纔回酒店。”朱二奎依然坐在沙發上,並沒有起身,也沒有開燈,他不想讓佩甄看到自己眼神裡的感動,“我已經給廚房打了招呼,專門給你準備了早點。先去吃點東西,回去休息吧!”
“還有一點沒整完呢,等會兒吧!你也累了幾天了,你先休息吧!”看到朱二奎平安無事,佩甄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又重新坐到了電腦前,嘴角邊一直掛着淺淺的笑容。
“聽話,睡覺去。白天再整這些。”朱二奎眉頭皺了皺,終於站起來走了過去,雙手扶住了佩甄的肩膀,不由分說輕輕地把她從電腦前拉開。
“好吧好吧!就差最後那麼一點了呢……你可真是的!”佩甄嗔怪地說道,仰起頭想看看朱二奎的面容,這兩天來爲他擔心死了,卻剛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股濃烈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頓時讓她有些眩暈,儘管朱二奎嘴上並沒說什麼甜蜜的話,可是從他的一舉一動裡,佩甄卻能感受到深深的關切。
“保存下來了!呵呵,我也一直在學習怎麼使用這些軟件呢!”朱二奎緊盯着電腦屏幕,有些得意地說道。他可是下了大力氣,去啃那些根本無法看懂的英文,就是爲了學會最基本的使用方法,還是很有成就感的嘛!
坐在椅子上的人卻並沒說話,他轉過頭,卻正好與佩甄四目相對。她那迷離的眼神,微張美妙的雙脣,讓老朱突然有些把握不住自己,一點點地湊近着……
朱二奎這輩子還沒有親過女人,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可他的心裡這會兒卻跟貓抓似的,癢的難受,腦子裡突然被本能的衝動給佔據了,很想知道親吻的感覺,卻突然被另外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給打斷了:我這是在幹什麼?吃女生的豆腐麼?她還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呢!
“……我得先去洗把臉,你趕緊去吃東西吧!”朱二奎直起了身子,轉身落荒而逃!
佩甄又是期待又是失落地愣了好半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呆子!
到了白天,經濟監察大隊的人繼續開始工作,卻有些驚訝地發現,之前那個女副總已經不在了,而老闆朱二奎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諸位不好意思,前幾天被一些瑣事纏身,沒能招呼你們,多有得罪,千萬要多多包涵!今天既然我回來了,還希望陳組長能給個面子,一塊吃頓飯?劉老一直跟我說,經濟監察大隊的陳錦榮處長可是全國聞名的鐵面包公,今天能一見真人,果然是名不虛傳!哈哈!”說完不管陳錦榮的反應,拉着就往餐廳走去。
“朱老闆,我這次來,是奉了上級的指示的。從昨天一天的情況來說,你們的賬目還算是比較清楚的,沒有太多違規的地方。只是例行的檢查,你不用過於緊張。”陳錦榮慢騰騰地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咖啡杯,並沒有端起來。
“陳處長,你我能這般見面,也是緣分。呵呵,能見到您也是我的榮幸,劉老不止一次的說過,做官當如陳錦榮!我一直都想結交,今天總算是有了個機會。”朱二奎微笑着說道。他已經讓石建國找來了這個人的資料,簡直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是上級給的指示,敢於跟任何人硬碰硬,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得失,因此也一直都深受重視,歷次重大檢查活動,都被委以重任。刑警隊的老李跟他比起來,已經算是圓滑靈活的多了。
“都是爲了工作,朱老闆的好意我心領了。等會兒收尾工作辦完,我就得走了,謝謝你的咖啡!”陳錦榮依舊是那副不死不活的表情,不爲所動地說了句場面話,站起身就揚長而去。
換成其他人,早就已經怒火沖天了,可朱二奎卻越來越欣賞他,因爲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某些東西。坐在一邊的石建國等人,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欽佩的神色。到了中午的時候,檢查小組已經準備走了,朱二奎專門去門口送行,彷彿這些人不是來檢查的而是來做客的,就連佩甄也感覺有些不可理解。
“陳處長,這兩天勞您大駕,心理很慚愧呀!除了公事之外,或許我們可以成爲朋友。我也就不送您什麼禮品了,就送您一句話吧: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論短長。”朱二奎緊緊握住陳錦榮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
“哦?那就借你的吉言了。這句話我會記住的。”陳錦榮很有些意外地仔細看了看他,臉上忽然露出了些許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這個表情和動作,讓站在一邊的佩甄大爲驚訝!C市官場裡幾乎無人不知,這個陳錦榮根本就是個異類,官場獨行俠,從來不跟任何官員有任何過於親密的關係,從來都是鐵面強硬,從來不留下任何可以供對手利用的把柄。他的女兒到現在也沒有解決戶口問題,老婆也還沒有正式的工作,這似乎是一個無法被攻破的堡壘,怎麼會對朱二奎另眼相看的?
眼看着車隊離去,朱二奎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這個人簡直就是大智若愚!如果上面有正式的命令和文件,那這次自己怎麼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無論如何都會被查處足夠的經濟問題;可是如果上面僅僅是個態度,讓他來摸摸底,那自己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不過以後算是被盯上了。聯想到這幾天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林俊成的影子在所有事情的背後模糊不清,朱二奎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利用價值不夠大。
就在轉身回到酒店的時候,朱二奎的眼角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李啓玲,她站在酒店廣場的旗杆旁,手足無措地往這邊看着,卻沒有走進來。
“讓那個女的直接到我辦公室吧!”朱二奎對身邊的服務員說道,疑惑地回到了辦公室。
“朱總,她不願意進來,只說有些急事找您,讓您去廣場。”沒過多久,服務檯的電話就打了上來,朱二奎聞言半晌無語。自己有這麼可怕嗎?她連進來都不願意……
“說吧,發生什麼事了?你可是從來不主動找我的。”到了廣場,朱二奎無奈地對李啓玲說道。
“我……有好幾個孩子都病了,發燒燒的厲害!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傳染病還是什麼,怕其他孩子也傳染上……已經把他們送到醫院了!我是……是……是來找你借錢的,這好幾個孩子,我的錢不夠了!”李啓玲咬着下嘴脣,鼓足了勇氣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她從心底裡不願意去求這個男人,但是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她實在是找不到其他可以值得依靠或者信賴的人了。
“帶我去醫院!建國,把車開出來!”朱二奎一聽,頓時緊張了起來。那個廠房本身潮氣就挺重,小孩兒們身子骨弱,伙食上的營養又無法得到太多的保證,時間長了,難免會生病。但是幾個小孩同時發病,估計會是傳染性的疾病,若是能及時救治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
“發燒多少度?現在都是什麼症狀,意識清醒不清醒?血壓呢?”一上車,朱二奎就連珠炮般地問道。李啓玲已經艱難到這種地步了,她畢竟是個女人,能堅持到現在已經非常不容易了,自己或許可以幫她分擔一點壓力。
“……意識倒還算清醒,就是渾身無力,站都站不起來了!而且面色都有些潮紅,我怕別是什麼惡性的傳染病!你懂醫?”李啓玲很驚訝,她每次遇到這個男人都有新的發現,他就像是一個越來越詭異的謎團。
“懂一點點,應付日常的疾病沒什麼問題。還是先到醫院去看看吧!”朱二奎憂心如焚。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對那些孩子們這麼關心,竟有一種無法割捨的情緒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