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雨落看着眼前王俊凱平靜的如同見到一個陌生人的目光，那雙無論何時總是溢滿溫柔的眼神不見了。在看向她的時候不見了。意識到這一點千雨落鼻尖不爭氣地一酸，指甲嵌進了掌心，鑽心的疼痛。
以前的時候兩個人這樣面對面站立的，他的目光要麼是不耐煩，要麼是戲謔，要麼是疼惜，要麼是溫柔，從沒有哪一刻像此時這樣充滿陌生。
絲毫不掩飾的疏離。
千雨落，你真的犯罪了。你將一個那樣完美的少年變得不願相信，這是你一生，恐怕都不能彌補的過錯。
王俊凱看到千雨落突然變紅的眼眶心裡抽痛了一下，說出口的話語卻那樣冷淡：“怎麼？我就那麼讓你害怕嗎？”
千雨落瞳孔猛地收縮，沒有去看王俊凱的目光，固執地攤開手掌舉在半空中，“不。同學，你的鑰匙。”
王俊凱淡淡地瞥了一眼千雨落掌心的物件，語氣是毫不在意的淡漠：“無用的東西。你丟了吧。”
千雨落渾身一顫。
她有些困難地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聲帶似乎撕裂了一般，無法發出聲音，只能留下一陣痛苦絕望的悲鳴。
“你的東西，我無權插手。”她將鑰匙隨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個支撐點。
王俊凱目不轉睛地看着聲線略微顫抖的千雨落，嘴角突然上彎，揚起一抹魅惑的笑容，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憐惜：“你此番過來，就只爲了這件事？”
千雨落站定，故作不在意的樣子，搖搖頭：“不，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相信以你學生會會長的身份，這點舉手之勞的小忙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王俊凱還未開口，千雨落便拿出了另一層身份來壓他。
他又怎麼知道，千雨落爲了波瀾不驚地說出這幾句話，練習了好久好久。卻在真正面對他的時候還是有些顫抖。
她還是那樣傻。
王俊凱心裡暗歎一口氣，隨即眸光一凜，將心中那些蠢蠢欲動想要擁抱眼前的女孩的想法盡數抹殺。
千雨落沒等他的回答，緩緩道：“我知道你應該知道最近學校傳的小顏是小偷的事情，我也知道經過以前的……呃，以你對蘇沫顏的瞭解，也清楚蘇沫顏不可能是小偷。”
“我已經知道真相，蘇沫顏不是偷書的人，真正的小偷是另一個人，而那個人……”說道這千雨落驀然停住。
如果她說出真相，必定會牽扯到寧月和她的糾葛，以王俊凱的敏銳，一定會察覺到不對勁，到時候要是讓他知道真相就不好了。
千雨落閉眼，眸間的掙扎連自己都不曾知曉：“不管怎麼樣，我知道寧月她也清楚蔣小雯纔是小偷，我希望你幫我勸勸寧月，讓她把真相說出來，還蘇沫顏一個清白。”
還有，我也希望寧月不要再因爲我而無緣無故地牽扯到其他人。
從此以後，我再不會讓她再費心。
千雨落敘述的過程裡王俊凱一直很平靜地沉默着，此刻他終於開口，話語卻顯得有些不領情：“你怎麼就確定我一定會幫你呢？”
千雨落聞言輕輕笑了，笑得與世無爭：“我說了，就憑你是學生會會長。”
就憑我知道你的善良。
王俊凱勾脣，笑意卻未達眼底：“千同學，你貌似還沒告訴我，你怎麼知道的真相，還有，爲什麼寧月會無緣無故地隱瞞真相，去針對蘇沫顏。據我所知，寧月和蘇沫顏之間並無瓜葛。”
你也沒有告訴我，你爲什麼會突然離開我的真相。
千雨落身形一僵，看着那熟悉眉眼上展現的笑容一時間感到深深的無力。
她該怎麼告訴。
王俊凱勢必知道，定是因爲她，所以寧月纔會去針對蘇沫顏的。
可是，王俊凱，你可曾想過，就是因爲我和寧月都……喜歡上了同一個人啊。
是因爲你啊。
所以……纔會有那麼多的迫不得已。
“這個理由……很重要麼？”
千雨落淡淡垂下眼簾，額前的髮絲在臉上灑下淡淡光影。
又是這種態度。
王俊凱看着千雨落此刻的沉默心裡沒有來地堵了一口氣：“抱歉，我拒絕。”
他被千雨落已經傷害了很多次了。
他無法再心平氣和地接受她的要求。
再怎麼樣，面對他的時候總該有些不同的吧？可千雨落卻依舊如此面無表情。
“你拒絕？”千雨落一愣，突然笑了，轉身就要走：“也好。”
千雨落，你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王俊凱發現自己錯了，他以爲他的冷淡可以換來千雨落的心慌，可以讓他知道真相，可以讓彼此回到以前。可是他忘了，他所認識的千雨落，是那樣固執。
她認定了的事情，便不會再回頭了。
而王俊凱現在這樣做，也無異於火上澆油。
思及此他感到一陣陣心慌，眼前千雨落的面容明明觸手可及卻又無法觸碰。那麼模糊。眸間的哀傷他看得清楚。
他竟然那麼害怕失去她。
“千雨落……”王俊凱低下頭，此刻的他像極了一個無措的孩子，聲線低迷：“你真的……要這樣對我嗎？”
真的拋棄以前了嗎，真的忘記回憶了嗎，真的寧願一個人也不想拉着他一同承擔嗎？
什麼時候這種感情已經滲入骨髓，刻骨銘心。什麼時候發現原來這麼愛，這麼害怕失去她。
心裡的極度空虛瘋狂地叫囂，希望她回來，回心轉意，告訴他她還在，她不會走，她一直陪在他身邊，他每天依舊可以看見她眼角眉梢的笑容。
千雨落驀然駐足，她轉身，眼神冷漠，臉上有一抹略顯蒼白的笑，她有些自嘲地看着王俊凱：“這樣？怎樣？王俊凱，別告訴我你還在惦念那可笑的以前。”
“我不是說過嗎？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從來沒有。”
“你總是自顧自地想着你自己，你又怎麼知道我在你那裡所承受的屈辱有多重？你知道你的冷眉冷眼多令我難堪嗎？你知道那些情話多噁心嗎？你知道因爲你我受到了多少女生的鄙視和唾棄嗎？”
“王俊凱，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在這裡裝一副被我傷害得很深的樣子？”
此刻的千雨落就像一條行走在刀尖的美人魚，每一個字的出現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凌遲，她的心變得鮮血淋漓，瘋狂地反抗着這所有違心的話語，卻於事無補。
這一次，它的主人，竟如此決絕。
她一字一頓，忍着眼眶裡即將翻涌而出的淚水，彷彿看着別人荒唐的青春，作着最後的道別：“王俊凱，遇見你，是我千雨落此生最大的錯誤。”
愛上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離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王俊凱自始至終沉默着，他的眼神盛滿了受傷，一下子黯淡無光。
或許，他真不應該抓着這感情不放手。
他真應該變回以前那個冰山臉，拒人於千里之外，對所有人的靠近或離開一概不在意。
“我們，真結束了。”千雨落有些倦了，她擡手擦了擦不聽話的眼淚：“王俊凱，你就當看了個笑話吧。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
沒有開始就結束的愛，又爲何不能稱之爲笑話？
她轉身，擡腳要走。
王俊凱突然開口，聲音如同穿越了亙古的時光，盤旋在千雨落的耳畔：“千雨落，倘若你今天跨出了這道門，我王俊凱永遠不會再等你。”
那他，就真的忘了他的生命裡有一個叫做“千雨落”的女孩曾經來過，他要抹去她的所有痕跡。
那一瞬間，彷彿時間靜止。千雨落眸光凝固，即將踏出去的腳停在半空中。
再也……不等了嗎？
也好。
她又笑了，突然轉身，一個大步走到王俊凱面前，伸手扳下王俊凱的腦袋，將脣瓣輕輕貼在了王俊凱的脣上。
溫柔得不像話。
輕輕的，彷彿一片羽毛落在脣上，又像是一滴水滴落在心海掀起的萬丈狂瀾。千雨落閉着眼睛，只是單純得貼在上面，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這就算是……最後的道別吧。
王俊凱眸光低沉沒有動作。任她吻着沒有推開。千雨落可以感受到王俊凱瞬間的僵硬。
良久，千雨落放開王俊凱，笑了笑，有眼淚滑下：“我欠你的，我也就只能還這個了。不管你要不要，承不承認。”
“王俊凱，從今以後，我們互不相欠。”
語罷，她留下一個背影，沒有回頭決絕地跨出了那道門。
那一剎，王俊凱覺得全身的血液猛然地凝固，繼而瘋狂地翻涌，熱烈又急切。
疼。撕心裂肺般的疼。
她終於還是走了。
他撫上脣，那裡還殘留着千雨落的氣息。柔軟，悲傷，卻走得堅決。
“好一個互不相欠啊……”
他終於低低地笑出聲來，那笑容絕美得令人窒息，哀傷的眼眸令人心顫。
陽光蒼白，少年似乎經歷了千年的洗禮，他站着，站着，許久不曾移動分毫，彷彿爲誰等待，又爲誰站成一座石像。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愛到歇斯底里，卑微地如同螻蟻？
你有沒有恨過一個人？
恨到撕心裂肺，心痛地無法呼吸？
很多時候的不願放手，都是因爲內心的那份執念。
誰愛誰？誰恨誰？
誰討厭誰，思念誰，又想擁抱誰，留住誰？
多年以後，誰又是誰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