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凱到底會不會醒過來？
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幾道淡淡的紅印，千雨落緊咬着的下脣已經開始泛白，接着她嚐到了專屬於血液的甜腥味。
心臟的地方刺痛感是那樣明顯。
恰巧這時言川推門進來，看到千雨落一個人蹲在門後一時間大驚失色，趕緊攙扶着千雨落炎回到病牀上，然後給她倒了溫水連藥一起遞給她。
千雨落臉色很不好，甚至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跟言川打招呼，如果是往常她斷然不會這樣。
沉默了一會，言川小心翼翼地看着千雨落的臉色問道：“落兒，你都聽到了？”
千雨落木訥地點點頭，藥的淡淡苦澀味道在口腔裡慢慢化開，雙手不安地握緊了玻璃杯。
言川表情凝固了幾秒，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
頓了幾秒，雙目無神的千雨落突然擡頭看向言川，語氣是少有的迫切：“言川，學長會不會有事？是不是如果他今天不能醒過來……就會，就會有生命危險？”
言川被她突如其來的發問弄的微微愣住。
以往的時候千雨落總是喊他“言川哥哥”，以往的時候千雨落同他說話總是很平靜地微笑着的，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失控過。
言川明白，這或許就是他與王俊凱之間的差距。
見言川遲遲不說話，千雨落急了，拉住他的手臂搖晃着說：“你告訴我啊，我剛剛都聽到了，你快點告訴我啊……”
是不是，如果他今天再醒不過來，千雨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麼是不是，千雨落間接害死了王俊凱？
一時間有什麼東西誤入了氣管，千雨落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嗆出來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良久，她聽到言川說：“落兒，以你現在的情況不能受刺激，還是不要知道了。”
千雨落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就是勉強抓緊了他的衣袖，哀求一般地說：“言川哥哥，我保證控制好情緒，你告訴我好不好？”
言川被千雨落緊緊地盯着有些招架不住。
很多時候他對千雨落的感情，又何嘗不是這樣卑微？
卑微到一個稱呼都變得敏感。
“咔噠”一聲是門把手被扭開的聲音，動作被打斷，千雨落和言川同時朝門口看去。
門口是一個依舊神情疲憊的人，千雨落都快記不清上一次和她笑着開玩笑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她半響才訥訥開口喊道：“媽。”
再次見到伊涵她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從小到大她似乎都只會給伊涵添亂，和伊涵鬥嘴。
到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多到千雨落都快記不清了。可是這一次她也還是給伊涵添了麻煩，讓所有人爲她不能安寧。、
“誒。”伊涵淡淡地應了她一聲，眼裡是欣慰的神色：“醒了就好。好了就好。”
伊涵坐到千雨落牀前，言川遞給了她一杯水便出門了，給了她們一個單獨的空間。
千雨落覺得很多話都梗在了喉嚨裡，她看着伊涵的側臉眼裡的愧疚快要溢出來，卻還是無法說出一句話。
倒是伊涵先開口了：“落兒，最近覺得恢復得怎麼樣？”
千雨落抿了抿脣：“挺好的。”
伊涵似乎還想說什麼，看着千雨落蒼白的臉色終是沒有說出口。
前幾天幾個人來看千雨落的時候都很默契的沒有提起案件的進展，千雨落知道她最好也不要太清楚，可是伊涵不一樣，她一定是整件事情目前瞭解線索最多的那個人。
又過了一會千雨落還是忍不住問伊涵：“媽，學長他現在怎麼樣？”
伊涵愣了愣，然後纔回答：“小凱啊……醫生說，只要度過了今天就脫離危險期了。”
伊涵竟然沒有瞞她。
“那他怎麼樣？嚴重嗎？”
“有點嚴重，當時有幾片玻璃渣刺得有點深了，手術進行了很久才安全取出來，然後就被送到icu了。具體情況只能等他醒過來。畢竟大腦很重要，受傷了也沒那麼容易好，你也不要太擔心，現在情況是比較穩定的，今天醒過來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落兒，你要相信小凱，他一定會醒過來的。”伊涵輕輕地對千雨落說，彷彿在安慰她。
“這孩子也是真喜歡你吧，落兒。”伊涵垂着眼看着千雨落，毫不避諱地說，語氣裡頗有惋惜之意：“這次爲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是難爲他了。”
“嗯。”千雨落點頭，悲傷不可抑制。
她明白的，伊涵總是很尊重她。
伊涵不像其他的父母那樣堅決地抵制早戀這一類事件，她總是對千雨落說，覺得什麼開心就去做什麼，只要不太過，活得開心最重要。
感情這種事，最重要的莫過於經歷過，看淡了，最後才能百毒不侵。
“如果沒有這次意外……”
如果沒有這次意外，你們就可以在一起再也不用分開了。
“落兒，你要明白。”伊涵突然認真地對千雨落說：“無論小凱這次能否醒過來，他是不是平安，你都要跟我們一起去美國。”
“我不要！”千雨落第一時間反駁。
她要陪着他，無論再發生什麼事情，都要陪着他。
“這由不得你。”伊涵平靜地講述着事實，“你的病已經拖不得了，我門已經聯繫好了醫生，去了美國立即治療。你若是留下來只怕到時候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最後只能讓王俊凱更加傷心。”
“所以倒不如你先安心治病，相信你們兩個之間的感情，就算過了再久，只要你回來，就還有可能。這種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
這真的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如果千雨落執意留下來，結局只能是讓兩個人更加傷心罷了。
“……”千雨落終於還是緩緩地，遲疑地說：“媽，我想等學長醒過來再說這個好嗎？”
伊涵無可奈何地看着固執地像一頭牛一樣的千雨落，道：“你還真是隨了我的性子，固執地讓人無法理解。”
千雨落笑了笑，然後才問起那個好久好久都沒有提及的名字：“我爸呢？出了這麼大事還不來看看我？他什麼時候這麼小心眼了？”
伊涵眨眨眼，無奈地說：“你說千永華？他已經在美國等我們了。”
千永華是千雨落的父親。之所以很久很久沒有聯繫的原因其實是當初千雨落死活都不願意從北京轉到重慶來讀高一，最後千永華被逼急了，便以強制手段把她送了過來，然後父女倆徹底陷入了冷戰。
雖然千雨落很意外蘇沫顏和齊雪欣會陪她一起來重慶，但是她拉不下臉去跟千永華道歉，便一直很少提及他，伊涵瞭解她的性子也很少說起千永華。
千永華一直都很忙，這次千雨落出事他剛好在美國出差談一筆合同，還好伊涵在國內把事情處理好了，乾脆就直接留在美國安排好了一切等他們來。
千永華當然還是擔心千雨落的。不過還好有伊涵在，於是他便一直找伊涵瞭解情況，這樣做的原因還是隻有一個，拉不下臉來。
千家人都這樣，不過是對家人的小小的約定成俗的習慣。
伊涵又和千雨落聊了一會，可惜千雨落的思緒卻始終遊離在外，後來薛雪莉來找了伊涵說有事要談，伊涵走的時候不放心地看了看恍恍惚惚的千雨落，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說：“如果實在放心不下的話，就允許你過去看看吧。”
千雨落不可置信地看向伊涵。
隨即薛雪莉也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對千雨落說：“落兒，我想小凱應該也很想見到你。想去就去看看吧。”
“謝謝薛阿姨！”千雨落一激動差點跳起來，下一秒又牽扯到了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疼得眉毛緊緊皺起，可是她還是笑着，滿眼都是喜悅的笑意。
伊涵和薛雪莉對視一眼，多年的默契讓她們都明白彼此眼中的深意。
走路還是有些吃力，千雨落在醫院員工帶領下換上了專門消過毒的衣服纔可以進王俊凱所在的病房。
她這幾天來都沒出過病房，越是接近王俊凱在的地方，她的呼吸就越小心翼翼。
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她隱約看見了病牀上的一個輪廓，卻被一些儀器遮住了上半身。
真的，千雨落那一瞬間就哭了，沒有任何徵兆，看到他就哭了。
她看到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彷彿沒有生命，身邊的儀器顯示着冰冷的數據，她只能看到他的身體伴隨着輕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消散的呼吸緩慢地起伏着，有規律的，安靜的。
她呆呆地站在那，看了很久，才挪動步子走到門口緩緩擰開了把手，推門而入。
近了，又近了。
她終於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張怎樣毫無生氣卻又絕美的臉？
他的腦後纏着厚厚的紗布，如她前幾天那樣戴着氧氣罩，呼吸淺淺的。
漂亮的桃花眼緊緊地閉着，長而不曲的睫毛在眼睛下灑下一片陰影。
她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
她望着他哭得不成樣子卻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他靜靜地躺着雙眸緊閉看不到她哪怕一絲一毫的悲傷。
他們之間彷彿永遠都有那麼一段距離，要麼我等着你你追不上，要麼我看着你你卻看不到我，要麼我們望着彼此中間卻隔着跨不過的一步之遙。
千雨落顫抖着一隻手捂住嘴巴，另一隻手想去撫摸王俊凱的臉龐。
卻停在了上方，遲遲不敢觸碰他的臉。
她怕她碰了，他就消失了。
於是千雨落坐在王俊凱的身邊，握住他的手，淚痕還沒有幹，她就自說自話一般，斷斷續續地跟王俊凱講述以前的事，希望可以喚醒他。
她的眼淚滴滴答答落在王俊凱的手背上，千雨落呼吸都不敢大聲，就這麼邊說邊看着王俊凱毫無生氣的面容，心臟微微地疼。
沒有一個人來叫她，她就這麼陪着王俊凱，從早晨到中午，從中午到傍晚，從傍晚到深夜。
她不知道，言川就在病房外面，陪着她一起度過這一天。
她講了很久，已是深夜十一點，王俊凱卻還是絲毫沒有轉醒的意思。
千雨落慌了。
巨大的恐懼圍繞着她，她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一滴眼淚從臉頰跌落到了王俊凱的臉上。
她剛纔講到了幾次對王俊凱告白的場景，特別是那一次深夜被困倉庫的時候。千雨落握緊了王俊凱的手，泣不成聲。
“我對你說，學長，我真的很喜歡你。”
“學長……你醒過來好不好？這一天馬上就要過去了啊……你醒過來好不好……”
就這最後幾十分鐘，否則我們便是生死兩相隔。
千雨落緊緊盯着王俊凱，眼前的少年似乎被這巨大的悲傷所觸動。
突然間，他長長的睫毛動了一下，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