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城,顧名思義就是蘭花盛行的城池。
城中民衆獨愛蘭,每年三月,早長鶯飛之際,便會有一場盛大的蘭花會。因爲是蘭花會,所以必須是蘭花,而且在參賽的時候花朵必須是盛開的。而蘭花中,又以變異春蘭最稀奇,往年奪冠的也往往是變異的春蘭。
據宋顏所知,趙蘭城花費巨資培植了一片極大的蘭苑,裡面各種珍貴品種幾乎全了,而每年的蘭花會,也幾乎成了他的個人蘭花秀。連續十年,年年奪冠。
蘭城,茶館。
宋顏和趙柔柔一身男裝,寬袖長袍,清秀俊朗,兩人對面而坐,猶如一道美妙風景,簡直叫人挪不開眼。
“那趙蘭城擁有天下極品蘭花,據說他還不滿足,立志要將極品蘭花收集齊全了。”趙柔柔冷哼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變異的蘭花又何止千百?哪裡是他能夠盡收的?”宋顏漫不經心道。變異的蘭花對於擁有空間的她來說,並不是難事。
“對了,聽說他去年在蘭花會上奪冠的是一株五色春蘭,春蘭含苞時是粉白色,初開時是玫紅色,待到怒放時則是豔紅色,待放了幾個時辰後漸漸變成紫羅蘭色,到最後凋謝時則爲橘黃色,簡直令人匪夷所思。老大,你真的有把握嗎?”趙柔柔放低聲音問道。
“將不可能的事變爲可能,這樣的美事相當的愉悅。”宋顏不答,但是她的不答卻已經給出了最自信的答案。
此時茶館大堂裡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人,有了各種聲音。
“常先生,眼瞧着今年的蘭花會就要開了,您老今年可得了什麼好蘭沒有?”靠窗那桌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對坐在他對面的一位六十多歲穿着儒服的老先生問道。
老先生有些愁眉不展,搖晃着手中的茶杯,嘆道:“好蘭花是越來越少,但凡是好的,都被那人高價買走,哪裡會輪到我們的份?”
耳力靈敏的宋顏和趙柔柔對視一眼,兩人對視一眼,皆望向那桌凝神細聽。
那年輕人聽了老者的抱怨,也是一副心有慼慼焉的愁怨,悶悶地飲下一口茶,也嘆道:“確實如此。那趙家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他以爲蘭花會是他家開的不成?去年的一二三名可都是被他得了呢!今年不會連前五名都要包攬吧?”
“誰說不是呢。我老頭子在蘭城活了快六十多年了,可也沒見過強勢至此的。”
年輕人重重放下杯子,義憤填膺道:“真希望今年的蘭花會殺出一匹黑馬來,將那位殺的人仰馬翻片甲不留,如此纔算暢快,舒舒胸口這惡氣。”
“唉,小夥子啊,年輕人就是氣盛,有什麼說什麼,不過你這話可說出了咱絕大多數蘭城人的心聲。誰不想在蘭花會上奪魁?可是那可能嗎?有那人在蘭城一日,這蘭花會的魁首就一日不會易主。”老先生臉色頗爲無奈,認命地勸道,“禍從口出,有些話不該說的就悶在肚子裡吧。”
小夥子氣不過,重重一哼,甩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話:“我決不妥協!說不定我運氣好,今次就能在花市碰到極品蘭呢。”
而老者只是笑望着年輕人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苦笑着將茶盞中的香茗一飲而盡,幽幽嘆息一聲:年輕人啊,終究是氣盛,整條花市街可都是趙蘭城的啊。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茶館裡的人越來越多,唱曲的,說話的,混合在一起,人聲鼎沸,喧鬧不堪。
“走,咱們也去花市瞅瞅去。”宋顏丟下一小塊銀角,率先出了門。本來她還想進深山去找尋極品蘭,然後放進空間裡任由它變異,但是現在聽了老者的話,她反倒興起了去花市一探的趣味。
誠如老者所言,這整條花市街都是趙蘭城的,而她如若從花市裡撿漏找着極品蘭,豈不等於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這等便宜買賣,宋顏想來是最愛做的。
花市在城南。
這條街並不長,從頭到尾大約有上千米,擺在街道兩旁的都是低端的花木,不過大概是怕大家不認識花木的品種,賣主都用紙寫了花名貼在枝幹上或者花盆上。宋顏和趙柔柔一路散步過去,目不暇接地看着,她們發現這裡的花木品種確實多,但大多數都是石榴、月季、茶花、菊花這類尋常品種,價錢也頗爲低廉。
至於蘭花,也有,但都是普通花型,別說變異蘭,就連稍微中檔一點的也沒瞧見過一株。不過想也明白,擺在地攤上賣的,能貴到哪裡去?花又能好到哪裡去?
宋顏興致缺缺,目光四處亂掃,不多時便發現在這花市最好的地段佇立着一座三層商鋪,門口匾額上懸掛:品蘭閣,而邊上龍飛鳳舞的落款分明就是趙蘭城三個字。
看來這座木質結構的三層樓商鋪的擁有者就是趙蘭城了。
不愧是趙蘭城,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底樓大堂建的很寬敞,此時大堂內足有上百人,但是一點都不顯得擁擠。一排排桃花木製作的架子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各種蘭花,株株都是含苞待放。
前面有一羣人圍在一株蘭花前面,一個個都顯得很興奮。
宋顏聽着他們議論,一走近就被他們圍着的那株蘭花吸引住了。
這株蘭花根粗而長,蒼綠色的葉子半垂而下,葉姿之美猶如少女翩躚而舞的身子,曼妙婀娜。此刻花瓣開的正豔,花瓣外緣是粉白色,像是鑲的白邊,而內裡則是淺紫色,花瓣宛如五角晶瑩剔透的雪花形,花朵濃香遠溢,瀰漫在空氣中。
宋顏在前世的時候對蘭花的研究並不深,但是在天道秘境裡面她得到了穿越前輩留下來的遺物,一臺配置強大無比的筆記本,而筆記本的硬盤裡恰恰就有關於蘭花的資料,而且多的不得了,因爲那位穿越前輩就是極度癡迷蘭花的人。
宋顏雖然是臨時抱佛腳,但是那麼多的資料塞進腦子消化後,比現在這些古人知道的自然是多的多。她知道這株蘭花是建蘭中的雪蘭花,乃是建蘭五大名種之一,其價值,若是放在現代的話,怕是要上百萬人民幣。
按照銀幣與人民幣1比1000的兌換比例,那麼這株雪蘭花的價值也要過千了。
“這株雪蘭品相極好,就是參加蘭花會也能名列前茅,不知要價幾何?”此時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輕而易舉地蓋過了場內的喧囂。
這道聲音宋顏覺得有些熟悉,擡眼望去,卻立即認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茶館裡那位與老儒生對話的年輕人,也正是因了他,所以宋顏才決定來花市一趟。
品蘭閣的老闆是一位儒氣斯文的中年男子,他身上沒有商賈常見的粗俗市儈,也沒有儒生特有的孤傲清高。他的臉上掛着溫和淺笑,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
“大家都是懂行的,這花型色澤都是無可挑剔,我也就不多說了。至於要價嘛……大家都是愛蘭懂蘭的,也都該知道的,這一千二百里的要價,不算高吧?”
“這品雪蘭確實值這個價,一千二百兩是吧?我要了。”離雪蘭最近的一個華服中年人大聲說道,生怕會被人搶了先。其實也難怪他如此,蘭苑極少拿出珍品來賣的,恰逢蘭花會之際,極品蘭花更是有價無市,有銀子也買不到。
“我出一千三百兩。”那宋顏認識的年輕人一聽急了,大聲喊價。
這株蘭花雖好,卻還達不到宋顏的要求,能夠讓趙蘭城心甘情願拿秩序之章來換的蘭花……決計不是這種幾千兩的檔次。宋顏將目光從那株蘭花上移開,在大廳裡轉了一圈沒發現後,看到有幾個人上了二樓,於是她便也慢悠悠地沿着原木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擺放蘭花的空間比起一樓要小的多,大概只有一樓的十分之一不到,大小隻能容納十來個人。
二樓門口站着兩個身形筆挺的護衛,看到宋顏二人到來,兩人面容冷肅,揚着下顎高傲道:“請出示憑證!”
“什麼憑證?剛纔那兩個人也沒出示憑證就進去了啊,你們這叫厚此薄彼?有這樣做生意的嗎?”趙柔柔冷冷瞪視一眼。藍階強者的怒火豈是那麼好承受的?那兩個護衛瞪視覺得腦門生疼,頭暈眼花,胸口幾乎透不過氣來。
服從強者是這個以強者爲尊的世界固有的規則,那兩個護衛被趙柔柔這麼一瞪,頓時氣矮了九分,只剩下最後一分仍在掙扎,但是此刻他們的態度已經好太多了,臉上還陪着殷勤笑容,忙着解釋道:“不好意思,事先沒給您兩位講清楚。您二位是第一次來吧?咱們品蘭閣有規矩,但凡上二樓的,都要出示憑證,至於剛纔進去的兩位,他們都是蘭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們都是認識的,所以不必出示。”
“他們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那我們就是沒頭沒臉的小人物咯?”趙柔柔笑得一臉溫和無害,而那兩名護衛卻從她臉上看到陰森森的殺氣。
兩名護衛嚇地臉色蒼白,雙腳直髮顫,帶着顫抖的聲音急聲辯解:“不是不是,您可千萬不要誤會,您也是大人物……大人物……”能夠一個眼神就瞪的他們差點魂飛魄散的高手,怎麼不是大人物?
“別廢話,快說,那什麼憑證是怎麼回事?”趙柔柔也沒心情跟他們廢話。這些挑釁她尊貴身份的護衛,要是放在以前,早就被她拆骨了。和以前相比,現在她的脾氣算是很溫和了。
“是是是。”其中一位高個子護衛連聲道:“二樓的蘭花比起一樓來要尊貴的多,一般也只有非富即貴的大人物才能出的起價錢,而兩位……”那護衛的目光在宋顏和趙柔柔臉上掃來掃去,誰都知道他不敢說出口的是什麼。
“哦,憑證,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趙柔柔從懷中摸出一疊厚厚的銀票,重重拍在那護衛手上,“怎麼樣,這些夠不夠分量?”
趙柔柔拿出來的銀票,每張的面額都是一千的,厚厚一疊足足有幾十張。
那護衛驚嚇過度,蒼白着臉,哪裡還敢攔着?忙着就道:“不知是貴客駕臨,您二位快裡邊請。”
“這還差不多。”趙柔柔也懶得理會這種小人物,跟在宋顏身後,雙手交負在後,慢悠悠地踱進裡面。
此刻二樓的大廳裡已經有了三四個人,他們或是獨自品味,或是相約而談,誰也沒有朝宋顏她們多看一眼。
“咦,果然如此。”在掃視了大堂一圈後,宋顏眼睛頓時一亮,仔細地打量着臨近她身旁的一株蘭花,只見那株蘭花上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霧氣,霧氣極淡,如若不是宋顏仔細,也不容易發現。
蘭花上籠罩着霧氣,這對於別人來說匪夷所思,但是對於宋顏來說卻不算什麼,因爲在她的空間中,每一株草藥上都瀰漫着與此類似的霧氣,不過那些霧氣比這比起來也要濃郁多了。
而瀰漫着霧氣的那品蘭花明顯比沒有霧氣的要珍貴許多。那麼,是不是可以得出這麼一個結論:霧氣越是濃郁,蘭花的品相就越上乘?
爲了驗證這個結論,宋顏開始仔細觀察起周圍的蘭花來。
宋顏知道鑑蘭,一看葉形,二看花苞,三看開品,在沒有花的情況下通過葉子的品相,一個有經驗的人,也能看出蘭花的品相。依照她的經驗,這株籠罩着淡淡霧氣的蘭花是宋梅,比樓下那品沒有霧氣的雪蘭要好上一個檔次。
目光掃視間,宋顏又看到了一株籠罩着霧氣的蘭花,而這品蘭花的霧氣比之剛纔的宋梅要濃上一些。宋顏再細細看過蘭花的葉形,她可以肯定這品蘭花是綠蘿,其價值比起宋梅果然要更高一個檔次。
既然如此,那隻要找到霧氣最濃郁的那株就行咯,這活倒是簡單的。
但是當宋顏將這話說與趙柔柔聽的時候,趙柔柔睜着一雙黑白分明卻迷茫的眼神:“霧氣……老大你說這品蘭花上面有霧氣?我怎麼沒看到啊?”
“一點也看不到?”這下輪到宋顏迷惘了,明明霧氣那麼濃郁的說。
“沒有,絕對沒有。”趙柔柔鄭重而肯定地點頭。
既然趙柔柔都看不到,那麼普通人決計也看不到了,這倒是便宜了她。至於她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霧氣,宋顏想了想,就將其歸結爲隨身空間上頭去了。
只需要用霧氣判斷,而不必一株株仔細地品味分析,所以宋顏看蘭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一步一株一眼,不到一炷香的時候就看了大半。而一炷香的時間對於其他人來說,鑑定一品蘭花的時候都不夠。
此時大廳裡那另外的幾人也注意到了宋顏,原本只是看到陌生人而多看一眼,但是當他們看到宋顏那速度,直接就將她定位爲外行人,而她這樣隨意的態度,絕對是對蘭花的不尊重,簡直就是褻瀆。
於是,其中一位帶着藍色冠帶的中年人眉宇緊蹙,冷哼一聲:“粗俗!”
又一人接着說了一句:“粗鄙。”
第三人直接評價:“不知所謂。”
前三個人惜字如金,唯有第四個人搖頭晃腦長篇大論地教訓宋顏:“這位姑娘,你到底懂不懂蘭花?你這樣囫圇吞棗的哪裡能看的清楚?這品蘭啊,就要慢慢的看,細細的品,哪有你這樣胡亂掃過去的?不懂蘭就不要隨便上來,二樓可不是隨便誰都能上的……巴拉巴拉巴拉……”
“喂,老頭你誰啊,我們愛怎麼看怎麼看,干卿底事?”趙柔柔直接爆粗口。
“你……你……”那老頭慣常拿鼻孔看人,冷不防被人頂撞,氣惱太過,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反駁的話。
“你什麼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別人怎麼看蘭品蘭關你什麼事?別擺出一副自以爲高高在上的酸臭模樣,姑娘我看不上。”趙柔柔冷哼一聲。
而此時的宋顏,則好整以暇地靠着牆壁,嘴角含着一抹淺笑,饒有興致地看着趙柔柔發飆。
那老頭被趙柔柔一翻毫不留情的話說的心頭火氣,但是他一向自詡清高淡雅,就連與人說話都是紆尊降貴,論打嘴仗哪裡說的牙尖嘴利的趙柔柔?此刻他顫抖着指尖,直直指着趙柔柔:“你還是女子嗎?竟然如此不堪教化,粗鄙至極,簡直就是潑婦,潑婦!”
“潑婦你全家!”趙柔柔雙手叉腰,直接就吼回去了,“你再罵啊,信不信本姑娘一個拳頭下去,叫你化作春泥更護花?”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她還示威性地揚揚手中的拳頭。
“噗嗤——”雙手環胸斜靠在牆壁上宋顏冷不凡笑出聲來,因爲趙柔柔說話太逗了。以她藍階頂峰的實力,一個拳頭下去,那老頭絕對可以零落成泥碾作塵。
“好了好了,不氣了,爲了個自以爲是的酸臭秀才生氣,至於嗎?”宋顏忍住笑,拍拍趙柔柔的肩頭,說出口的話很實誠,卻也毒辣。
“你們兩個,簡直就是……”那四個老者沆瀣一氣,個個都是怒氣衝衝。但是礙於趙柔柔身上散發出的強者威壓,他們全都怒目而視而不敢破口大罵。
“呀,你們這是怎麼了?”一道溫潤的聲線在衆人耳邊響起,隨後一道身影進入。
卻原來是品蘭閣的李老闆。
那被趙柔柔欺負的最慘的老頭正欲說話,卻被趙柔柔捷足先登,只見她連貫而又流利用極快的語速說道:“能怎麼着啊?我們可什麼都沒做,好好地欣賞着蘭花呢,那幾個老頭竟然罵我們粗鄙,粗俗,潑婦,還不堪教化呢。話說我們招誰惹誰了?憑什麼這樣說我們啊?不就是倚老賣老嗎?欺負我們家沒老頭子啊?”
一席話說的那老頭臉色漲得通紅,幾乎嘔血,顫抖的指尖直直指着趙柔柔,拍會在腦溢血崩潰的邊緣。
話說趙柔柔真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兩位姑娘,你們惹事了,他們幾位可是……”李老闆見那老頭被氣成這樣,只能苦着臉朝宋顏她們勸着,希望她們能夠息事寧人,好好道個歉陪個不是,畢竟衝撞老人的名聲也不好聽不是?
宋顏似笑非笑地斜睨了那李老闆一眼,看似隨意,語氣中卻透着一絲冰寒徹骨的冷意:“我們不惹事,可別人也別想惹我們。此事如若就此作罷,那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也別提今日的事。若是幾位先生不服氣,非要說道說道,那我們也奉陪到底。”宋顏行事的原則一向如此。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宋顏散發出一絲墨階強者的威壓,強大的氣場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從心底裡產生驚恐,當宋顏收回威壓而他們再擡頭時,那幾個老頭的眼底蘊含着濃濃的敬畏。
宋顏嘴角微扯。這就是強者爲尊的時候,一切都是實力說了算。如若今日她沒有一身的本事,只怕麻煩就惹上身了,那幾個老頭的身份只怕不簡單。
見他們眼中有了畏懼,宋顏便再沒將他們看在眼裡,趙柔柔更是斜睨他們,冷哼數聲。
矛盾歸矛盾,該做的事還得做。宋顏將那幾個老頭視作空氣,旁若無人地在大廳裡繼續她爲做完的事,就是將所有的蘭花用霧氣的標準塞選一遍。
“咦——”很快,宋顏的目光便被眼前的一品蘭花吸引住了。
那品蘭花用普通的青瓷花盆所栽,而李老闆更是將其歸類爲中檔的貨架上,但是以宋顏毒辣的眼光來看,這品蘭花,不簡單。不僅僅是含苞待放的花苞上籠罩着比一般蘭花濃郁的多的霧氣,而是觀那葉形,分明是後世拍賣出千萬天價的蓮瓣蘭!
“兩千兩,倒是有些小貴。”宋顏站在那蓮瓣蘭面前,摸着下顎,一副沉思的模樣,眼神中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兩千兩可是筆不小的買賣,這品蘭閣與古董鋪子有些類似,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指的就是這裡邊的暴利。
李老闆見有生意生門,自然極爲殷勤,再加上剛纔見識到宋顏的實力,哪裡敢得罪她,便笑道:“品蘭閣一向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的,這上面標的是兩千兩就是兩千兩,本來是一文錢都不能少的,但是既然姑娘要,那自然是……不知姑娘覺得怎樣的價位合適?”
宋顏正想說話,卻似忽然想到一件好玩的趣事,頓時眼眸閃過一抹亮光。
“既然是明碼標價一文錢都不能少,我又如何敢例外。”宋顏高深莫測地看了李老闆一眼,從衣袖中取了兩張面額一千的銀票遞給李老闆,然後輕鬆地抱着盆子打算離開。
“銀貨兩訖,這盆蘭花現在已經歸我了。”宋顏似笑非笑地揚着脣畔的笑意,眼底似乎飽含深意,只可惜李老闆卻看不明白。
“那是自然,這盆蘭花現已經是姑娘您的了。”李老闆滿眼笑意,心中極爲欣喜。見過掏銀票爽快的,可沒見過如此爽快的,買蘭花就像買顆大白菜那麼簡單。
而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那是一行五人,爲首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藍袍年輕人,他進來的時候目光掃過宋顏懷中的蘭花,臉上忽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少爺,看上了那小妞?”跟在年輕人後面的一位高瘦老者輕聲發問。
“嗯,不錯,沒想到竟然看走了眼。”那藍袍青年摸着下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宋顏,低沉的聲音冷道:“給本少年站住!”
宋顏眼底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冷笑,側目斜睨那喊住她的無力男人,腳步卻不停留,繼續朝門口而去,眼底的輕慢明顯是沒將那藍袍年輕人看在眼裡。
“嗯?”藍袍青年眼底閃過一抹怒意,在這蘭城裡居然有人膽敢違揹他的命令?要知道就連城主都要對他恭恭敬敬的。
藍袍青年沒有說話,但是他緊蹙的眉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和決心,況且有一羣手下在,這種事哪有主人親自出手的?不用藍袍青年親自下命,那高瘦的跟竹竿似的老者已經兩步跨直宋顏面前
“姑娘,你走可以,但是你懷裡的那盆蘭花必須留下。”不是疑問句,而是簡單的陳述句,語氣中更是有着不容拒絕的警告。
“什麼意思?”宋顏轉過身,好整以暇地迎視那藍袍青年的目光。她知道那藍袍青年纔是主子,他纔是主事人。
藍袍青年依舊保持沉默,他身後的高瘦老者卻與他默契十足,立即非常知趣地朝宋顏說道:“很簡單的意思,我們少爺看上了你手中的這盆蘭花,這盆蘭花賣給我們吧。”
“你說什麼?”宋顏覺得這件事真是好笑。
“蘭花,給我們,我們會付給你足夠的銀子,價格多少,我們原價付給你。”那高手老者淡漠地說道,似乎在他看來,如此紆尊降貴已經很給宋顏面子了。
但是很顯然,宋顏並不打算賣給他這個面子。
“原價?就算十倍百倍,這蘭花我們也不賣。”趙柔柔冷笑連連。
“就是這意思。”宋顏嘴角微扯,勾勒出一抹冷笑,“話已說完,現在可以讓開了嗎?”
但是那高瘦老者的身子依舊一動不動的杵在那裡,猶如一根定海神針。
“好狗不擋道,難道你主子沒告訴過你這規矩?”趙柔柔的話一向犀利,而且殺傷力十足。
此話一出,那高瘦老者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而那位藍袍青年同樣也是橫眉冷豎,目光似寒冰利劍般射向宋顏和趙柔柔。
“怎麼?想打架?”趙柔柔戰意十足,揚着下顎,不屑地冷哼。
那高瘦老者冷笑數聲,話語中警告味道濃厚:“你們兩個臭丫頭最好識趣一點,別爲了盆不知名的蘭花枉自送了性命。”
“喲,威脅我呢?誰怕誰啊?想打架就打唄,哪裡這麼多廢話。”趙柔柔不怒反笑。
“走吧,別跟他們廢話,不知所謂,也不知道仗着誰的勢。”宋顏一拉趙柔柔,兩人相攜而去,似乎不想與這幾個人糾纏下去。
驟然,宋顏只覺得一陣人影閃動,加上之前那高瘦老者,現在攔在她們面前的共有四人,而這四人都有着藍階強者的實力。
“想走?”那藍袍少年猙獰着眉,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奉勸你們一句,最好乖乖地將那盆蘭花交出來,否則!後果,你們自己想象吧!”藍袍青年覺得自己已經很好脾氣很放人一馬了。
“哦?怎樣的後果?我可是很期待呢。”宋顏雙眸晶亮,閃着狡黠光芒。
“臭丫頭,這可是你自找的!現在就算你無償將東西交出來,也沒用了!”瘦高老者猙獰着雙眉,面容被氣得差點扭曲。
“威脅人誰不會?”宋顏笑吟吟地回視他,“我現在警告你,若是你們再攔着道的話,後果,你們自己想象吧!”
“臭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是你惹自己找死,別怪我們趙府欺凌弱小!”瘦高老者滿臉怒容,一巴掌就拍向宋顏!
一道渾厚的掌力攜帶着冷冽的寒風呼嘯而至,一抹陰影隨之而落,眼看着一位嬌滴滴的小姑娘就要喪命在巨掌之下,在場的人除了那李老闆,沒有一個露出不忍的表情。
“砰——”
似乎是硬物強烈撞擊而爆發出的尖銳聲音。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原本不被所有人期待的宋顏,此刻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而那個欲將她除之而後快的瘦高老頭此刻卻被重力撞擊出去,身子狠狠地撞在牆壁上,然後順着牆壁滑落地面。
原本他還想硬撐着站起來,將場子圓過去,但是他的身子卻不允許。他忽然覺得咽喉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熱熱的,癢癢的,若是以往他自然能輕易壓制下去,但是現在——
“噗——”濃濃的鮮血自他口中噴出,他一口一口地嘔着血。
他的臉上,手上,長袍上血跡斑斑,地上更是流了一大灘的血液……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使得他越加覺得狼狽不堪。
是的,所有人,包括那藍袍青年在內,都難以置信地瞪着那瘦高老者。原本所有人都以爲宋顏死定了,但是誰知道被擊飛出去的反而是瘦高老者呢?
接着,大家都將目光集中到宋顏身上。
此刻,那四個老頭才覺得一陣後怕,後背的衣裳被冷汗浸溼了。是了,剛纔他們已經見識過了那姑娘的厲害,那散發出來的強者的威壓令他們驚恐莫名,他們原本就知道宋顏不簡單,但是誰也不知道她的修爲竟然如此了得。
要知道,那位被擊飛的瘦高老者,他可是趙府裡的供奉之一,堂堂的藍階強者呢!
但是,只一招,就被這姑娘給擊飛了?這也太……驚悚了吧?一想到他們剛纔竟然在如此強大的強者面前挑三揀四說話還那麼不客氣,他們就覺得腿軟……
四周一片寂靜,誰也沒有出聲。
“趙府?就是那個森華商會的趙府?”宋顏目光冰冷,高深莫測地射向藍袍青年。
藍袍青年雙手環胸,斜睨着宋顏,冷冷嗤笑一聲:“怎麼?聽到趙府,開始害怕了?”
見宋顏沉默不語,那藍袍青年更是得意,眼底的猙獰狠辣之色更是濃烈,“李先生,去,到趙府將幾位供奉都請來。”
“是,大少爺……”垂首站在藍袍青年身邊李老闆憐憫地看了宋顏一眼。任憑她再如何強大,也抵不過趙府裡幾位供奉的長老。
而他口中的大少爺就是趙蘭城的大兒子趙子明。
“你是趙府的大少爺?這品蘭閣可是你們趙府旗下的?”宋顏眼眸中含着一絲莫測的笑意,舉手投足間並無半分懼色。
“是,那又如何?”常人在聽到趙府的供奉長老時,無不嚇得臉色蒼白,眼前的姑娘倒是有膽識,只可惜有勇無謀,可惜了那絕世容顏。趙子明在心中暗道。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問問清楚你們這品蘭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宋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字一頓,緩緩說道,“我們在品蘭閣花了兩千兩銀子買了這盆蘭花,銀貨兩訖,交易完成,而後,竟然要受脅迫,還要將東西無常給別人?你們森華商會原來是這樣做生意的啊,果然是好手段啊,很好的手段!”
宋顏這段話刻意說的很響亮,再加上樓上之前的打鬥聲,頓時,樓下近百的客人也都將注意力集中過來,一個個凝神屏息,燃燒着熱血八卦的興奮。
這趙府在蘭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誰不想知道趙府的八卦?
頓時,趙子明的臉色極爲難看,眼底籠罩着濃烈的陰霾之色,濃的幾乎化不開。雖然平日了他做事囂張跋扈,但是那不傷根本,所以父親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眼前這姑娘一番話如若傳揚開去,對趙府對森華商會的名聲極爲不利。
在森華商會裡買東西遭受自己這少東家的脅迫,還要將東西無常交出來……那林老怎麼不去死!竟然敢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此刻,趙子明恨不得將靠在牆壁上養傷的林老一巴掌拍死!就是因爲他的一句話,才讓自己騎虎難下,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而且父親如若知曉,只怕此時難了。
而爲了繼承人的事,家中老二一直視他爲眼中釘肉中刺,時時等着抓他的小辮子,平日子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誣陷他,現在這件事豈不是讓他漁翁得利?
想明白此事,趙子明的臉色更爲難看了。
但是,宋顏手中的那盆蘭花,他又勢在必得。姓李的瞎了眼認不出那品蘭花乃是蘭中之後“鳳凰”,他卻是知道的!因爲父親偏愛蘭,所以他曾經專心致志地研究過蘭草,見過畫冊中的蘭中之後“鳳凰”。
父親的壽宴再過十日就要開始了,他四處找尋極品蘭草,如今遇見這品“鳳凰”,如何叫他放的了手?但是宋顏又言辭鑿鑿,錚錚有聲,字字句句都指向他們森華商會……
看來此事還要父親親自來處理。
趙子明冷冷地瞥了宋顏一眼,留下一記陰狠的目光,繼而淡漠道:“我們走!”說着,便帶着自己人離開了。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他暗中交代李老闆,不惜一切代價將人留住,務必要等到父親到來。至於有眼不識珠的李老闆,自然是要秋後算賬了。
李老闆唯唯諾諾地應了,卻不知道自己在大少爺眼中已經是一枚死人了。
“我們走吧。”宋顏抱着那盆蘭花下了原木樓梯。
眼見着宋顏要走,李老闆頓時急了,剛纔大少爺離開的時候可是惡狠狠的交代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人留住,不然留不住的就是他的性命了。正當李老闆絞盡腦汁想盡辦法欲將人留住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然後是一道壯碩的身影。
那是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的成年人,他長的虎背熊腰,身材魁梧,腰上裹着一件老虎皮裙,背上揹着一張大弓,腰間掛着一壺製作粗劣的箭矢,懷中抱着一盆蘭花,氣喘吁吁地站在衆人面前。看他的樣子,像是山裡的獵戶。
“老闆?哪位是這裡的老闆?”他扯着粗狂的嗓音大聲吼叫。
而此刻,宋顏的注意力沒有放在他身上,而是放在他懷中所抱的那盆蘭花上。這盆蘭花絕對不是凡品!雖然此刻它看起來病怏怏的,而且翠綠的葉子上佈滿了黑點,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盆蘭花上籠罩的霧氣,非常的濃郁,比那盆被趙子明看中的蘭中之後“鳳凰”還要濃郁。
而且在這霧氣中,還隱隱透出一絲明黃色,屬於帝王獨有的顏色。
如果說宋顏懷中的那盆蘭花是蘭中之後“鳳凰”,那麼眼前這魁梧大漢懷中捧着的蘭花就是蘭中之皇“龍袍”!而且是當之無愧的王中之王!
宋顏沒想到自己今日運氣竟然如此之好,設下的局已經有人鑽下去,而現在又碰到了這極品“龍袍”,如此一來,她的勝算又多了。更何況,唯一有可能識別出此極品蘭的趙子明已經匆匆來去,就連老天爺都在眷顧她呢。
在那魁梧漢子的大聲咆哮下,李老闆步履匆匆而來,他擦擦額際的汗,拱手笑道:“不知閣下叫在下,所爲何事?”
“他們都說你們這收蘭花,你給瞧瞧,這品蘭花是什麼價。”魁梧大漢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明來意。
李老闆的目光落到那蘭花上,只一眼,他的臉上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蘭花從葉形上極有可能是變異春蘭,只可惜……
李老闆惋惜地嘆了聲:“可惜了,如若這株蘭健康的話,一千兩也不止,但是現在你瞧,葉子上佈滿了黑點,大家都知道那是螺旋病所致,而且連葉子都耷拉下來,眼看着是活不成了,這根本賣不上價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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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日更兩萬來着,奈何…碼字速度更不上,悲催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