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往樓上走着,鄭錚掃量着拍賣行中的人,向樑文彥問道:“樑望樑先生今天不在這裡麼?我好像沒有看到他。”
樑文彥在樑家應該是樑望的長輩,上一次鄭錚來見樑文彥的時候樑望就陪在一邊,現在樑文彥到了拍賣行,樑望不跟在樑文彥身邊這是有點說不過去的。鄭錚掃量了一圈也沒看到樑望,因此纔有了這麼一問。
樑文彥被問的微微一怔,然後微笑道:“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沒辦法總是待在拍賣行裡。再者來說,今天也只是借用一下這個地方而已,他在不在的,沒什麼關係。”
鄭錚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對樑文彥的說法有了另一種理解:樑望是不是真的有事情要去做了這可不好說,說不得就是樑文彥將樑望給支出去了。雖然這次見的是委託人的代表,但是委託人這麼做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不想讓這件事情跟自己扯上關係,連帶着的,這個和他關係親近的代表參與了這件事情的消息,也是不能隨便走漏的。樑望在樑家並不算是什麼核心人物,他沒資格知道這件事情所以被支開了,這是合情合理的。
上了二樓,兩人走進了會議室。會議室裡坐着一箇中年人,手邊放着一個一尺寬窄的紙盒。這中年人頭髮花白,看那長相也是個亞裔,至於到底是哪國人這就不好說了。
不過樑文彥一開口,鄭錚心裡立馬就有譜了:“劉先生,這位就是鄭錚鄭先生;鄭先生,這位就是委託人的代表,劉先生。”
鄭錚向那中年人一點頭,道:“劉先生好。”
“鄭先生你好,請坐。”中年人看了看鄭錚,張口就是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我叫劉元述……聽說鄭先生你從國內來的?”
“是的。”鄭錚找了個離中年人不遠不近的座位坐下,點頭道。
劉元述點點頭,道:“鄭家的名號,我之前在國內的時候也聽說,只可惜一直也沒去拜訪過,只聽說過鄭家的本事,卻無緣一見,真是憾事。後來來了澳大利亞,這十來年都沒在回去過,就更沒機會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見到鄭家的子弟,機緣這種事情還真是不好說啊。”
鄭錚點點頭,說着拜年話:“劉先生如果想來做客的話,鄭家一定歡迎。”
“哈哈……有機會的話會去的。”劉元述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看看鄭錚,道:“鄭先生你即然是鄭家子弟,想着在古玩鑑定這方面應該很有造詣吧?”
鄭錚心道一聲“正題來了”,面上不慌不忙,微笑道:“劉先生過譽了,我不過只是學到了一點皮毛而已,談不上什麼造詣。”
劉元述擺了擺手,道:“鄭先生過謙了……我今天來的時候,帶了一件東西過來,想讓鄭先生幫忙看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鄭錚點頭笑道:“樂意效勞。”
劉元述微笑着點點頭,將手邊的盒子推了過來。
鄭錚站起身來,拿過盒子來。打開了一看,鄭錚一時間有
點發怔,發怔之後又有些感慨,心道這運氣真是有點意思……
這盒子裡放着的不是一件什麼古董,而是一堆帶着青花的瓷器碎片,最大的一塊也只有一個火柴盒那麼大,最小的一塊差不多有香菸的海綿頭那麼大小。搭眼看上去,這一堆碎片差不多得有個七八十片往上。
這一堆碎片倒是讓鄭錚想起了之前收購過來,轉手賣給鄭北,最後卻在無意之中坑了鄭北一把的“青花瓷電視機”。而現在自己又遇到了鑑定古董碎片的活兒,這和之前的事情何其相似?
看了看盒子裡的碎片,鄭錚轉向劉元述問道:“這是……”
就算是鑑定,鄭錚也得先知道這一堆碎片是個什麼名目,這纔好往下下手。劉元述雖然是一個來面試鄭錚的面試官這麼一個角色,不過這種必要信息還是要讓他提供的。
劉元述道:“收來的時候,賣家說這是元青花的瓶子,可惜被打碎了,復原很成問題,所以便低價出售了。當時也是隨手買來,沒有太放在心上,而澳大利亞也沒有擅長修復古董的人,所以便一直放在那裡了。今天聽說鄭先生是鄭家子弟,所以便將這東西帶來讓鄭先生看看。也不求復原,只想讓鄭先生對這些殘片做個鑑定。”
鄭錚點點頭,沒多說,隨手拿起一小塊碎片看了幾眼,皺了皺眉頭,將這塊碎片的大概形狀記下,又拿起了其他的碎片。
一連看了有個四五分鐘,鄭錚將手中的碎片放回盒子裡,然後坐下。他閉上雙眼,微皺眉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邊的樑文彥和劉元述等了有個五分鐘,樑文彥有點坐不住了,輕咳了一聲,手指輕輕的叩叩桌子,問道:“鄭先生……怎麼樣了?”
鄭錚睜開雙眼,略有歉意的對樑文彥以及劉元述笑了笑,道:“已經有個結果了……”他望着劉元述,微微搖頭道:“很可惜,這些青花瓷瓷片是假的,並不是真正的元青花瓷,您是買到了假貨了。”
劉元述饒有興趣的看了鄭錚一眼,道:“真假暫且不論,鄭先生的眼光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鑑定這麼些元青花瓷瓷片,竟然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用肉眼看出個結果來……鄭家子弟果然名不虛傳,佩服。”
這劉元述話說的好聽,但是這裡面的意思可不好聽。他這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鄭錚光是用肉眼去看就做出了結論,一點都不夠專業。鑑定整件的元青花瓷就已經夠麻煩了,更何況是鑑定這些碎片,這難度是要更上一層的。鄭錚就這麼做出了結論,這結果實在是讓人無法信任。
樑文彥聞言,立刻有些緊張的看了鄭錚一眼,向他猛打眼色,示意他把這個場子給圓回來。
鄭錚自然知道劉元述這話裡是什麼意思,也把樑文彥的眼色看的很清楚。他微微搖了搖頭,揉了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道:“您說的很對,鑑定這種殘缺碎片,如果不借助別的儀器的話是有難度的,光是用肉眼去看,那也是很費功夫的一件事情。不過
大家的時間都這麼寶貴,何必浪費大家寶貴的時間呢……我就用了一個比較取巧的辦法,來判斷這些碎瓷片是不是元青花瓷瓶。”
順手拿起一片碎片,鄭錚道:“這些碎片這麼多,想要將其復原的確是很麻煩,復原程序出了問題的話就算是報廢了。不過只要記住每一片碎片的大概形狀,然後在腦內將之拼接在一起,也能復原出個大概。”
“我正是將這些碎片的形狀都記下,然後在腦海內將這些碎片大致拼接在一起,便就有了一個大概的形狀。也正是從這個大致的形狀中,我就能判斷出這些碎片並不是元青花瓷瓶的碎片,因爲……”
鄭錚放下了手中的碎片,拍了拍手,道:“因爲元青花瓷瓷瓶的造像中,是沒有這種造像的……真要說的話,這些碎片組合起來的東西,應該叫做‘元青花瓷熱水瓶內膽’才比較合適。”
鄭錚知道,這一次面試直接關係到自己能不能參與到這次活動中去,所以必須得拿出點過硬的本事來鎮住場子。要是把這些個瓷片一個個檢查過來一遍,那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去,更差了一點鎮住這劉元述的效果。所以,鄭錚便用了這個辦法。
說這個辦法取巧,其實也並非很取巧的辦法。光是記住這些碎片的形狀,然後在腦海裡將這些碎片拼湊在一起拼出個大概的模樣,這就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了。這得要求操作者有極強的記憶能力,而且還要對元代青花瓷瓷瓶的造像都有所瞭解,否則根本就沒有一個具體的思路去拼湊那些碎片。
做到這些,看起來的確是比用專業的檢測設備來一片片檢查那些碎片來的簡單,但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的人都清楚,這纔是難度最高的做法。在古玩行中沒摸爬滾打些個年頭,沒足夠多的見識,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
鄭錚之所以玩了這炫技的一手,爲的就是先聲奪人,讓這劉元述將自己重視起來,使這件事情再無阻礙。
見劉元述面有訝色卻沒說話,鄭錚繼續說道:“我看到這些碎片的數量和大小,以及這些碎片上的花紋之後,就覺得有些問題。因爲有這種花紋的元青花瓷,沒有造成這麼大的;而造像有這麼大的瓷瓶,上面就不會是這種花紋。而且這些碎片基本上沒有特別大的弧度,多是微微見弧,這也很不對。因爲元青花瓷瓷瓶多是細頸寬肚,或者是短頸大肚,沒有直上直下的造像。”
“所以我在看完這些碎片之後,將這些碎片在腦海中拼湊了起來。而拼湊出來的形狀,並不是元青花瓷瓶中的任何一類瓶子,真要是說的話,倒是和熱水瓶的內膽的形狀有九成相似。所以,即便是沒有仔細的去看這些瓷片的真僞,我也能夠判斷的出來,這些碎片是一個假貨打碎之後的碎片,和真正的元青花瓷沒有半點關係。”
說完,鄭錚向劉元述點了點頭,自顧自的坐下了。
樑文彥看看鄭錚,又一臉緊張的看看劉元述,看起來很是擔心劉元述接下來要說出什麼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