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你畏懼擔責的時候嗎!”
林霄與周慶年沒打過什麼交道,但這番言論,着實令他憤怒。
如果只是懷疑他的醫術,那尚在情理之中,可問題是,周慶年滿腦子都是如何規避責任,甚至還說出了“患者死了沒什麼”的胡話,完全是不把生命放在眼裡!
怒斥一聲之後,林霄也懶得與他多講,直接道:“把權限給我,所有的責任我一力承擔!”
“不可能,敢上我神經外科的手術檯,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周慶年也是寸土不讓,並果斷拿開手機,但在酒意的促使下,他尚未掛斷,便向着郭、錢二老吐露了自己的心聲,“二位,我等到了,現在有一臺開顱手術,只要能完成它,洪院一定能改變主意,選送我的手術參加柳葉杯!”
林霄聞言,臉色劇變。
不肯授權手術,原來還有另一層意思。
周慶年想接下手術,藉此在“柳葉杯”上一戰揚名!
可問題是,你喝酒了啊!
國家有硬性規定,醫生飲酒,是不具備手術操刀的資格的,這不僅會弔銷行醫執照,更是對患者一種極大的不負責任!
狠狠把手機塞進口袋,林霄加快行進的腳步。
當他推開神經外科的房門,洪院以及七八位醫生早已到場,胸外的沐婉秋亦在其列。
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沉凝如鉛,壓抑攝人。
“林霄!”
看見林霄闖入,洪連城眼中驀然一喜,似是想起來什麼,“你創造過救治消防英雄的奇蹟,有你主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林霄也不廢話,三兩步靠近觀片燈,六張不同角度的CT光片貼在上面,讓患者腦部的情況一覽無餘。
所有人都認爲林霄會毫不猶豫的接下任務,然而,他們從林霄的表情中,讀到了與現場氣氛接近的凝重。
“顱內壓升的這麼高了,出血點也很多,腦水腫也這麼嚴重……”
口中發出呢喃,林霄在短暫的權衡之下,徑直擡頭,“洪院,我的建議是開顱,由我主刀,沐主任以及急診的鄭主任做我的一助和二助,救治率應該能達到三成。”
嘶!
診室內不由響起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洪連城臉色焦黑:“只有三成麼?”
“對。”
林霄堅定點頭,“患者的情況太複雜,之前那位消防英雄的癥結與他相似,但也有不同,消防英雄是急性出血,這位患者有腦梗病史,久積之下突然爆發,許多併發症一起出現了,只憑鍼灸,救治的難度太高!”
事實上,洪連城也明白這一點,《長鯨吸水》固然神奇,但也不是救命仙丹,不可能對應所有的急救情況。
只是,三成的概率還是太低了。
他深鎖眉峰,目光轉到沐婉秋身上:“沐主任,你的看法怎麼樣?”
“我來主刀的話,成功率不到兩成,甚至更低。”
沐婉秋言簡意賅,態度非常明顯。
她支持交由林霄主刀。
現在的問題,就是得到科主任的授權了。
“也只能這樣了。”
洪連城無奈之間,撥通周慶年的電話,但沒說兩句,他的語調就陡然拔高,“你這什麼態度,林霄的醫術全院都有目共睹,你現在跟我提出質疑,那不然怎麼樣,你喝着大酒上臺開刀嗎!”
酒壯慫人膽,何況周慶年這類骨幹醫師,就更加有恃無恐,不少人都聽見了他的反駁聲:“洪院,不論您說破大天,我都不可能讓他站上我神經外科的手術檯,我就說一句,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他林霄那臺膽囊切除術,還怎麼拿去柳葉杯參賽!”
這話讓洪連城喝住了。
他與秦南山都很看重這次柳葉杯,說不定,這就是中心醫院敲開三甲級別的一次契機,而林霄身負重任,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手術失敗,那他在柳葉杯的口碑,必然就會受到影響!
屆時,牽連的事情也就多了。
隔着聽筒,兩人就這樣短暫僵持。
“洪院,這不是猶豫的時候!”
林霄一聲怒斥,把洪連城喚醒,“難道一條人命,還比不上一場比賽來的重要嗎!”
他怎麼都沒想到,一個柳葉杯,竟被周慶年反覆利用,成了阻止他上臺手術的藉口!
一位主任醫師,腦子裡全是如何揚名,簡直令人不齒!
“我支持林霄主刀!”
沐婉秋霍然起身,乾脆的聲音宛若清泉,滌盪雙耳。
沉默的衆人,亦感覺體內有一股熱血涌動,紛紛起身表態:“我們也支持林醫生主刀!”
“你們……”
洪連城錯愕片刻,眼神很快堅定下來,“林霄,拜託你了!”
“好!”
林霄振聲迴應。
只不過,洪連城給了他機會,時間卻沒有。
不等他離開診室,神經外科的主治醫師便匆忙闖入,臉色枯敗如紙。
“患者出現腦疝,失去救治意義了。”
“什麼!”
洪連城面容僵住。
當顱內壓在短時間內急劇增高,使得部分腦組織、神經及其血管受壓,從而阻礙到腦髓液循環障礙,便會引發腦疝。
所以腦梗患者的治療原則,便是搶在腦疝發作之前!
一旦腦疝形成,就預示患者到了勉強維持的階段,救治難度將會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對於目前的中心醫院而言,確實沒有了救治的意義。
剛準備做出努力,就被一盆冷水從頭灌下,所有人的意志,都消沉到了最極點。
唯獨林霄的眼睛裡,還有光。
他沒有放棄!
“腦疝幾期!”
“什麼?”
那名主治被問的一懵,晃了下神,才訥訥開口,“中期,但這又有什麼作用呢,患者已經是彌留階段,你再怎麼努力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林霄已疾衝而出,離開了神經外科。
腦疝共分爲三期,前驅期,代償期,衰竭期。
其中的代償期,便是主治所說的中期。
這個階段,腦幹受到壓迫,但人體會通過自身的一些代償作用,強行維持生命運轉。
這是生命的本能。
而對林霄來說,只要生命本身還沒有放棄,他就沒有放棄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