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賀蘭長信恭敬請安。
“走了?”
“走了。”
“嗯。”賀蘭春熙點了點頭:“若不是我在閉關,肯定要多留他幾日,至少能多看桐桐一天,是一天。”
賀蘭長信覺得父親有些消極,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於是就勸了一句:“以後還有機會,大不了讓浮光把桐桐留下,陪在父親身邊。”
“你懂什麼。”賀蘭春熙道:“孩子看一天,少一天。小時候可愛,長大了,嘖……”
一邊說還一邊搖頭。
賀蘭長信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都不知道看哪兒好了。
不一會兒,賀蘭長信就續上了剛纔的話題。
“浮光這麼一去,不會出什麼事吧?”
“誰說得準。”賀蘭春熙心中擔憂,嘴上卻不會那麼直白熱烈地表達,只是搖頭:“不過,他是男子漢,是頂天立地的丈夫,使命就是要更強,這樣,若是賀蘭家爲人所撼動,他纔不至於發覺自己無能爲力。等他日我隕落之際,他賀蘭缺就是家族的未來。”
以前賀蘭春熙是不會總頻繁地提及關於自己寂滅的事情,現在聽得他這樣說,賀蘭長信感覺到有些不妙。
難道是老人家預知到了什麼?
“唉。”賀蘭長信嘆氣:“父親,您也別爲他們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玉雪神洲說不定真的和他母親有淵源,就隨他去吧,我也是想開了。”
“呵,你有什麼想不開的?若不是當初你做了蠢事,生生拆散了我孫子孫媳婦,我孫兒也不會耽擱了這幾年。”
“我、我不是覺得那個秦家姑娘靈性不足,修爲太低……再說了,我不也是被蕭輕舞這丫頭騙了嘛,這小小年紀就詭計多端,誰能料到!”好歹也算是長在賀蘭家的表小姐,卻因爲爭風吃醋,陷害他人。
賀蘭長信也是難以置信。
賀蘭春熙冷哼了一聲:“你是我兒子,我還不瞭解你嗎?說這麼多也沒用了,反正現在人沒事兒,你就少了份罪孽。孫子把孩子帶回來讓我看,也是看在我年紀大了的份兒上,你問問他,再問問孩子他娘,人家願意讓你看嗎?”
“我……我知道。”賀蘭長信嗓子咕嚕一聲。
其實心裡想的還是他還不稀罕看呢。
他本來就不喜歡孩子,雖然對賀蘭缺是嚴厲有加,恩威並重,但下一輩的教育問題,就交給賀蘭缺自己去做好了。
他只需要結果,只要看到孫子長大並且有所作爲,就很滿意。
“那父親您繼續閉關修煉吧,兒子退下了。”賀蘭長信也不想再繼續就這個話題交談下去,恭敬地告退了。
他那點兒心思,賀蘭春熙再清楚不過。但他又知道,有人不喜歡孩子是天生的,沒什麼可要求自己兒子的。
或許等他們再老一些,就都知道了。
有人離去,有人回來。
孩子如初升的太陽,爲沉寂的人們帶來光明和希望,不應該隨意抹殺。
……
賀蘭缺這邊離開了家,就還在糾結。
他並非絕情的人,說要離開秦皓月,已經耗費了很大的精力,下定了決心待他有所突破後再出現。雖然,這樣看起來自私而不負責任,可他找不
到更好的辦法了。
他在靈石生存戰中,依靠自己的守護靈戰勝了蕭漸水後,就猜測這守護靈還蘊藏着更多秘密,並且具有無盡能力,而他發揮不出來,就像被困住了一樣,茫然且無措。
壓抑。
靈魂震盪不安。
這才讓人奪舍,給了人可乘之機。
如果再這樣下去,賀蘭缺感覺自己早晚會爆發,會誤入歧途,一墮魔道,可就永遠出不來了。
沒辦法再正大光明地擁抱秦皓月,因爲那時的他將象徵黑暗,日夜見不得光。
不行。
不能這樣。
不可以在原地止步不前。
在分岔路口,賀蘭缺望着通往女媧國的路,凝視了許久,則去了另一個方向。
鏡國。
穿過鏡國,一路向北,就會到這個古神洲的邊緣,再往北走,渡過汪洋的大海,終將抵達彼岸。
……
“師弟。”
靈仙派是位於重雪峰之上的一個門派,且以修道爲主。和賀蘭缺說話的那男人一張方臉,器宇軒昂,是他的大師兄——方定春。
“靜心。”一些人坐在蒲團上,一個個打坐,方定春提醒賀蘭缺道。
賀蘭缺還未從回憶出走出。
他想到自己去了鏡國後,就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追殺,一路狼狽逃到大陸邊界,穿過了異獸層出不窮的山脈,換得一身傷,駕船漂洋過海,最後遭遇暴風雨,被大浪捲到海中,隨後才衝上岸被人救起……幾經曲折,這纔來到了靈仙派,拜入悟心真人門下。
九死一生,不過如此。
而現在的他只想知道,到底追殺自己的人是什麼身份,爲什麼莫名其妙就追殺他了……
這是否會牽扯到皓月。
而他方纔的不安和心悸究竟是因爲什麼?
重重疑問,不得而知,因此賀蘭缺今日修煉也就懈怠了。
坐在一處蒲團上鬚眉皓白的老者默默睜開眼,在一羣人中,找屬於自己的弟子。見到方定春,他目露讚許,而看向他一旁的賀蘭缺,卻擰起了眉。
不知何意。
……
日夜輪換。
屬於古神洲的白日即將來臨。
太陽初升,陪着九尾狐折騰一個晚上的秦皓月沉沉地睡着,聽到有拉着巨大靈石的車駛過的聲音,漸漸轉醒。
她有些茫然地坐起身,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賀蘭。
隨後揉了揉眼睛,看着熟悉的帳篷,微微失神。
誒,只不過白天想到了賀蘭缺,晚上就夢見了他,到底要不要這麼直觀地反應自己的心理啊?
不過,出去到溪水邊洗漱一番,清醒清醒腦子,就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夜蒔蘿是走了,可陸流光還死賴着不肯走,並且看樣子還挺能吃苦的。
關於秦皓月的謠言也被夜蒔蘿親自打破,一些靈師都知道秦皓月和墨陽王妃有關係,故再也不敢當面講她壞話。關鍵是秦皓月平日裡待人還很溫和,除了那些謠言,旁人也都挑不出她什麼毛病。
甚至還有人力排衆議,以實際行動支持秦皓月,每天早上邀她一起走,晚上一起歸,就是爲了讓別人看看,秦皓月也是有朋友的。
“師妹。”秦皓月在溪水邊洗漱,自遠處,一道倩影走了過
來。
這人就是樑之歡,就是她,主動靠近秦皓月,不顧他人目光。
而這聲師妹,則是因爲這個人正是聖湖學院地字科的學生。
其實,都是一個學院的人,向着秦皓月說話是理所應當的。但因爲秦皓月的身份太特殊,名聲也不怎麼好,所以到了外面,很多聖湖人都擺出一副和秦皓月不熟的樣子,最多在別人議論的時候不插嘴罷了,至於幫她……看不清情況的時候,都只想明哲保身而已。
這沒有什麼不對。
秦皓月也不指望她們能替自己說什麼,只要不傳謠就好了。
可就在衆人都冷漠時,挺身而出的人就顯得彌足珍貴。
樑之歡以前對秦皓月的印象也不好,經過幾日的暗中觀察,則有些改觀,實在是見不得自己的師妹被欺負了,她這才主動來找秦皓月。
有了一起幹活兒的朋友,顯得還沒那麼無聊。秦皓月不敢確定來者是好是壞,也並不會因爲他人給自己些好處就對人家掏心掏肺。
現在每個人的套路都那麼深,稍不留神,中了別人的圈套可就不好了。
於是秦皓月也並沒有立即表達自己對她的感謝,而是依舊和她保持些距離,既不會太近,也不會過於疏遠,每日還是能交談幾句的。
這小溪邊,每個人都可以來,秦皓月正洗漱到一半,就讓樑之歡先過去,或是在旁等自己一會兒也好。
“我等你。”對方笑着道。
隨後,笑容有些凝固……
因爲她看見了葉玄機也正往這邊走,就站在秦皓月身邊。
葉玄機的目光有些冷,淡淡地掃過她,似乎是要她迴避。
之前說過,這地字科,有一些人是葉玄機的跟隨者,受他庇佑。樑之歡曾經也算其中一個,後來就漸漸脫離了那些人,但曾經深刻於內心的服從還有一絲尚存,她擔憂地看向秦皓月,最終只能退到一旁。
給葉玄機與秦皓月單獨相處的時間。
有人走到自己身邊,秦皓月怎麼能不知道,正漱口呢,就看見溪水中葉玄機的倒影,而他的手也自然而然地圈住了自己的腰,不過他並沒有得逞,還沒碰上呢,秦皓月就支起手肘撞向一旁。
葉玄機躲閃極快,一個側身,伸手捏住她的手臂,同時捏住她肘彎處筋點,將一股靈力彈進去。
“啊……”猝不及防,秦皓月極爲羞恥地叫了一聲,整條手臂都一陣又麻又痛,感覺十分酸爽。
“你有病啊!”她口中的水早就狼狽地吐了出去,用另一隻手繼續向葉玄機攻去,葉玄機也不放開她,順勢將她拽到懷裡,秦皓月鐵青着臉……
只聽葉玄機在她耳邊問:“曹天往這邊走了,你還要繼續和我起爭執嗎?”
無論是從近處還是遠處看,這兩個年輕人此時在溪水邊都是摟摟抱抱的,圍觀羣衆紛紛表示大早上起來就被強行秀了恩愛,恨不得閉着雙眼走,再也不看他們。
也有人心裡吐槽這真是有傷風化,還在外面呢,就不能注意點兒影響。
秦皓月極其討厭被人威脅,惡狠狠瞪着葉玄機,咬牙切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也許這話她問過,她已經記不太清了。
但此時的她就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說出來,反正說出來我也不會滿足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