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清淡淡地打量他,赫連懿表情沉穩,鬆開了握着雲紫洛的手,說道:“我乃一國之君,這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按照琉璃閣閣規,犯了大錯應是八十重鞭。”
雲紫洛的心豁然糾了起來,赫連懿已自然地脫下了外面的黑色長袍,交到她手上,低低道:“洛兒放心,我受得起。”
“別,不要!”雲紫洛緊緊抱住了赫連懿的腰,見他一臉嚴肅之色,才知這根本不是玩笑。
她不要,八十鞭,就算是身體結實的赫連懿也會沒命的!
他可知,痛在他身,疼在她心啊!
“沒事,洛兒。”赫連懿笑着撫摸着她的頭髮,說道:“不過,八十重鞭,從來沒有一個君王受過,我怕我的身子真承受不下來,洛兒,你就爲我改成四十鞭吧。”
林清清沉吟不語,五長老和六長老眼閃淚花,淚水沿着眼角滑落下來。
雲紫洛一咬牙,放開赫連懿,厲聲喝道:“我以琉璃閣第四代閣主的身份命令,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八十重鞭,改爲面壁思過。”
她怎麼捨得讓她的懿受這樣的罪刑!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妥。”赫連懿直接拒絕了她的好意,“我對閣中犯下的錯誤心裡有數,閣規不可廢。”
說完,他側身說道:“十三娘,拿鞭來。”
他不想因爲自己的事而破壞了他的女人在琉璃閣的威嚴。
十三娘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不敢違逆,轉身去了內殿,不一會兒取了一根黑色的長鞭出來。
林清清掃過赫連懿的鳳眸,開口說道:“這八十鞭,五長老、六長老各受三十鞭,你受二十鞭吧。”
赫連懿暗自掌控琉璃閣的事,在場的十三堂堂主個個內心分明,底下的閣衆也是十分清楚五長老和六長老是他的人這個事實。
若此時,由着林清清處罰兩個爲赫連懿辦事的人,那麼,赫連懿必將在他們心中失了份量。
琉璃閣是南川的重要勢力,閣下人馬遍佈南川閣,此事傳出去,非但失去他們的信任,勢必對南川的發展產生影響,赫連懿在這一刻做了正確的選擇。
身爲國君,必以大局爲先,他對收買人心之道也是極爲明白的。
本來便是他做的事,不只能讓下屬承擔錯處。
二十鞭,換得琉璃閣甚至於天下的信任,何樂不爲?
雲紫洛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
古之爲君者,都會通過立威的方法來爲自己爭得民心,懿深通此理,也需要偶爾使使手段。
可是,她不同意!她不要他受傷,哪怕一點點的痛,也不要他擔!
雲紫洛心頭慌亂,看看黑色的鞭子,又看看赫連懿,突然間,她眼光一亮,幾步走到赫連日懿面前,揚聲說道:“我有辦法了!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一國之君,頭髮便象徵着頭顱,乃最珍貴的東西,現在,便罰你割下一縷頭髮,受斬發之刑!”
她此言一出,殿中人人驚愕,斬發之刑?他們還是頭一回聽說呢。
不過,想想一國的最高統治者割下頭髮,確實也是一種莫大的懲罰。
赫連懿擡頭,既欣賞又感激地看着她,難爲洛兒了,爲了讓他不受苦,竟然能想出這樣絕妙的辦法來。
林清清的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來,看向雲紫洛的眼神充滿了驕傲。
雲紫洛看見周圍人的臉色,便知這辦法能通過了,笑盈盈地請十三娘去拿剪子。
十三娘這次跑得很快,捧着一方烏黑的托盤過來,上面放着一把細長的銀剪。
雲紫洛拿過剪子,說道:“由我來親自施刑。”
將剪子勾在小指上,她轉到赫連懿身後,赫連懿微微笑着,蹲下了身子,當然,他是不會跪的,即便是在受刑中。
他的女人那麼心疼他,他怎麼會感受不到?原來,他也是有人疼,有人愛的。
赫連懿的心甜如水。
雲紫洛那雙柔軟靈巧的手在頭上來回翻轉了幾下動作輕柔,他只覺頭皮一陣舒服的電流從頭皮流過,心下一陣暢意,只想着,原來洛兒的手這麼溫柔,回去一定要叫她給自己洗頭,擦頭髮。
正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的時候,雲紫洛已爲他散開了長髮,以手作梳,輕輕梳理着,直到整齊後,她才抓起頭髮,轉過剪尖,在髮尾斜斜一掠,一片黑色的髮絲灑了下來。
有四個閣衆撐起一塊雪白的絨布在下面接着,將黑髮包裹在內,雲紫洛鬆開手,任赫連懿的長髮垂下,因爲削得均勻,只是略短了些,看不大出來。
她接過絨布,揣在懷裡,笑道:“行了。”
林清清點點頭,對着五長老和六長老說:“你們各領三十鞭子,廢除武功,貶到偏遠地區,永不再回!”
五長老和六長老無話可說,他們身份又不尊貴,沒有人要他們的頭髮,只得受這三十鞭,好在,留下了一條命。
想着眼淚汪汪地看向赫連懿。
男人身着黑色長袍,一頭黑髮披垂於肩頭,飄逸俊朗,帥氣英俊,足以閃瞎在場所有女子的眼。
雲紫洛見五長老兩人被拉下去行刑了,連忙牽着赫連懿的手,向林清清告辭去偏殿。
“洛兒,頭髮呢?”赫連懿問。
雲紫洛一面拉着他跑,一面罵他:“你個笨蛋,你知道嗎?受鞭子的是你,可痛的是我!”
赫連懿深情地看向她,眼角堆滿笑意。
很開心,很開心她這麼緊張自己。
直到偏殿內裡,雲紫洛纔將頭髮拿出來給他看:“這些給我,我縫個香囊帶在身邊。”
赫連懿含笑捧起她的手,輕輕一吻,“洛兒,以後你可要給我擦頭髮。”
雲紫洛一怔,沒反應過來。
赫連懿擁住她,與她鼻尖對着鼻尖,極其親密地面對面站着,低低說道:“洛兒,你的手好溫柔,你以後要給我洗頭,給我擦頭髮,給我洗澡。”
雲紫洛嘴角輕抽,翻了個白眼給他:“還要給你洗澡?你是晴兒還是鴻兒?”
“不,我要。”赫連懿的語氣竟像極了撒嬌的孩子。
可憐的雲紫洛,心立即就軟了下去,死撐着面子道:“那你也要給我洗澡才公平。”
“好。”赫連懿十分高興,在她耳邊吹着熱氣,“我巴不得,正好摸夠洛兒的身子。”
雲紫洛羞得臉爆紅,怎麼給了他這麼一個機會說胡話……
偏殿內一片甜蜜,琉璃閣的事在五長老和六長老被攆出去後,十分順利得進行下去。
林清清在所有琉璃閣衆面前宣佈自己正式退出琉璃閣,傳位於雲紫洛,並舉行了盛大的傳承儀式,彌補了當初的遺撼。
三天後,林清清隨赫連懿與雲紫洛回南川皇宮,準備帶一個月的外孫和外孫女再回冰城。
臨走前,他們去看了楚寒夜。
楚寒夜的身子竟有了起色,比從前好得多了,不知是換了新環境的緣故,還是看到生活如此充滿生機,身體有了求生的本能。
“攝政王,現在應該叫南川皇上。”楚寒夜含着笑看向赫連懿,對於他,他是無限的感激,當然,其中也有畏懼。
“聽聞你身子大好,那就不用急,慢慢在日照養。”
赫連懿啓齒說道。
“我不急,只是——”楚寒夜面露猶豫之色。
赫連懿沉吟道:“是楚子淵嗎?”
楚寒夜搖頭:“子淵雖然心機很重,可他到底是我的親弟弟,祁夏的江山由他坐比楚寒霖強,楚寒霖雖然有野心,對我卻沒有加害過,想到他現在,我也是有些難過的。”
赫連懿沉靜了半晌,嘆了口氣:“他是皇權的犧牲者,身在皇家,成者爲王敗者寇,除了龍椅上的人,誰又不是呢?裝瘋賣傻,也許能保住他的性命,但是,卻失去了一生所有的快樂,甚至於,活下去的希望。”
楚寒夜不語。
站立一旁的雲紫洛更是心中翻騰,憶起了那一次去偏宮看望楚寒霖的情形。
楚寒霖瘋了,或者說,刺aa激過大,神智不清了,根本不認識她,成天在廢棄的偏宮內來回搖動着他的輪椅,目光呆滯。
可是,赫連懿卻通過細微的觀察,發現他的瘋並不像是因病而起,身體內沒有異常,斷定爲裝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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