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侍衛走遠,雲紫洛的臉色當即一沉,杏眸眯起。
見她面色有異,姚玲玲心底的一絲不安當即擴大,低聲問:“洛兒,怎麼回事?”
雲紫洛搖搖頭,拉過她的小手,穿過幾所宮殿,進了一所棄殿。
殿內荒涼,顯然無人居住。
一指楠木大*,雲紫洛聲線堅定,“你先躲在*下面,等我回來找你,任何人來都別發出動靜,沒人會發現你的。”
姚玲玲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她早就對雲紫洛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對她的決策從來沒有懷疑。
“好,我在這等你。”姚玲玲貓腰鑽進*底。
雲紫洛帶上房門,閃身出殿,並沒回剛纔的偏殿,而是繞着另外一條道尋去,路上遇到一搬着盆的綠衣宮女,雲紫洛上前便矇住她的嘴,將她拖進樹叢深處。
“說,清水殿在哪裡?”
她兇狠的模樣嚇壞了宮女,顫抖着手向左側方向指去。
雲紫洛眸光一沉,擡掌就擊暈了她。
然後脫下宮女的外衣自己披了,頭髮隨便挽了個纂兒,朝清水殿走去。
侍衛來說,赫連懿在清水殿等她,走了這半晌,連個人影都不見,絕對有問題。
哪一回她去攝政王府赫連懿不是親自迎出來?縱然不是,也會讓四鬼之一來接。
更別提她是千里迢迢追到南川,相信赫連懿此時的心情如她一般激動,怎麼會只發號施令讓個侍衛將她帶進來?
縱橫江湖這麼多年,若是這點敏銳都沒有,她也算白混了。
挨近清水殿,那股異常的壓抑的氣氛撲天蓋地而來,雲紫洛屏住呼吸躲在牆根下,聽到院中至少有三四十人的呼吸聲。
呼吸沉而低,顯然不是平庸之輩。
輕靈的腳步聲走了出來,女子略顯粗獷的聲音響起,“還沒來?”
她的聲音和腳步驚得一隻鳥長鳴一聲,撲楞楞從樹上飛起。
雲紫洛的心一沉,果然有問題!竟是陸承歡!
“郡主,還沒有。”
“好,你們候着,等會兒聽我吩咐,我喊‘放箭’,你們就一起放箭,聽到了嗎?”
“是,屬下明白!”
雲紫洛的眉頭一點點蹙起,又一點點放下,一聲冷冷的笑在脣角勾起。
原來,她竟在這裡守株待兔,倒是個好主意呢。
依自己的本事,當然不會被區區幾十根箭射中,然而,她又怎知這清水殿中還布着什麼其他的機關?抑或說,這南川王宮裡還有多少侍衛?
將呼吸聲放到了最軟,幾近於無,雲紫洛單手按上牆頭,身姿靈動輕盈,無聲無息落到後院內。
徑直尋着剛纔陸承歡的發聲處貓去,進了清水殿。
她進去時,外殿空無一人,到了軟簾旁,可窺見內殿中只有陸承歡一人。
想來她是打發走了所有下人,這倒給了雲紫洛機會。
身姿撥地而起,雲紫洛躍進內殿,擡腳,劈手,手中金針準確無誤地刺在陸承歡啞穴之上,一切動作連貫自然。
內殿只聽得桌椅的一聲動盪,便又恢復了沉寂。
“想玩我,你還嫩了些。”雲紫洛放低聲音,冷冷地站到陸承歡面前。
陸承歡渾身僵住,臉色瞬變,慘白猶如一張紙,鳳眸瞪着雲紫洛,仍然在不解她如何會進來。
“呵呵,你的安排倒是周密得很,不如,就讓你去試試吧。”雲紫洛說完,伸手一扯便拉下了陸承歡的衣服。
和陸承歡換過衣服後,雲紫洛解了她身體的穴道,只封住啞穴。
陸承歡感覺身子一鬆,立刻便想動彈,然而腰肢微微一扭,她的後背立時出了一身冷汗!
一把冰冷的金刀緊緊抵在她的尾椎之上,雲紫洛將刀尖往前一送,割破她的衣衫,銳利的刀鋒觸到了她的肌膚。
“別亂動,聽我的吩咐。”
雲紫洛沉聲喝道。
陸承歡哪裡敢動彈?
“往左轉,出殿!”
雲紫洛帶着陸承歡飛出清水殿,而後又搖搖擺擺從大門進來。
她蒙着面紗,低頭和陸承歡交談着,似乎很是親熱。
此時的陸承歡穿的是雲紫洛那件玉白色的衫裙,而云紫洛則穿着陸承歡的衣服,梳着陸承歡的髮型。
故而隱在暗處的人暗暗納悶,主子原來是去接這位“貴客”了,看來,他們要好好招待這位“貴客”了!
每個人將弓拉滿,箭頭對準了她們的方向。
迫着陸承歡進得殿內,雲紫洛雙眸一沉,忽然一推陸承歡,身子往後縱去,嘴裡厲聲喝道:“放箭!”
這些侍衛崩緊的弦立即一鬆,幾十根箭破空朝陸承歡射去!
陸承歡穴道被點,無法動彈,豆大的汗珠已從額上滾下!
從小到大,她也沒經歷過如此無助的場面!
怒火與不甘在心底狂噴而出,她一聲長嘯,竟硬生生以內力衝破了周身大穴,滾地而出,一口鮮血“哇”的一聲吐了滿地。
密密麻麻的箭頭將她剛纔站的地方紮成一個馬蜂窩,而陸承歡,則是生死關頭走了一躺,力盡精竭,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啊,那是郡主!”有侍衛震驚地指着剛纔成萬矢之的的陸承歡叫了出來。
“不好,我們上當了!”侍衛長反應最快,臉色立刻黑得有如炭,回頭已不見雲紫洛了。
“快去追!”
當下一撥侍衛手忙腳亂地去扶陸承歡,另一撥人則追出了清水殿。
棄殿中,雲紫洛匆匆忙忙跑了進來,一把將姚玲玲從*底拖了出來,丟下手中的兩套宮女服,“快換上,我們快走,來不及了。”
姚玲玲鬱悶啊,可只得換上宮女衣裝,跟着雲紫洛朝王宮正門處跑去。
一路平靜,只是將要到宮門處,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站住!來人,抓刺客!”
正是剛纔埋伏的侍衛長,他縱馬奔了上來。
宮門處的侍衛見情勢不對,紛紛提槍往這邊跑來。
雲紫洛見兩面被圍,攸然停步,姚玲玲沒來得及收腳,撞到了她身上,唉喲了一聲,卻也不敢怠慢,腰間的長鞭已纏到了腕上。
“圍起來放箭!”侍衛長一聲清喝,二十多個侍衛張弓搭箭將二人圍在了垓心。
“郡主有令,革殺勿論!”
“洛兒——攝政王跟鬼魅哪去了?”姚玲玲急得臉都白了。
雲紫洛則是一臉鎮定,回過頭來,從袖中夾出赫連懿的玉佩,懸在指間,揚頭冷聲,“我看,誰敢!”
見到象徵攝政王身份的玉佩,這些侍衛駭然,放下弓箭,跪倒在地。守門的侍衛也扔了長槍,單膝臥倒。
侍衛長高臥馬上,腰上閃現過一絲猶豫。
攝政王是南川的世子,南川老王爺失蹤十多年,而世子更是聰明絕頂,手腕強勢,在南川,早就是無王有世子的場面了。
見到攝政王的玉佩猶如見人,誰敢不跪?
侍衛長想起陸承歡的吩咐,薄脣一抿,叫道:“你們胡鬧什麼?她手中的令牌是假的,刺傷郡主,罪不可恕!還不給我起來?!”
這些侍衛聽了侍衛長的話都是一愣,望着雲紫洛指間晶瑩的玉佩,大家都驚疑不定。
縱然知道是假的,他們也絕不敢朝刻有世子名字的玉佩放箭啊!
“先活捉她!”侍衛長一眼看穿了他們的心思。
這些侍衛不敢射箭,卻敢捉人,蹭蹭便衝上來幾個。
“啊!”姚玲玲一聲尖叫,她的衣袖已被一個侍衛抓住,雲紫洛伸出金刀猛然割斷她的衣袖,將她拉回身邊,姚玲玲嚇得腳一軟,險些摔倒在雲紫洛懷裡。
“嗖!”一支箭帶風而至,氣勢磅礴,顯然是個箭中高手,那箭直指雲紫洛的後心。
雲紫洛若是往後退,這箭勢必會射到姚玲玲,情急之下,她推開姚玲玲,身子一側,那箭擦臂而過,一縷熱乎乎的鮮血濺到了姚玲玲臉上。
“洛兒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姚玲玲驚恐地大叫了一聲,慘白的臉上寫滿擔憂與關切。
注意力全放到了雲紫洛身上,姚玲玲也沒有再在意自己早已裸/露的半截雪白的藕臂。
“洛兒——”姚玲玲的淚頓時衝到了眼眶旁。
“不礙事。”
雲紫洛淡淡答道,眯眼望向射箭的侍衛長,他盤踞在馬背上,拉長銀弓,一支銀光閃閃的箭頭再一次對了過來。
“啪啪啪!”雲紫洛伸手擡腳就掀翻了動手的侍衛,目光冷得怕人。
“嗖!”比剛纔更快更準的箭飛一般朝雲紫洛的眉心射來,侍衛長放完箭,眸光中現出一抹得意之色。
若是此次立功,郡主一定會提升他的官職。
雲紫洛的紅脣勾起一抹冰冷殘忍的笑,“刷”的一聲,雪殺出手,手腕一旋,白色的天蠶絲已甩了出去,狠狠打在箭的中間身子上,那箭急急一個轉彎,反向侍衛長射去。
侍衛長一個蹬裡藏人,朝馬蹬下躲去。
雲紫洛哼出聲來。
那支箭,根本不是射人,而是射馬。
一聲悽慘的哀嚎,箭羽插進馬的左頸,一個失蹄,前身俯倒在地。
侍衛長也從馬蹬上摔了下來,左手撐地剛想站起,雲紫洛的五枚金刀已經跟了過來,算準了他的落地點,讓侍衛長措手不及。
銳器刺進鈍體的聲音,五枚金刀準確無誤地插進侍衛長胸前的五大要穴。
“噗——”鮮血狂噴,侍衛長直接癱倒在地,兩眼一翻,死前還瞪大了死不冥目的眼睛。
“她殺死了京侍衛長,我們快殺了她!”
這些侍衛見雲紫洛出手狠辣無情,怒火全被挑燃起來,一時不顧其他,全部舉起槍箭衝殺過來。
“住手!”
一聲厲喝由遠及近而來,棕馬上的男子聲線清朗,着一身青色衣服,打馬而來。
“鬼魅大人!”這些侍衛見了他大喜。
“是,是鬼魅!”姚玲玲聽到如此熟悉的聲線,看到日思夜盼的英俊身姿,聲音已然哽咽。
鬼魅“籲”的一聲帶住馬,“這裡發生了——”
他的話截然而止,只因那雙冰冷的鳳眸與姚玲玲含淚的眸子對上!
震驚,還是震驚!
“鬼魅”姚玲玲的嘴角勾起了笑容,雖然在笑,掛着淚的臉卻比哭還要難看。
“玲玲?”鬼魅以爲自己在做夢,見到姚玲玲跑了過來,他才恍然醒悟,翻身下馬,以一個大大的擁抱接住了她。
“鬼魅,怎麼回事?”低沉好聽的男聲從後頭傳來,一身黑色長袍的攝政王跨於黑風之上,墨發隨風而舞,身軀高大而修長。
“世子!”這些侍衛見到攝政王,立刻哄了起來,搶着行禮。
“赫連懿。”雲紫洛擡手,緩緩解開面紗,看向攝政王。
四周的侍衛看到雲紫洛面紗下的那張傾城傾國的臉,全部驚呆了。
“洛兒?”攝政王更是石化當場!
於是這些侍衛,第一次在自家主子臉上欣賞到呆滯的表情。
雲紫洛又慢慢戴上了面紗,杏眸彎起一抹弧度。
“洛兒!你怎麼來了?”攝政王震驚過後,無比的驚喜在心底涌起,連滾帶爬地從黑風上下來,三兩步飛到她面前。
“來玩玩。”雲紫洛輕輕一笑。
“小洛兒,我想死你了!”攝政王激動地不顧是大庭廣衆之下,伸出鐵臂一把將雲紫洛嬌小的身子收進懷裡。
“啊——”雲紫洛不由痛呼了一聲,柳眉不安地擰起。
“怎麼——”攝政王的問題還沒問完,濃眉攸然一立,他“譁”地攤開自己的手掌,大手上一道鮮紅的血跡!
鳳眸急擡,觸到雲紫洛左臂衣衫上的一片殷紅,心頓時痛得糾了起來,一回頭,厲聲吼道,“是誰弄的?!”
驚天動地的怒吼響徹整個南川王宮,攝政王一跺腳,便是地動山搖!
“世子不是我們不是我們!”
侍衛們全都嚇得在地上瑟瑟發抖,異口同聲地指着侍衛長的屍體,“是他,是他!”
姚玲玲氣急,從鬼魅懷中掙扎出來,指着他們道:“如果不是你們先對我們動手,洛兒會被射傷嗎?”
攝政王緊緊握起大拳,幽冷的鳳眸中一片肅殺!四周圍,因爲他難看到極點的臉色而變得十分詭異冷森。
“世子,我們不知道啊,不知道她們是你的朋友!郡主說是刺客,革殺勿論!”
這些侍衛搶着解釋起來,個個額上都落下了豆大的汗珠。
“不知道?我以爲,堂堂南川世子的玉佩都沒有用武之地了。”雲紫洛譏諷地取出玉佩轉了一轉。
這些侍衛的臉色頓時白了。
悔恨啊悔恨!
早知這女人跟世子必然有關係!世子的玉佩,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弄到啊!他們卻聽了該死的京侍衛長的挑唆,真相信這玉佩是假的!
死得活該!
攝政王眉宇間凝着寒霜般的冷意,低下頭來,伸手在自己衣襟上撕下一塊,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動作溫柔地給雲紫洛上起藥來。
“痛。”雲紫洛扁了扁脣。
本來這痛她完全可以忍受,可看到攝政王眸中的疼愛與憂色,她情不自禁地想要獲取更多的關注。
心中暗嘲自己,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依賴人了?
只不過,她卻喜歡這種依賴。
赫連懿跟凌天睿果然是不同的,在凌天睿面前,她表現出自己所有的聰明才智,而從沒有女性情懷的本能。
是因爲,她對凌天睿根本不是愛嗎?只是一種崇敬?
想到這,心竟放鬆了不少。
而攝政王聽到她喚痛,心裡更是疼得滴出血來,柔聲慰道:“寶貝洛兒,不痛,不痛,懿吹吹就不痛了。”
他彎下腰,在她臂上輕吹了幾下,灑上藥粉,才小心翼翼地給她包紮。
雲紫洛的嘴角立刻彎起一抹幸福的笑。
鬼魅早牽着姚玲玲去一旁說私房話了,只有這些侍衛,個個如吞了大便似的臉色難以置信地望着攝政王。
天啊,他們的世子居然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嗎?
還是對待一個女人!
便是對待王妃時,他也沒有這樣柔情過啊!
目呆呆地看完了一切,攝政王側過頭來,俯視着他們的臉瞬間斂去所有柔情,替換的是滿臉的肅殺與冷酷。
“你們,該死!”
僅僅四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從薄脣中無情地吐出。
“世子,饒命啊!”侍衛們嚇得磕頭如搗蒜。
攝政王的臉色卻不爲所動,雲紫洛更是沒有任何憐惜之色,剛纔上前的人都是陸承歡的人,確實—該死!
鬼魅已走過來,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世子,這些人都不能饒。”
哼,敢扯碎他的玲玲的衣服,就算主子打算放過他們,他也絕不會!
這些侍衛很快就被拖了下去,隨之,攝政王*愛一個女人的消息也在王宮內悄悄傳開。
自然,這些都是守門的侍衛說出去的。
攝政王親自陪雲紫洛去客棧拿行李。
她們住的客棧老闆見攝政王來到店裡,受*若驚,忙過來哈腰,“世子,您怎麼到小的店裡來了?有什麼吩咐嗎?”
攝政王勾脣一笑,伸手攬過雲紫洛的纖腰,加重了語調,“本王是陪未來的世子妃過來的,你給她們辦個退房吧。”
未來的世子妃???
老闆的嘴張着合不攏,一樓廳內的小二和其他客人全都呆住了。
老闆結結巴巴地問:“這,這位是承歡郡主?”
雲紫洛剛還陶醉在攝政王毫不掩飾的介紹中,這一刻臉“刷”地便冷了下去。
攝政王同樣如此,聲線冷淡,“承歡郡主是本王的妹妹,本王的世子妃是她。”
說着他深情地看向雲紫洛,強勢地握緊她的腰,摟着她上樓去了。
身後一片譁然。
這一次,攝政王回來後,景華王妃便已將攝政王和承歡郡主成婚的消息提上了議程,只是攝政王一直沒有答覆,全是她的單方面主意。
但市井百姓卻不知。
今天,他們才知道,原來他們最愛戴最敬重的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竟不是承歡郡主!
推開天字號的房門,光線瞬間陰暗,雲紫洛放眸望去,便看見了被倒吊在屏風頂上的魏成和何纖兒,兩人被綁在了一起,從她出門的時候就怒目而視到現在。
攝政王見到這一場景,滿頭黑線。
雲紫洛微一勾紅脣,朝魏成走來。
看到她走近,魏成的雙肩立刻如篩糠般抖動起來,眸中滿滿都是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