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洪的五萬三千北路明軍其實也是靠火槍大炮吃飯的,這一點和清軍的綠營兵沒多大區別,只是他們手裡的火器更加精良,對槍炮戰陣也更比清軍更熟悉罷了。如果在天氣晴好的時候,用這五萬三千人同僧格林沁的六萬人打堂堂之陣,最少可以打個平手。
可是鄭洪卻放棄了自己的優勢去同清軍打雨夜肉搏,這清軍固然是不善肉搏的,但是鄭洪手中真能打苦戰的兵也不多,不過區區八九千人而已。
所以當他親自帶兵增援韋紹光的時候,心裡面已經感覺到不妙了。他在白雲山上面可是同清軍較量了好幾個月的,知道對方的斤兩,明清兩軍在肉搏方面的本事都差不多,誰也不是特別能打的!只是現在兩軍已經在芙蓉山上緊緊咬在了一起,他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打到底了。想來靠自己的八千精銳,就是清軍的兩萬多肉搏兵盡出也不至於太落下風吧?爲了保險起見,他還下令其餘各營火速赴援,大不了和清軍拼人海吧!
不過他卻沒有想到,僧格林沁這個時候也豁出去了!因爲湖南方面剛剛有緊急軍報送到,太平軍在兩日前打破了湘南重鎮道州,距離郴州只有200多裡地了!如果日夜兼程行軍,頂多兩三天就能抄了韶州這裡六萬清軍的後路。
僧格林沁現在不得不把手上僅存的一千五百多健銳營的刀牌兵拿出來拼了!不僅如此,這位蒙古王爺還拿出了赤膊上陣的狠勁兒,親臨第一線督戰了!
“健銳營的好漢們,保皇上,保大清的時候到了,跟我衝!”
帶着健銳營打衝鋒的御前侍衛傅方,這位爺也真是“屢北屢戰”了,自鴉片戰爭時隨着奕山初上戰場到現在,就沒有打過勝仗。不過卻一點沒有灰心喪氣的樣子,顯然是個神經很粗的傢伙。
“三元里的弟兄們,殺清狗,復大明!殺啊!”
韋紹光抄着一把朴刀就帶着敢死隊迎了上去,相比指揮大軍,他還是喜歡帶隊廝殺。所以鄭洪剛一到芙蓉山,他就立刻交出指揮權。拿着朴刀上前線廝殺了。還帶着敢死隊接連打退了清軍的三波猛攻,很有點力敵萬夫的樣子。
而這一次,兩下的人馬剛一交手,韋紹光就覺出不對了,上來的刀牌兵都是清軍的精銳!手上的功夫很硬,自己的手下怕是抵擋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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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賊!看刀!”
正着急的時候。一個塊頭和他差不多大的清軍武官就揮刀舉牌衝上來了。韋紹光連忙收回心神,舞起朴刀全力應付,兩下居然打得難解難分。那清軍武官正是武進士出身的一等侍衛傅方,他是認得韋紹光的,因爲在道光二十一年時,他也在廣州城。三元里抗英事件發生後,他還和幾個要好的旗人軍官大醉一場以示慶祝。隨後又被廣州將軍奕山派去三元里調查斬獲英兵首級多少。親眼見過韋紹光,事後還向奕山舉薦韋紹光做官。
可是奕山卻認爲一個漢人匹夫可以聚衆數萬,還擊敗了英將高夫,這事兒絕對不是國家之福!還指示他嚴查韋紹光的底細,若有任何不軌,就要鎖拿問罪!
現在看來,這愛新覺羅.奕山到底是皇親國戚,覺悟就是高啊!當日要是尋個罪名把這韋紹光斬了。將三元里平了,今天不就少了許多敵人了!
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傅方沒有,鄭洪同樣也沒有。藉着濛濛方亮的天色,他已經看到滿山遍野的清兵往芙蓉山上涌來,似乎要將自己的幾千人完全淹沒一般。
“公爺,不好了!雨停了!”
鄭洪正感到大勢有些不妙的時候。他的軍師丁日昌忽然又大聲嚷了起來。
“雨停了……”鄭洪還有些不大明白。
“火槍、弓箭!清軍的火槍和弓箭很快就要上來了!”丁日昌的臉色有些發白地提醒道。
北路明軍雖然沒有弓箭,但是洋槍、鳥槍還是有很多的,而且質量和數量遠遠超過清軍。可是在芙蓉山上的明軍卻沒有乾燥的火藥可用!一旦清軍把火槍、弓箭調上來,鄭洪手下的幾千兵可就都成活靶子了!
“援兵到了沒有?”鄭洪臨上芙蓉山之前下令調集了12000援兵。現在也該上來了,只要他們能到,這一仗還有得打。
“連影子都沒有啊!”
“全軍撤退!退到北江邊上去!”鄭洪跺了跺腳,下達了退卻的命令。
只是他的對手僧格林沁不容許他如此從容而走了。
“全軍突擊,目標芙蓉山!第一個衝上芙蓉山頂着賞銀3000兩,官升三級!”
望着如潮水般涌來的清兵,鄭洪咬着牙還想回身再戰,卻被幾個親兵拽住,摟腿夾腰架着往山下的北江退過去了。這時江面上有數十艘沙船改裝的戰船,還有上百艘徵用來的民船,上面都有持着洋槍、鳥槍的明軍,只要到了江邊就能脫險了。
而大明延平郡公鄭洪的敗走也宣告了芙蓉山上幾千明軍的崩潰,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這座位於北江岸邊,扼守着曲江縣城的要地就再一次回到了清軍手中。不過清軍在這一戰中的斬獲卻不太多,因爲明軍潰敗到北江岸邊時,船上的明軍就開始亂放洋槍、鳥槍。這幫雜牌中的雜牌雖然磨磨蹭蹭沒有及時增援鄭洪,但總算沒有跑路,看到鄭洪的敗兵過來就開始用火力支援,雖然沒有什麼準頭,但是傅方帶領的健銳營刀牌兵在東江之戰中已經被明軍的洋槍打怕了。一聽到槍響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也不追殺逃敵了,全都往芙蓉山上退去。而跟在他們後面的綠營兵一見八旗天兵都退回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趕忙往後退了下去。
而敗了一陣的鄭洪,也被手下一幫不爭氣的雜牌氣得沒有了返身再戰的心情,只得收兵往英德退去,在返回的船上還讓丁日昌寫了請罪的摺子讓人快馬送去廣州了。
9月22日,也就是芙蓉山之戰後的次日午後,鄭洪兵敗的消息就送到了廣州明王宮。
“王上,鄭公兵敗了!”
此時朱濟世正和左宗棠、葉名琛一起研究“軍功田”的事宜,就是給明軍士兵、士官授田替代軍餉的事情。
聽到這個消息,朱濟世立即偷偷看了眼葉名琛,對方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掩飾下去了。
“損失如何?”一旁的左宗棠問。
“損失了2500多人。”蘇玉娘蹙着秀眉道。
“才這麼一點兒?”朱濟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2500人的損失不小了,要知道明軍從蘭芳之戰到攻破廣州城的這段時間裡,全部的傷亡加在一塊不過1000人出頭而已。
可是鄭洪手中有五萬三千大軍,損失了2500就報兵敗也太反常了吧?朱濟世懷疑鄭洪少報了損失。
“王上,應該只有這些,鄭公的奏摺上說,22號夜到23號晨,他督率8000人在芙蓉山同至少30000清軍打了一場,結果爲清軍所敗。”
朱濟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鄭公現在在什麼地方?他沒有受傷吧?”
蘇玉娘道:“鄭公沒事兒,寫這封摺子的時候正在退往英德途中,現在應該已經到英德了吧?”
朱濟世一把搶過奏摺看了看,臉色馬上沉了下來:“鄭公打得是什麼仗?出兵五萬三,實際只用八千去跟人家三萬人打,損失了兩千五就全部退回英德……”
左宗棠接過奏摺細細看了遍,嘆口氣道:“王上,這也不奇怪,鄭公的兵雖然有五萬三,可真正能打的恐怕只有八千,精銳都敗在芙蓉山上了,剩下的人當然沒有鬥志戰心了,如果不退恐怕敗得更慘!”
朱濟世臉色陰沉地點點頭:“看來我得親征韶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