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兵!右邊也有伏兵!”
劉宗賢大聲叫喊起來,他看見那個小個子也倒了下去,撲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才知道啊!笨蛋!”楊樂兒罵了一句,舉起洋槍瞄準前方一個隱約的目標毫不猶豫就是一槍!然後就飛快地開始裝子彈。
劉宗賢的視力是很好的,他看到剛纔楊樂兒槍指的方向上一個黑影應聲撲倒!他也舉起了手裡的柯爾特手槍,顫抖着要去瞄準什麼目標。
“六少爺,你的手槍打不着那麼遠的。”
劉宗賢耳邊又響起了楊樂兒的聲音,然後就是一聲槍響,震的他耳膜嗡嗡直叫。再往前看,林子裡面無數條黑影正往他這裡涌過來,似乎有上千,不,是上萬人!
“完了,要死在這裡了!”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有人拉了他一把,把他拖到了一輛馬車旁邊,塞到了車軲轆下面,然後還把他手中的柯爾特手槍拿走了,這時他才發現那人是楊樂兒。
那個女人在戰鬥!她裝填子彈的速度很快,裝好就開槍,幾乎不用瞄準!開完槍又馬上裝填。戰場上面,那些穿着毛皮衣服的莊戶都和她一個反應——他們不是軍人,但卻已經在東北戰鬥了兩年甚至更長時間。他們都知道,看到韃子殺過來是不能逃的,因爲逃不掉!周圍是“會吃人”的老林子,不是在這裡生活了很長時間的人,一進去準保迷路,現在可是近冬天了。在林子裡迷路和死沒區別。所以只能打下去!
劉宗賢抱着個車輪。嘴裡念着阿彌陀佛,眼睛卻緊緊盯着楊樂兒,看着她裝子彈,看着她開槍射擊。他忽然發現楊樂兒只是臉不好看,身材是很矯健的,比他四川家裡的那個小腳娘們強多了……
林子裡面的韃子也不知道是毛子好像被這些集體農莊莊戶的槍法給嚇住了,不敢衝鋒,而是躲到大樹後面用滑膛槍打起槍戰來了——如果他們能夠多承受一些傷亡繼續衝鋒的話。刺刀一交,這些莊戶多半也擋不住。可是要拼洋槍,就是朱皇帝的錦衣近衛軍來,也未必能有這幫兼任獵戶的集體農莊莊戶那樣的好槍法。而且這些莊戶都是人手一支貝色麥來複槍,林子裡面的韃子(毛子)只有滑膛槍,這樣的槍戰要怎麼打啊?
程學啓這個時候已經在幾個士兵的攙扶下站起來了,剛纔那一摔真是夠他受的,現在還渾身疼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骨頭斷了?他四下看了看,戰場上一片混亂。到處都在打槍,到處都是硝煙。根本看不清楚,只聽見人和馬的慘叫嘶鳴聲,還有噼噼啪啪的槍聲,有排槍也有亂槍。他鬆了口氣,還在槍戰說明敵人沒有衝散自己的隊伍,他手下有一個600多人的步兵營,至少還有200多個可用的集體農莊莊戶,一共800多條貝色麥來複槍。對手就是有2000條滑膛槍也拿不下來!
“4連組成散兵線,用排槍把左翼的敵人逼回去;莊戶依託馬車護住右翼!”程學啓大聲下完了兩個簡單的命令,就大步向前方走去,親自去指揮前方的三個連了。從槍聲的密度分析,敵人的主力是部署在前方兩個山頭上的,只要擋住他們,今天這一戰就勝券在握了。
劉宗賢還躲在馬車底下,驚恐地看着前方,因爲程學啓的命令,莊戶們都退到裝着“糧食”的馬車後面去了,所以他看不到楊樂兒了。更可怕的是對方的子彈撲哧哧在他周圍打得更插花似的,煙塵濺起一股又一股,嚇得他都快哭起來了。
程學啓上到前方的時候,雙方已經形成了穩定的射擊線,相距大概六七十步的樣子,正在用排槍對轟。戰場上都是嗆人的硝煙,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情況。
“團長,他們的火藥質量很差,煙很大!”三個連長髮現程學啓過來,立即都湊過來報告道。
“看不清,完全是在瞎打!”
“團長,敵人好像擺了個口袋陣。”
程學啓用力揮揮手,驅散一點硝煙,“媽的,是西北風!”他又四下看看,“搞清楚敵人有多少人嗎?”
其中一個連長道:“正在和我們槍戰的應該有800人左右,很可能還有預備隊。2連、3連本來想從左右包抄,結果他們人太多,衝不上去,只好和他們槍戰。”
一發子彈嗖地掠過,正好從程學啓的胳膊邊上擦過去,落在了不遠處的官道上面。程學啓回頭看了一下,笑罵道:“還不到80步就飛不動了,他們的火藥也忒次了。果然是氣數盡啦!”
接着他手一指:“再向前挪挪,靠近了丟手榴彈,不行就拼刺刀,先打退這一陣再說。”
三名連長都是猛的一個擡手禮,領了軍令,跑步回各自的部隊,大聲命令道:“上刺刀,手榴彈準備!”
“散兵隊形,前進!”
隨着一聲聲扯破嗓子的命令,三個連的明軍迅速拉出散兵線,裝上刺刀,開始向前推進。
由於大威力手榴彈和遠射程步槍的出現,步兵交戰的模式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橫陣、縱隊和方陣戰術都已經漸漸淡出,取而代之的是散兵戰術和戰壕戰術。不過,帽子敵人的彈雨前進,用明晃晃列成一線的刺刀,向敵人發起排山倒海的進攻,還是每一支近代陸軍必須擁有的素質!
不一會兒,煙霧當中就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爆炸聲音,還有怒濤一般的喊殺聲。接着就是變了調兒的慘叫和金屬相交的聲音。如果單是白刃衝擊,這些在東北老林子裡恢復了一些野性,還被俄國人調教過一陣子的韃子或許還可以抵抗。不過幾百枚澱粉手榴彈同時爆炸的威力實在不是鬧着玩兒的!激烈的戰鬥只不過持續了短短一瞬,設伏的一方就很快崩潰,紛紛慘叫哭喊着向後退去。
這聲音傳到劉宗賢耳中時,已經是隱隱約約,難以聽個明白了。一陣陣的劇痛從他的肩頭傳來,他的右手捂着左肩,殷紅的鮮血還是不斷從指縫中流出。
“真的死在北興安了,真是不該來啊……”劉宗賢輕輕嘆了一聲,苦笑着向前方看去,似乎是想多看兩眼這個人吃人的禽獸世界。在安仁鎮,是他們劉家兄弟吃貧下中農,而在北興安,他又成了被活活吃掉的對象。
此時硝煙已經散去,剛纔發生激戰的地方,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屍體,林子旁邊,更是穀子一般倒着不少黑乎乎的人影兒。戰鬥似乎已經結束,或者是暫時結束了。因爲劉宗賢沒有看到集體農莊的莊戶或是明軍士兵去砍韃子或是毛子的人頭。
一個人影噔噔噔的跑過來,臉上滿是硝煙,跑到劉宗賢躲藏的馬車旁蹲了下來往車底下張望了一眼。原來是楊樂兒,劉宗賢衝她苦苦一笑:“樂兒,我是不成了,要死了……”
楊樂兒卻伸出手拽着劉宗賢的紅袍將他從車底下拽了出來,在黑龍江邊上打熬了兩年多,這丫頭還真練出一身力氣了。這時又一個上了年紀的莊戶過來幫忙,兩人合力將劉宗賢擡到了一輛平板車上。
“肩膀上中了一槍,得把子彈取出來,還要多挖掉一點肉。”萬念俱灰當中,劉宗賢就聽楊樂兒在說話。
“樂兒,你行嗎?”另一個聲音說。
“行的,劉叔,你不記得我參加過醫護訓練的嗎?”
“哈,就你那三腳貓的醫術……”
“死馬當活馬醫吧,劉叔,給我搞點白酒,我洗一下手,再擦擦刀子就給他取子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