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娘和王雲嬌默默地站在朱皇帝身邊,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在她們看來,新大明就是一箇中國曆史上從來沒有過的盛世,她們的皇帝則是真正的千古第一帝。現在千古第一帝看出了盛世中潛藏的危機,那一定是有道理的。終於,蘇玉娘開口了:“皇上,您覺得這個胡振國是隱患?不如吩咐錦衣衛把他給……”
錦衣衛當然是由皇帝直接控制,不受司法體系和行政體系約束的特務組織。讓他們去殺掉一個胡振國當然沒有問題。但是這不是大明司法體系的勝利,而是皇權對胡振國個人的勝利……這是毫無意義的.因爲殺掉一個胡振國,還有千千萬萬個胡振國。而且使用錦衣衛剷除某人的權力根本不能下放,必須牢牢抓在皇帝手中!否則錦衣衛一旦被野心家所控制,皇帝老子的寶座就要坐不穩了。
這也就是說,能利用錦衣衛秘密剷除的“胡振國”是有限的,皇帝不可能不管其他事情,只管搞暗殺吧?而且暗殺的命令也不能胡亂下達,否則錦衣衛都指揮使的權力同樣會慢慢膨脹起來,等到朱國雄那個肥仔接班的時候,就不知道是皇帝指揮錦衣衛還是錦衣衛指揮皇帝了。顯然用錦衣衛去替代司法體系去打擊階級敵人是非常危險的,搞不好要把自己子孫後代的性命搭進去……
那麼把司法體系置於行政體系之下呢?其實司法獨立的概念是隨着“濟世系”新官僚逐步進入司法部門後纔開始實行的。目前也只有幾個經濟特別發達的府才建立起真正獨立於行政體系的裁判所,在大明的大部分地區,裁判官仍然是行政首長的下屬。有些地方甚至由行政官兼任裁判官。在那些地區。司法是服務於行政的。裁判官會根據行政首長的命令進行判決。但是在這種體制下,行政官員的權力過大,而這些行政官員絕大部分又是腦筋過時而且操守也很成問題的儒家士大夫。如果讓這些人不斷做大,要不了多少年,大明帝國沒準又會走上前明的老路。
現在朱皇帝努力推動司法獨立,就是想用濟世系的法學人才掌控司法,用他們去制約士大夫官僚。這也是他扶植濟世系新官僚的第一步……但是這些喝過洋墨水,有那麼一點西方新思維的濟世大學畢業生真的能負起保衛大明王朝。保衛資產階級專政的責任嗎?
朱皇帝在這一刻,真的是思緒萬千。這個時候,上海知府盛康和剛剛趕來的南直隸巡撫林汝舟已經走了進來。根據計劃,今天他們二位要陪朱皇帝去參觀上海府的農村。現在已經過完春節了,正是準備播種的時候。這兩年,上海府的農村變化也極大。
首先當然是土地的快速集中,上海土地集中的速度比起四川安邑那種偏遠地區當然快了許多。畢竟上海市區就近在眼前,那裡的生活對一部分年輕人和佃戶更有吸引力。所以在上海農村,地主退佃也比四川容易許多。另外,由於靠近港口。自上海移民去東北、南洋和美國的成本也比較低廉。移民發家致富的故事也流傳更多更廣,處於赤貧的年輕人大多願意出去闖蕩一下。
其次是上海農村所種植的農作物也在發生變化。原本的“魚米之鄉”已經消失了一半。取而代之的大片大片的棉花田,種植的都是從美國引進的大陸良種棉——這些棉花可以就近供應上海的紡織廠,經濟效益遠遠高於種植大米。而上海的糧食,則有相當一部分是從東北海運過來的。
“今天不去看農村了,去旁聽一場司法審判吧。”朱皇帝擡手指了下一份攤開在桌面上的《大公報》。盛康瞄了一眼,忙點點頭道:“臣這就去安排。”
朱皇帝擡了下手,制止住盛康,“不必安排什麼,就我們幾個換身衣裳自己去就行了。朕就是想看看,我大明的裁判庭是怎麼審案子的。”
刑事審判是公開的,凡是大明臣民都可以去旁聽,當然前提是裁判庭裡能坐得下。另外,新聞記者們也可以去聽審,還可以將庭審的過程刊登在報紙上,讓公衆瞭解。這據說是防止司法腐敗的一個辦法——這自然是朱皇帝從西方國家抄來的。現在看起來這些西方的辦法也不是那麼完美,如果大英帝國的法庭是個“三人委員會”,就像大清洗時代的蘇聯一樣,憲章運動和愛爾蘭獨立運動的領袖們早就被吊死了!
……
這個時候,上海府司法裁判庭一號庭裡面早就已經坐了幾十個聽衆了,其中十幾個人是記者,剩下的都是榮三爺和他的徒弟們,還幾個是上海府的高級警官。這個可以坐三百個人的大廳裡面,現在顯得空空蕩蕩。嗡嗡的議論聲音已經響了起來,榮三爺的徒弟們都在安慰他,都衆口一詞說胡大律師有本事,一定可以幫着少爺脫罪——當然,完全脫罪是不可能的,根據胡振國的安排,藏毒和吸毒兩個罪名都要認下來。但是販毒的罪名要堅決否認。這樣榮少爺就會在大明司法部留下案底,將來不得擔任公職和競選公局委員和立憲議員。另外,還將面臨一大筆罰款或是短期拘役。不過這樣的懲罰對榮大少爺來說根本不是個事兒,只要不去西伯利亞,讓他在上海繼續紙醉金迷就算萬事大吉了。就他這樣一坨爛泥,怎麼會去想競選什麼議員,去當什麼公職呢?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陣擾攘,接着有一大羣人從一號裁判庭打開的大門走了進來。榮三爺扭頭看了那些人一樣,發現竟然有幾個相當出色的女子,其中最吸引他眼球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嫩得好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色心剛起來的時候,就聽見有徒弟在自己耳邊嘀咕:“知府盛康來了!”榮三眉頭一皺,在人羣中搜索了一下,果然發現了穿着便服的盛康,就陪在一個身材高大,穿着洋裝的中年人身邊,還帶着一臉討好的笑容——這中年人是誰?難道比知府還大?
“師傅,要過去打個招呼嗎?”有徒弟低聲提醒。其實漕幫和官府在面子上的關係並沒有多壞。和他們不對頭的是洪門背景的勳貴軍官,盛康是儒官,對他來說洪門和漕幫差不多一樣討厭。區別只是前者上面有人,後者是上海的地頭蛇,都不好得罪,否則官就做不安穩。所以他平時見到漕幫和洪門的頭頭也是客客氣氣的,逢年過去,這兩夥人也會備上一份厚禮送給他……這次掃黑捕了榮三爺的兒子也和他沒有關係,是南直隸警察廳直接給上海府警察局佈置的任務,而現在的司法審判也是獨立的,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
“不,不用了。”榮三搖了搖頭。“盛知府是便服來訪,他身邊怕是還有貴人,不方便和我說話的……只不知那貴人到底是誰?”
貴人自然就是有些抑鬱的朱濟世了,他沒有注意到榮三,而在盛康的引領下,在裁判庭旁聽席的一角坐了下來。然後開始打量這個裁判庭,這裡的擺設佈置和英國的法庭差不多,應該是抄英國的。朱皇帝心想,濟世大學裡面最早一批法學教授,可都是將要沒落的大英帝國過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把中國學生教成什麼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