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韌熙扶着小九,兩個人奮力的將兩筐的花捲擡到了山門前。
看着門口守衛的皇宮禁衛,福九笑嘻嘻的走上前去,“守衛大哥,麻煩向裡面通稟一聲,就說薛福九來拜見聖上,給他帶禮物來了!”
早在福九往山上走的時候,晏澈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他沒想到福九竟然會在這個時候來看他。
在晏澈的心裡,他雖然是將蕭韌熙給推出了朝堂的漩渦中心,但是卻還是隱隱擔心福九會怨他,畢竟他們去住苦窯是他的命令。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福九不但平靜的接受了這個懲罰,而且自己竟然能在苦窯也過的有滋有味。雖然晏澈一次也沒有去過,但是從下面稟報上來的消息來看,福九這個生長在富貴中的牡丹正在那個陰暗悽苦的角落綻放更加奪目的光芒。
這讓晏澈心裡極是安慰和欣然,到底是長在自己身邊的孩子,無論處於何種逆境,都能保持那份真正的從容和淡定。這纔是那個他從小護在手心裡的寶貝,心承山川,榮辱不驚。
知道晏澈將福九和蕭韌熙趕到苦窯的時候,蘇舞月狠狠的和晏澈鬧了一通。她實在不理解爲什麼晏澈就是不肯放過這樣兩個從小在身邊長大的孩子。甚至因此有十多天不和晏澈說一句話,要不是因爲實在放心不下他的身體,早就自己一個人回宮去了。
後來還是瑤華和瑤塵每次上山都說兩個人過的很好,還將福九的趣事說給蘇舞月聽,慢慢的蘇舞月才放下心來,然後纔算是原諒了晏澈。
今天這剛陪晏澈聽完明心大師*回到側堂,一聽下面來報竟然是福九來看山上看他們,也不等晏澈說話,便讓下面的人趕緊給帶上來。
晏澈本來不想在此時見蕭韌熙,但是看蘇舞月期盼興奮的樣子,便沒說什麼。這要是他說不讓上來,蘇舞月非得和他翻臉不可。而且,他心裡也着實有點想念孩子們。
福九端着盤一直保存的很好,還帶着熱氣的花捲,走到殿門口,先是將花捲伸了出去,然後半側着頭,和小時候捉迷藏一樣,瞪着大眼睛笑着往裡面看。
“好孩子,還和姨母玩遊戲呢!快進來,外面多冷!”蘇舞月一直都盯着門口,看見福九的小腦袋探了出來,趕緊站起身衝她招手。
“姨丈,姨母!”福九看晏澈也在微笑的看着自己,便趕緊笑着大步邁進了屋裡。走到跟前,先是行了一禮,才站起身,將花捲放到一邊,一下子跑過去,抱住了蘇舞月,“姨母,我好想你們!”
蘇舞月抱着福九,趕緊仔細的看了看那張笑顏盈盈的小臉,才心中感慨激動的說道:“我們小九受了委屈,吃了苦。讓姨母好好看看,有沒有神思憔悴?”
福九噗嗤一樂,“姨母,你看看我這臉紅齒白,精神旺盛的樣子,哪裡有什麼神思憔悴!我不但不憔悴,而且還胖了呢!”
說着,福九偷偷的朝着晏澈瞄了一眼,發現姨丈竟然是滿眼關切,立時就知道姨丈還是愛自己的,不由得就走了過去,嬌聲的喚了一聲:“姨丈!”
晏澈長嘆口氣,將手中的佛珠放下,伸出手,“過來,到姨丈身邊來。”
福九趕緊就湊了過去,抱着晏澈的胳膊撒嬌的說:“姨丈,我還以爲你都不想見我了呢!”
晏澈看着福九,被福九一句話說的心都疼了,滿眼憐愛,“姨丈什麼時候說不想見你了?!你這麼久不來看我,我還以爲你生姨丈的氣,以後都打算再也不理姨丈了呢!”
“我怎麼會生姨丈的氣!”福九一下將頭擡了起來,臉上全是真誠的說道:“我不但不生姨丈的氣,而且啊,我還要感謝姨丈呢。要不是姨丈讓我去住苦窯,我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麼多人是和我不一樣的,還有那麼多好吃的是我從來都沒吃過的!”
蘇舞月立時哭笑不得的說道:“住苦窯還要感謝你姨丈啊?這都是什麼話!還好,你這現在是什麼事都沒有,健健康康的。但凡要是你出了一點錯,我都不會讓你姨丈好過的!”
“咳咳!”晏澈趕緊咳嗽兩聲,不讓媳婦多說,這在孩子面前下不來臺成何體統。
蘇舞月嬌嗔的瞪了丈夫一眼,才轉過去將福九又拉到自己身邊,“和姨母說說,你是怎麼在苦窯受的罪!”
“哪裡有受什麼罪!”說着,福九的小嘴就和小匣子似的噼裡啪啦的打開了,手舞足蹈的興奮着將苦窯裡的一些趣事都說了出來。
“我和你們說,姨丈姨母,就那個花捲菠菜粉絲湯,不知道有多好吃。以前我在家裡都沒吃過。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已經學會做花捲了。老祖,我娘還有二奶奶都說我做的很好吃的。今早上起來,我就做了好多,已經帶上來了。給姨丈姨母嚐嚐新鮮,然後還有給明心大師的。
我知道咱們護國寺的齋飯是最好吃的。不過,這好歹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明心大師不要嫌棄我!”
說着額,福九就跑過去,將那盤還熱乎的花捲端了過來,捧到晏澈面前,“姨丈,您嚐嚐,我自己親手做的!”
晏澈看着福九,又低頭看了看花捲,心裡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強扯出來笑容,伸手拿起一個花捲,掰下一小塊放在嘴裡細細品嚐,“嗯!不錯,真是不錯。小九竟然會做花捲了,而且還真是好吃。你嚐嚐?”
說着,晏澈將手裡的花捲遞給蘇舞月。
蘇舞月將花捲接過來,小心的放一塊到嘴裡,只嚐了兩下,眼淚就掉下來了。
“姨母,您怎麼了?花捲不好吃嗎?”福九趕緊拿出手帕給蘇舞月擦眼淚。
蘇舞月哽咽的抽泣了一下,用手帕將眼淚抹乾,才勉強笑着說:“好吃!我們小九做的東西最好吃了。姨母只是想着,這樣的東西以前別說是讓你去做,就是看也是沒看過的。現在住在苦窯,竟然要親手去做這花捲,真是,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說着,就又忍不住了,低頭開始擦起眼淚來,弄的晏澈心中也是酸酸的,很是難受。
福九一看,趕緊搖手說道:“姨母,您可千萬不要這樣說。我知道您是怎麼想的,一定是我娘一樣,覺得我這個千金大小姐不但要吃這樣粗糙的東西,還要親手做,肯定是受了委屈。其實,姨母,我真的一點一點都不委屈的。我覺得這東西只要好吃,就沒有三六九等之分。
肘子雖然醇香可口,但是小鹹菜也是別有風味。而且,咱們以前在家裡都是很少吃醃製菜的。可是我發現,平民百姓家裡的臘肉也能好吃的芬芳四溢。
您和娘總覺得我住在苦窯是受委屈,但是我卻覺得能住在苦窯是我一輩子的大福氣。因爲在那裡我才知道平常人都是怎麼過日子的,他們的快樂有時候可比我們多多了。
我住在苦窯吃喝什麼的其實一點都不少。但是我卻更喜歡和周圍的人一起吃東西。姨母,你都不知道,街坊四鄰的在一起吃東西有多開心。大家一起做一起吃,老人在前,孩子們在後,和和美美的,真是熱鬧死了。
姨丈,姨母,我和你們說,自從老祖和我一起去住苦窯,他老人家開心的時候也多了,罵人的時候也少了。最近瞅着臉上的肉都多了不少,紅光滿面的。昨天爺爺來看老祖還說,這老太爺現在可比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精神多了。而且,每天都有人周圍的人來陪着他老人家說話,喝茶,下象棋,一天天的不知道多舒心。
漂亮哥哥也比以前笑容多了好多。他現在每天不守城門的時候就去交街坊的孩紙們讀書寫字,被人家叫先生。要是哪天有哪個孩子做的特別好,他還會帶過來給老祖也看看。四嬸家的小豆子就是個好苗子,老祖讓大哥給帶到勤武堂去念書習武了,說以後肯定會有出息。
姨母,您說,我天天這樣過日子,哪裡是受了委屈?而且啊,現在襲月在這裡過上了癮,死活也不回去,非得要和老祖在一起住。弄的狐狸眼沒事的時候就過來蹭飯。”
晏澈和蘇舞月一聽都忍不住笑了。晏澈擡頭看着窗外,想着那平民百姓家的幸福,忍不住都想出神了。
蘇舞月卻拉着福九欣慰的說道:“還好,我們小九有個宰相的度量,到哪裡都能活的開心如意。到底是薛府的掌上明珠,見識就是不一般。這要是換了一般的小姐,還不早就愁得抹脖子上吊了?哪裡還能像你一樣找到不同的樂趣,過的如此舒心幸福?”
“那還不是因爲我從小在姨丈姨母身邊長大!有了你們二位的教導,小九當然不能和一般小姐一樣,怎麼着我也是能屈能伸的大元帥啊!”
福九一句話立時讓蘇舞月和晏澈都笑了起來,更是心疼喜愛這個大寶貝。
蘇舞月拉着福九坐在晏澈和自己中間,讓丫鬟把平日宮裡送過來的茶點水果什麼的都搬過來,恨不得讓福九一次都吃了。
福九拿着自己喜歡的幾樣邊吃邊和兩人說話,逗的大家都笑死了。
蘇舞月看着福九,好一會纔想起來的問道:“怎麼你進來了,韌熙呢?”
福九立時指着外面說道:“漂亮哥哥因爲怕姨丈看見他生氣,在外面站着呢,沒敢進來!”
蘇舞月噗嗤就笑了,“現在想起來皇上生氣了,也不知道以前都想什麼呢!”說着,瞄了一眼晏澈。
晏澈拉着小九的手正捨不得呢,聽見小九這麼說,長嘆了一聲,站了起來。“你們一會去看看明心大師,將東西帶過去。小九,前兩天大師還和我說,你這孩子天資聰慧,靈性高,對你很是喜愛。你以後有時間就多過來,讓大師多教導教導你,對你以後也是大有裨益,知道嗎?”
“知道了,姨丈!以後我一定常來,要不姨丈想我了怎麼辦?”說着,福九朝着晏澈狡黠的眨眨眼。
晏澈一笑,底下身在福九的小鼻子上點了兩下,“算你有小良心,還知道姨丈會想你。你要是再不來,等過幾天進了臘月,姨丈就自己去看你了!”
福九趕緊搖頭,“姨丈你別去,以後我每幾天就過來一趟。您都不知道,自從我住進了苦窯。周圍的鄰居都要嚇死了,不是今天來個侯爺就是後天來個將軍的。弄的人家連門都不敢開,深怕衝撞到哪個大官。”
晏澈一聽,被逗的立時哈哈大笑,“你個乖孩子,天天都讓姨丈這麼開心!好啦,好啦,你趕緊扶着你姨母去看看明心大師,給大師也嚐嚐你做的花捲。”
“是!”說着,福九便站起身,扶着蘇舞秋往外走,身後還讓侍女們帶着一大盤的花捲。
晏澈看蘇舞月和福九出去了,才沉聲對外面說:“蕭韌熙,你給我進來!”
蕭韌熙趕緊從門外面走進來,俯身叩頭說道:“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晏澈看着蕭韌熙,先是無奈的“切~”了一聲,才嘆口氣說道:“起來吧!”
“謝皇上!”說着,蕭韌熙站起身,不卑不亢,長身玉立的站在晏澈身邊。
晏澈看着蕭韌熙,發現他的臉上不但沒有一點萎靡蕭索的樣子,反而容光煥發,眉宇間更見英挺不凡,俊美異常。以前看着還有點單薄的小身板,現在竟然更加寬闊、挺拔,真是長身玉立,氣宇非凡。
“哼,讓你去守城門,朕不但看不到一點風霜,怎麼還覺得你好像和中了狀元似的,興致高昂呢?”晏澈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蕭韌熙。
蕭韌熙看着晏澈,忽然就笑了,低頭俯首的說道:“皇上愛護弟子,弟子心裡是明白的!雖然皇上不讓家裡幫着我,但是卻也沒讓弟子真的就花不到銀子。弟子背後的這點小把戲,皇上都是明察秋毫的。我在外面放的銀子皇上不是沒沒收嗎?這一點弟子要是心裡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那才叫真是枉費皇上的一片苦心呢!”
晏澈聽蕭韌熙如此說,臉色纔算是緩和了下來,轉過頭看着這個小東西,良久才指着他說道:“你呀!就沒有一天不讓我操心的!比瑤華和瑤塵加在一起還讓我不省心。你說你讓我說你什麼好!爲了小九你簡直是膽大包天了你。朕問你,朕要是真的被你氣死了,你怎麼辦?”
“臣以死謝罪!”蕭韌熙特別認真的擡頭看着晏澈說道。
“你死了有什麼用!這剩下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要怎麼辦?”晏澈一下子就又瞪起眼睛來,“死要是能解決一切,那大家都去死好了?!荒唐!”
蕭韌熙趕緊陪笑,“是,是,皇上教訓的是!弟子到底還是年輕氣盛,體會不了皇上的苦心!皇上,您的病好一點了吧?”
晏澈嘆口氣,“能好到哪裡去!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明心大師說了,朕的身體也只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不能過多憂慮,否則就是大羅神仙也是救不回來。正因爲這樣,瑤華和瑤塵兩個每天才累的要死要活的。”
“臣知道太子和三皇子的辛苦。白天我是不方便替太子分憂,但是晚上我還是會去幫着看一些東西的。”
蕭韌熙端着水壺主動給晏澈的茶盞填滿水。然後又給屋內的爐子里加了一些火炭,免得皇上感覺冷。
“嗯,朕已經知道了。瑤華和瑤塵都已經說了。這樣也好,現在這個時候你還不適合回到朝裡,只能在暗中多幫着瑤華。這階段的摺子你是不是都已經看了?”
說着,說着,晏澈又把話題轉到了朝政上。
“臣都看了。也知道下面幾個王爺的心思。面上看着只是來訴苦,但是下面的事情可就不好說了。我已經和太子說過了,下面的探子要派的更多一點,所有的御史要更謹慎一點。尤其是緊挨着幾個王爺的省份,務必要即使查探出他們的動靜,一旦發現狀況要及時上報!”蕭韌熙說出朝政,神色就慢慢也凝重了起來。
“嗯,”晏澈點了點頭,“對於宋清仰倒臺的事,他們都很敏感。朕問你,對於風祭夜回封地這件事你怎麼看?”
蕭韌熙一聽,立時看了晏澈一樣,然後才笑着說道:“皇上,您是不是已經有了主意?”
“朕問的是你,你少在那耍小聰明!”晏澈沒好氣的訓斥了蕭韌熙一句,這屁孩子一天天的比鬼還要精。
“我的意思當然是要立時放狐狸眼回去。一是能讓那幾個王爺放鬆一點警惕,讓他們知道皇上還是在乎他們的意見的,二是也能讓風祭夜和他們走的更近一點,到時候我們能得到更多內幕消息,三是將狐狸眼潛伏到他們身後,以備不時之需!”
晏澈聽完就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和風祭夜那小王八蛋一定是在朕的背後玩貓膩呢!否則,憑着風祭夜的手段怎麼敢私底下和那些王爺走的那麼近?他一定是抓着你當同夥,最後就算是出事了,也有你在朕的面前給他當證人。哼,你們兩個就是狼狽爲奸,沒一個好東西。”
蕭韌熙趕緊笑嘻嘻的走過去,將佛珠拿起來遞到晏澈跟前,“無論我們怎麼計算,最後還不都是在您老人家的掌控中。您放心,我們這些小螞蚱都飛不出去。”
晏澈一聽,也忍不住樂了,從蕭韌熙手上拿起佛珠,指着他說道:“一天天的就屬你最不是好東西。”
蕭韌熙樂着低頭,小聲嘟囔道:“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
“我可聽見了!”晏澈擡手敲了一下蕭韌熙的腦袋,然後伸出手,蕭韌熙趕緊給扶住,站了起來。
“宋清仰的倒臺讓他們都已經起了疑心。這段時間,朕已經將下面的餘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說的對,風祭夜是要回去的。這個孩子和朕還是貼心的,他做事是有分寸的。等過幾天,到了年前,朕就下旨,讓他回封地去!”
“皇上,狐狸眼要是聽見您這句話,不知道能高興成什麼樣子!”蕭韌熙想到風祭夜那個狐狸眼馬上就要滾蛋了,內心更是狂喜。
“你也不要太大意,他那邊你要心裡有數,別讓別人利用了去!”
“臣知道。您放心吧,風祭夜這狐狸眼不是白叫的!”說完了,蕭韌熙扶着晏澈走到門口停了一下才接着小聲說道:“皇上,弟子還有一個想法,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哦?還有什麼事你說吧。”
“皇上,弟子覺得三皇子那邊應該封王了!”
蕭韌熙說完,晏澈猛然回過頭來,師徒兩個對望着,良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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