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逸坐在房間裡,拿着那本《世像萬千》,目光迷離而恍惚,他的手指微微顫抖,眼睛裡淚光閃閃。紫靈,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我做不到,做不到對你是一隻狐狸也毫無反應,紫靈,你爲什麼是一隻狐狸?爲什麼你不是人?
李玉站在穆清逸的帳篷門口,透過簾子看到穆清逸的神情,狠狠地一揮手,轉身而去。
穆清逸輕輕地撥動着放在身邊的琴絃,輕輕地唱起:“今夕何夕,良辰美景,月圓月缺,風光不定。我心悲切,望你莫及,多少心事,化爲杯飲。今夕何夕,歲月更替,刀光劍影,憔悴我心。我欲與君,攜手光陰,蹉跎蹉跎,勞力勞神!——”
如果此時,紫靈在這裡,她一定會緩緩地跳起舞來,目光慼慼地看着自己,然後道:“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如果她在這裡,她或許會一個枕頭拍過來,會說,“整天無病呻吟,看你的樣子,真是讓我心急。”又或許,她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就是這樣子靜靜地看着自己,然後笑笑,走過來,輕輕地抱住自己。
可是這裡,沒有紫靈,就算她果真在這裡,自己也不知道會怎麼辦?因爲心裡,還是接受不了她是一隻狐狸這樣的事實。
穆清逸輕輕地哼着紫靈給他唱過的一首歌:“多少往事煙塵後,江山飄搖添新愁,我心憂,伴着長夜漫漫走,一騎紅塵,笑把歲月捉。嘆一聲空山新雨後,竹林深處,一曲廣陵散,隱匿多少江湖手?哎呀呀,我的心上人,你爲何不懂,羣雄逐鹿,到底是爲了美人還是江山,看我眉角深鎖?——”
想起紫靈那笑聲裡帶着悲切的樣子,嘴角那種誇張的表情,穆清逸就忍不住想笑。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想起這麼多事情來。原來,愛上一個人,並不是莫名其妙,而是真正的一點一滴的累積。紫靈,我愛你,可是,我不能愛你,你知道嗎?你是一隻妖,我是人,人和妖怎麼能夠在一起?那不是要逆天的嗎?
穆清逸又是想笑又是想哭,手指在琴上亂撥,突然“砰”的一聲,一根琴絃斷了。穆清逸長嘆一聲,一揮手,狠狠地把那架琴推倒在地上。
隔着穆清逸有些遠的帳篷裡,紫靈正凝神聽着遠處飄來的琴聲,心裡也是跌宕起伏,突然聽到琴絃“呯”的一聲響,紫靈的心口也彷彿有什麼裂開似得,好痛。
紫靈看着穆清逸的帳篷,淚水滑落,她喃喃地道:“你既然心裡有我,你又爲什麼一定要拒絕我,我是妖沒有錯,但是我是可以變成人的,你爲什麼這樣的機會也不給我呢?”
一個聲音從她心底裡冒出:“紫靈,如果你是人,而我是一隻妖,你會接受我嗎?”是啊,能不能接受呢,且不說邊上的人怎麼想,怎麼對待,單單是自己內心就無法接受異類吧,那是離經叛道的事情啊,紫靈,我們爲什麼要活得那麼苦?
紫靈想到這裡,淚水又滑落了,是啊,這一切,怎麼能夠怨恨穆清逸呢?換做其他人,也會這樣子吧?要接受異類,還成爲自己的心上人,那是多麼難的事情?
紫靈眺望着遠方,輕輕地道:“穆清逸,不管你心裡有什麼顧慮,我都會愛着你,因爲我心裡明白,你也是愛着我的。”
夜色有些寂寥,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中,周圍很靜,有螢火蟲飛舞,紫靈慢慢地走出帳篷,走到衡山腳下的一條小溪邊,脫下鞋子,把腳浸在水裡,感受着水清涼的水溫,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舒服極了。
她想起自己在21世紀的經歷,想起母親,想起和穆清逸之間的相遇,相識,相愛,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爲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籍;
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爲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裡。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幹,
像刀,像劍,
也像戟,
我有我的紅碩花朵,
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彷彿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纔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裡: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紫靈輕輕地念着,突然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舒暢躍上心頭。是的,穆清逸,我如果愛你,我一定要和你並肩站立,要和你分擔所有的痛苦和幸福,要和你面對所有的難題。穆清逸,既然你心裡有我,那麼,我還怕什麼呢?我只要愛你,就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一切。清逸,如果你知道,當有一天愛一個人的時候,內心深處那種期盼,是多麼多麼讓人深思的啊,清逸,你知道,我愛着你的心情嗎?那些山無棱,天地合,纔敢與君絕的心意嗎?就算很多東西,我說不出口,但是我內心深處對你的愛意,你怎麼會不明白呢?
都說時間是可以證明一切的東西,我和你在一起,經歷那麼多的分分合合,你難道不知道,我在內心深處對你那樣子的等待,期盼嗎?
如果愛一個人,那就請深愛,那樣子,纔不枉費了對一個人的愛。
清逸,願時光和流水一樣,能夠百轉千回,永不寧息,請你一定要記得,曾經這個世上,有這樣子一個,深深愛着你的人,不是愛你的財富,不是愛你的名利,只愛你善良的心,溫柔的心情,只愛你高昂的情懷,只愛你簡單的存在。
如果,你還不明白,總有一天,我會因爲對你的愛,把世界翻轉。
清逸,請你要記得,今天,今夜,在這裡,我許下了對你,牽腸白轉的愛戀。就是書頁裡不能寫下,就算季節裡不能開放,我也要爲你,爲我們的愛情,在時光裡,靜靜書寫這曾經的一切,待到春暖花開,柳葉發芽,我也要讓你明白,我今天的等待,是多麼的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