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爹董偏方看到這些執意留下的東西,也是搖搖頭。
“翠蘭,鄉親們的好意不可違咧,你去殺一隻母雞熬湯吧。小子,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一下,讓翠蘭姐給你洗一下。”
說完,乾爹董偏方扶着王珂,回自己的小偏屋去換衣服。
王珂哪能讓乾爹扶呢,自己站起來試着走了兩步,除了有些頭暈,並無其他不適。
“乾爹,我自己回去換衣服,你去了也不方便。”
“好咧,那我回一下工地,那個挖水管槽的事,你就不要管咧。”
“嗯。”王珂想,自己這個樣,也開不了挖掘機啊。
走到偏屋,推開門,卻見自己牀上坐着一個人,赫然是葉偏偏。
“偏偏,你怎麼在我房間?”
葉偏偏擡起頭,滿眼都是眼淚,剛剛哭過。
“兵哥哥,你疼嗎?”葉偏偏一看王珂走進來,立刻上前攙扶住。
“我回來換衣服,你看身上都是血。”王珂說着,打開自己的枕頭,取出自己的另一件襯衣。那時部隊沒有統一的枕頭,發一塊包袱皮,裡面裝上自己疊的衣服,上面搭塊毛巾就是枕頭。
葉偏偏連忙幫助王珂解開衣服。
“我自己來,自己來。”
可是葉偏偏扒拉開王珂的手,堅持自己替他扒下帶血的衣服,包括裡面的褡褳都浸有不少血。葉偏偏一看見血,眼睛又紅了,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替王珂穿上襯衣。
“兵哥哥,你躺下歇會。”說完,拎起那兩件血衣,放進洗臉盆,就端到井邊去了。這些血衣,得先浸泡透了,才能洗,就那也不見得能洗乾淨了。
王珂不願意和她爭,此時頭開始痛,眉心一跳一跳。王珂脫下褲子,把被子拉開,躺下。
閉上眼,剛剛那一幕又如同電影式的浮現出來。現在王珂總算總結出一個規律,每當在提前感知時,一出現看不清的人影,那準是自己。
如果想躲掉,除非己莫爲。
要是己莫爲,那就不是王珂。
可是在什麼情況下,纔會有這種感知?是危險的時刻,還是最期待結果的時刻,是可以人爲的操控,還是完全不爲人的意志左右……
王珂想得頭大,迷迷糊糊地竟然睡了過去。
這一覺最終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王珂想起牀看看,這才發現臉部發脹,眼睛難以睜開。他走到桌子前,拉開抽屜,拿出自己的那面小圓鏡一看,雙眼竟然腫得快合了縫。而且雙眼之間,隱約可見一片烏青。
王珂還是拉開了門,一見,原來是老村長帶着十幾個年輕人,正拿着鐵杴,在井房旁邊挖地槽呢。
“老村長。”王珂輕輕喚了一聲,老村長回頭一看,王珂頭上的繃帶下,已經腫得面目全非。
“小王班長,你怎麼起來咧,我們正給你乾爹家挖水管槽咧。”老村長扔下鐵杴,三腳併成兩步,走了過來。
王珂爲大家受傷,全村替老董家幹活。
“你這臉腫得厲害,別在外面咧,有風。”老村長心痛無比,一邊把王珂向屋裡推,一邊扭頭對大夥說:“大家聲音都低一點啊,吵着小王班長咧。”
此時,聽到動靜的葉偏偏和翠蘭也從廚房裡跑出來。看到王珂腫得和豬頭一樣的臉,皆是吃了一驚。
“兵哥哥,你沒事吧?!”葉偏偏連忙跟進屋來,扶着王珂的手問。
“沒事,沒事。”王珂說着,還是覺得頭又沉又暈,趕緊回到牀邊躺下。
葉偏偏坐在牀邊,她拉起王珂的手,看着他的臉,眼淚又盈滿了眼眶。
“偏偏,去幫助我倒杯水。”這可能是王珂入伍以後,第一次流血負傷。昨天他知道自己淌了許多的血,但他不知道頭上的血最旺。口子雖然不大,卻是累及要命的三角區。眼下麻藥過去了,傷口的疼痛在所難免。
正在此時,谷茂林沖了進來,一臉的焦急。“班長,班長,你怎麼樣了?”
王珂欠起身,“咦,茂林,你怎麼回來了?”
“我和董叔說了,我剛剛知道你受傷,我得回來看看你。你看看,臉腫成這樣,傷口不小吧?”
“沒事。你回去吧,這幾天你要多辛苦些,把工廠看好。”
“明白,班長。”他走到門邊,忽然立住,扶着門框又說:“班長,會不會我們動了沉船上的地氣?惹得……”
“滾,你少來宣傳迷信,哪有什麼地氣?”王珂不想說話,可谷茂林偏偏惹他生氣。
“那班長,爲啥早不塌,晚不塌,偏偏今天塌,而且那根鋼管專門砸你呢……”
“谷茂林,你是不是找抽呀,是不是想讓我起來撕你的嘴?”王珂佯怒,有氣無力地說道。
“好好,算我白說,班長,你安心養傷,我得抽空去看看,到底下面是何方神聖?”
谷茂林向來就是神叨叨的,王珂也見怪不怪。但他還真的沒有想到谷茂林,真的在離開這裡以後,去到工地上看了看。
挖溝的人,在老村長的指揮下,很快挖出了小院。
翠蘭姐這時端着一碗老母雞湯走了進來。“王珂,能起來嗎?把這碗雞湯趁熱喝了。”
“翠蘭姐,我來喂他吧。”葉偏偏不等王珂回話,立刻準備去接碗。
“小葉老師,能不能讓我自己來,再說,我年輕力壯的,有手有腳,怎麼能讓你們來喂呢?”雖然不舒服,王珂仍然直接搶過碗,拿起湯勺,一勺接一勺直接喝了起來。
好鮮的雞湯,嫋嫋地冒着香氣。一口氣喝完,渾身舒服。
見到王珂的胃口這麼好,兩人也放下心來。臉部傷口縫合,可能都會有些腫,翠蘭姐收拾了碗筷,便回到診所,繼續和婆婆一起研究準備開業的事。
而葉偏偏則去找溫教授了,商量現場的後續問題。
王珂躺下沒有多久,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門“吱”一聲被推開,谷茂林又回來了,手裡還抱着一個東西,是用他的上衣裹着的。
“班長,班長,你睡着了嗎?”
“睡着了。”王珂翻了一個身,背朝着他。
“班長,你別逗了,睡着了還能說話啊。”
“啥事,又去買的啥?”王珂看見谷茂林進來的時候,手裡抱着那件東西,以爲他又從小賣部買的東西回來。
“這個可不是買的,你回頭看看。”
王珂聽他這麼一說,無奈地轉過身子,只見谷茂林從衣服裡掏出一個吃飯碗大小的灰土罐子。
“這是什麼?”王珂坐了起來,只見這個灰土罐和農村裝鹽的罐子差不多,罐高不過二十多釐米,小口大肚,青釉翠綠,沿口上描着黑紅,腹部向上刻有水波紋和席紋,小巧玲瓏,十分華美。表面還沾有許多泥土,一看就是個老物件。
“班長,我就說爲什麼會無緣無故的塌方,你還不信!看看我不是找到了嗎?我終於找出了這個!”
“茂林,你什麼意思?”王珂瞪大了眼,莫不是他去了小學校北面的施工工地?
“我在那塌方的地方,轉了半天,竟然從塌方的豁口地層裡,發現了這個。”谷茂林說得煞有介事,但王珂絕不相信。
“溫乾爹知道嗎?”
“沒有任何人看見,我用手扒了扒,就把它扒出來了。”谷茂林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臉上還是有幾分興奮。
王珂猜想,這絕不可能是沉船上的東西,很有可能是墓穴裡的東西,小山坡背部坍塌,很有可能連帶着把某個墓穴帶出來了,但是墓穴怎麼會埋在山陰處呢?也有可能不是墓穴,而是某個大戶人家埋藏的東西。被這次坍塌帶到地表淺處,谷茂林是能看到的。
“茂林,你聽我說,我不管你從哪挖的這個罐,但是他埋在地下這麼久,陰氣太重,對人的身體一定會有傷害。”
谷茂林一看王珂說得這麼鄭重,面色也流露出一絲猶豫。他本來抱着這個老物件回來,以爲撿着了個寶貝。“班長那怎麼辦?”
其實王珂也是在設法讓谷茂林放棄,這地下所有的東西都是國家的,不能讓任何人染指,所以他才故意說出這麼一個理由。
“這種地下的東西,不適合你我保留,特別是你,元氣最重要,男人嘛,陽氣也很重要。還是交給我溫乾爹吧,讓他去研究,這樣你也是大功一件。”
谷茂林有些猶豫,明顯的有些捨不得。
“茂林,我們是革命戰士,你還在乎這些破罐子嗎?你我未來在一起,什麼好東西遇不到?我問你,你挖這個罐子的地方,還有什麼沒有?”
“沒、沒有,有幾塊爛木板,不過這罐子裡還有一些小破銅爛鐵,都爛的不成樣子了,我都扔在那裡了。”
“什麼?那你得帶我去看看。”
“班長,班長,你看天都晚上,馬上快吃飯了,我們明天再去。”
“不行,我們現在就去。還有這破灰罐子,你願不願意交給溫乾爹。”
“行,班長,你說啥就是啥,我聽你的還不行嗎?”
谷茂林在王珂面前,是無論怎樣也耍不起橫來的,這個你得服,不服不行。在谷茂林的眼中,王珂對他有知遇之恩,而且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秘密的人。除此之外,谷茂林認爲班長也是那種開了天眼的人,即使沒有全開,也是正在開,否則不可能在很多時候和他透視看到的完全一樣。從這點講,他也有點怕班長王珂。
“那行,你把這東西用衣服包起來,我們去溫乾爹那裡。”王珂站起來,撈起牀頭的上衣就穿。
“班長,既然交了,還包它幹什麼?”
“還是包上,免得讓人看見。”王珂怕有人看見,會引發周邊老鄉對工地的哄搶。
“什麼好東西還要包上,王珂,你的傷怎麼樣啦?”話到人到,溫教授和葉偏偏走了進來,一眼看見桌子上的灰土罐。
“從哪得到的?!”溫教授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