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有想到,說搬就搬。
第二天一大早,常高峰科長出去打了一個電話,回來立刻通知王珂,即時搬家,搬到離這十多公里的蘋果園。
搞得王珂措手不及,連和乾爹董偏方、老村長告別的時間都沒有,連隊的一幫戰友就更不用說了。趕緊組織全班打揹包、收拾器材,又藉着上廁所的工夫,跑到炊事班,找到副班長鬍言樓。請他代向連首長報告,向排長燕焦和無線班長黃忠河、電話班長小高、一班長羅紹環……打個招呼。
二十分鐘後,全班連同那頭黑驢,一起坐上皮卡車。
那頭黑驢非要站着,沒有辦法,王珂只能讓它橫着站在前面的擋板旁邊,腳下堆的是馱筐。車廂兩側各坐了三個人,器材和設備全部放進了副駕駛座。
不到一個小時,小皮卡就駛進了蘋果園村。
“啊,班長,我們真的住到蘋果園來啦!”宋睿民首先大聲地叫了起來,而這個蘋果園是第二階段的霹靂測繪小隊的中心點,一排果園的房子就是他們的臨時住所。
早有一位姓劉的村長等在那裡,指着西側的四間小屋說:“常科長,這四間小屋已經收拾出來了。你們就住在這裡,一間屋做飯,另外三間屋住人。條件差了一些,多包涵啊。有什麼需要的,到村裡和我說。”
“劉村長,已經很感謝啦,這果園的主人不在嗎?”常高峰科長問。
“在在,不過他父女去幹活了,得中午才能回來。老漢也姓劉,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村長說完不多會,就離開了。
王珂趕緊組織全班把四間屋子再次打掃一遍,把門前的地清掃得乾乾淨淨,把水挑滿,把廁所搞乾淨。然後整理內務、安排牛鎖柱做飯,安排谷茂林進村去買些生活用品。
等到快晌午飯的時候,隨着一陣腳步聲,走來了果園的主人劉叔和他的女兒。
“是常科長吧?”劉叔黑紅臉堂,大嗓門,中等身材。肩扛一把鐵杴。而他的身後,一個長相和劉叔非常相像的姑娘,同樣肩扛一把鐵鍬,手上卻拎着一個桶,桶裡裝着東西,上面蓋個蛇皮袋。
“是老劉吧!”常高峰科長聞聲擡起頭,迎着老劉走過去。“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一來我這裡就熱鬧了。”
“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吧!”常科長熱情地招呼着。
“不咧,你們吃吧!”看着幾個解放軍戰士,他樂了,一口本地話。“瞧你們把我這小院整得忒乾淨,水也挑滿了。再過兩天,到我果園摘杏子吃去!”
王珂胸脯一挺,向他敬了一個禮。“劉叔你好,我是班長王珂。”
“小鬼,你太客氣了,以後喊我老劉就行。”這一帶過去從抗日戰爭,就沒有斷過八路,所以軍民魚水情深。
“劉叔,以後有什麼活,儘管喊我們。”
“好,好,你們歇着吧!”
偵察班雖然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但全班長期幫廚,個個做飯都有一手。很快宋睿民帶着地瓜樑小龍和麻稈趙明明就把兩菜一湯就做好了。
七個人圍着小桌吃過飯,王珂便隨着常高峰科長出了果園,來到附近的一個高地,放眼南望,無邊無際。初夏的陽光灑在原野,處處是盎然生機。
“王班長,拒馬河南岸是我們萬畝良田的主戰場,也是定縣的糧倉啊!每百畝爲一個單元,我們的任務就是規劃1000個,累計超過10萬畝。其中有機耕路,有配套的水渠,變旱地爲水旱兩用,變糧食作物從單一化到多樣化,促進養殖業、畜牧業和生態農業的發展。”常高峰科長憧憬在這壯闊的藍圖中,而王珂又何嘗不是如此。
“常科長,那我們的任務是先規劃田地,還是先規劃水網?”
“不,按照圖紙,我們先把東西走向主幹公路規劃出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這條進西山的公路,取直它,把定縣一分爲二,再從公路兩側向南北展開田地和水渠的規劃。”
“好,這條路全長有53公里,取一條直線,有車、有驢,最多兩天半我們就可以打個來回。”王珂興奮地說,這是真正的展開。
“王班長,西側的基準起始點已經確立,我們自西向東推進是不是更準確?”
“是的,但這還需要先確定好東側公路的座標,兩者相連,不僅取直,而且取平。常科長,未來這條路規劃後,還是砂石路嗎?”
“那能,我們要鋪上瀝青,雙向兩車道,載貨和客運汽車年平均晝夜交通量爲2000輛的三級公路標準。”
聽到這裡,王珂一吐舌頭,乖乖,一天2000輛,現在連毛驢車都算上,一天也走不了200輛。這公路、這水渠就是定縣的動脈大血管,那時候老百姓的好日子真的來了。
“不過王班長,明天以你爲主,我負責打前站,與前面各鄉鎮和村裡都取得聯繫。你預計一上午你們可推進多遠?”
“常科長,我們爭取先推進10公里吧,主要摸索一下經驗。不僅取直,還有一個找平的任務,這個的難度不小。從地圖上看,東西的海拔落差就有二十多米,要把這二十多米消化在53公里之中,否則會影響到後期施工。”
“是的,是的,我還正想提醒你呢。”
“常科長,是平均消化還是分段消化好一些?”
“如果能平均消化最好,真正的一馬平川,但這種施工要求高,工程恐怕不會小。分段消化是因地制宜,未來會呈現一段一段的梯形。”
“那我們就按照平均消化好了,具體施工時再定。”
第二天一大早,常高峰科長開車載着器材、工具、樁料和黑驢等,又送到南邵村口,卸下器材、工具、樁料和黑驢後,常科長即開車走了。
王珂組織全班迅速展開,根據地圖的東側道路出口座標,與南邵村進山道路的終端一取直,整整南移了近兩百米。
“班長怎麼辦?是以西頭的爲準,還是以東頭的爲準,我們是不是取一條東西筆直的路?如果這樣,就相當於新修一條公路了?”宋睿民問。這倒是一個新情況,一時間,王珂在腦子裡急劇地盤算開了。
一毫米在1000米的距離上,橫向就是25米。10公里就會錯開250米,現在50公里這不到200米還叫誤差嗎?
“就在原址上開始,逐步校正吧!關鍵是水平。”
“是!”宋睿民說完,迅速計算出每1000米應該下沉的釐米數,支開經緯儀三腳架,迅速計算出起始點的座標和海拔,打下第一個公路的基準樁。接下來舉標杆的舉標杆,打樁的打樁,很快又打出千米之外的第一根方向樁,並在方向樁上由紅漆標出公路的水平線。
小黑驢特別溫順,基本上跟着宋睿民的屁股後面,亦步亦趨。
快到中午的時候,常高峰科長開着車迎面來了。王珂連忙把上午遇到的情況說了一遍,看到效率這樣高,常科長也是十分開心。“今天中午我們到張家莊吃飯,吃過飯接着來,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幹到南大牛村!”
“放心吧!常科長。”扛着標杆的牛鎖柱高聲應道,向這邊走來。一聽說開始吃百家飯,偵察班的全體戰士格外高興。
中午在張家莊村長家吃的飯,農家的大蔥炒雞蛋、小鹹菜、村長特意地去買了一點肉,來了一個土豆炒肉片,烙的白麪餅,燒了一鍋玉米渣子粥。
吃過飯,稍事休息,繼續幹活。常高峰科長從車上拿來六頂小檐草帽,對王珂說:“王班長,現在開始,你們不用再戴軍帽了,可以戴着草帽幹活。”
王珂一看就樂了,“常科長,如果我們穿軍裝就不能戴草帽,要不把領章和帽徽都去掉,脖子上再扎一條圍巾,那就更像一個莊戶人家的後生啦。”
“誒,別說,這樣可以。我看你們幹活時,連風紀扣都扣得緊緊的,穿軍裝戴草帽確實不合適。君在外將命可有所不受,你們就穿便裝吧。”
“這不合適吧?”王珂這樣說,但心裡也在活動,那我們就穿襯衣幹,自己的那件汗褡褳給了溫教授和常科長,哪天自己再去做一件。
“沒有什麼不合適的,這件事我說了算,從下午開始,你們不用穿軍裝幹活了。”常高峰科長命令。
“是,常科長。”
結果不知道是中午吃得好,還是不穿軍裝更放鬆的緣故,下午竟然一口氣幹了快二十公里。如果按照這個速度,明天中午就可以幹到萵苣營房了。
“牛鎖柱。”王珂喊道。
“到!”
“明天中午你回一下營房,去找留守班長,把我們的信件取回來。另外,你從服務社幫助我扯二尺半白布回來,再幫助大家買些日用品。”
“好嘞。”
“班長,班長!”那邊谷茂林在喊。“申請一下,能不能我去?我有……點事,想順便辦一下。”
王珂回頭一看,不知道谷茂林是啥意思。但是這小子自從在抗洪搶險中立了一個三等功,雖然正式的表彰文件還沒有下來,但對他的觸動還是非常大。在偵察班這個集體裡,連他自己也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改變了。
光頭不再,現在頭髮已經長的有寸餘,遠遠看去,像一個刺蝟。
“那行,你去,不過說好了,你必須給牛鎖柱一些補償。”王珂笑着說。
“這個沒有問題,我回來給他捎冰棍。”谷茂林挺認真。
“得了吧,冰就不要了,你捎根棍都算有心了。”牛鎖柱懟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