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速速將這份狀紙謄抄一份交到齊修明手中!”喬環說道,“晚了便來不及了!”
“是!”何太平說着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桌上的狀紙卻聽喬環突然笑了一聲,“沒想到同知家裡還有這麼一個後輩,倒是叫老夫不曾想到!”
原本準備退出去的何太平卻再次停住了腳步,他想了想,忍不住又道:“老師,說起來,關於衛六小姐,倒是讓我記起了一件事?”
“說說看!”喬環如今似是對這位衛六小姐起了極大的興趣。
何太平道:“昨日下午青陽縣主在青陽園的宴會上折辱了一番衛六小姐,她命人將菜餚置在盤中放在地上推到衛六小姐面前,要她吃下去!”
“荒謬!”喬環忍不住拍桌而起,“如此折辱一個朝廷命官的家眷,看來咱們這位嬌蠻縣主是被寵的不知南北了!”
“中書令大人的狀況您也知道,無人出面調停,那位六小姐就這般坐着,拿起來吃了,坦然自若,視周圍眼神如無物。”何太平道,“如此多人的面前,就這份氣度,總讓我覺得她並非一個普通女子。古往今來,前觀韓信肯忍胯下之辱,所以這等人必定所圖甚大!”
“太平,你害怕了?”喬環反問他。
何太平想了想搖頭:“有中書令大人這層關係在,還不至於害怕。只是老師,我並無看輕的意思,這樣的女子,您覺得區區一個衛家養的出來麼?”
喬環看着他沒有說話。
何太平繼續道:“甚至我想的多一些,從衛六小姐受青陽縣主折辱開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與衛六小姐有關,不過兩天的時間,長安城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簡直不敢叫人想象以後還會出什麼事來!”
“太平,你顧慮仔細是好事,但退一步講,動靜是鬧大了,可都於我等有益,有這般厲害的後輩,於我們而言,不是一件好事麼?”喬環笑道,“老夫官至右相,容一個後輩的肚量還是有的,待她考入欽天監,你安排一下,帶她來見我!”
“是,老師。”何太平臉上還帶着幾分詫異,沒有想到喬環居然肯親自見一見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我也並非容不下她,否則也不會出手相助了。只是委實覺得,長安城中世族林立,但究其整個世族宗室,要培養出一個這樣的女子,要花費何等心力?有這等心力的世族又怎會去培養一個女子?若是男子還有可能。”
“這樣啊!”喬環閉了閉眼,半晌之後,突然笑了起來,聲音裡頭有些難得的失落與感慨,“如今是沒有了,不過曾經有過。”
何太平不敢置信的看着喬環,看到一個衛六小姐已經讓他驚異的了,居然還不止一個?
“我有一位老友,他的一位孫女自幼天賦出衆,他便傾盡所有心血,盡心培養,可以說這個小姑娘雖說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卻不遜於長安城中任何一個世族中最頂尖的後輩。”喬環說着目光已經落到了桌上一方八卦模樣的風水擺件上,“我那位老友將孫女視若珍寶,愛重之下爲她取了一個極貴重的名字——明珠!只是可惜,後來我那位老友舉族覆滅,明珠還未來得及大放光明便隕落了!”
何太平看着喬環將目光落到了眼前的風水擺件上,心頭不由一驚,一般的世家貴族傾盡全力培養的定是族中的優秀後生,但是的確有一族因爲天賦所限有所不同,那就是曾經掌管陰陽司達數百年之久,出過一十三位大天師的張家,原來張家還有一位名喚明珠的小姐,只是可惜的是,這顆明珠還未大放異彩便已隕落塵埃了。
想到這裡,何太平不知爲何生出了幾分惋惜之感,一個如衛六小姐這樣的女孩子,又是出身百年世族,可以想象,長安城中將會生出怎樣的軒然大波,只怕當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吧!
大雨瓢泊而下,天際電閃雷鳴,這樣的風雨欲來莫名的讓何太平想起了那位衛六小姐,似乎蟄伏許久,終攜風雨而來,要將整座長安城掀個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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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朝與前朝不同,由陰陽司或者欽天監的官員們負責記錄早朝內容,間或有相沖或者不詳之事,這些官員便會出言提醒天子。
今日負責記錄的是欽天監的文監正,他默默地站在一旁,彷彿遊離於時政之外,總之凡有相沖或不詳提醒天子一番就夠了,其餘的,與他何干?
只是今日便是他站在這裡,似乎也能感受到從天子身上散發出的怒意。
文監正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人。鴻臚府卿宋仁義、上都護伏子業,還有個被參的折衝都尉因着還未及三品,無法上朝,倒是免了直面天子的怒火。
站在旁邊的御史大夫石忠堂一臉正氣與憤慨,那份狀紙就是他帶來的。
“好一齣民告官的好戲,朕居然不知道一個無知婦孺膽敢染指天子行事!”很明顯天子的怒火來源於伏氏那句“他那個中書令算個什麼東西?也不過這幾天了!”不管他有沒有發作衛同知的想法,就算有,也輪不到伏氏大庭廣衆之下妄議朝政。
石忠堂心中有數,那份狀紙渲染的重點就在伏氏的妄議朝政上,寫狀紙的人清楚的知道天子對官宦家眷的恩怨根本不會理會,是以前頭只是寥寥數筆,反而後頭開始大肆渲染伏氏妄議朝政,似乎能代天子行事。石忠堂原本還欲點撥那個小姑娘一二,沒想到這份狀紙倒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待得天子盛怒過後,太子少傅齊修明出列:“臣有本奏!”
他一出聲,位列的不少羣臣都驚了一驚,誰不知道這位狀元郎出身的太子少傅在朝堂之上極少說話,如一個透明人似的人物今日突然開口,是轉性了麼?
見他出列,天子似是也有幾分詫異,隨即:“准奏!”
“臣參鴻臚府卿宋仁義大人、上都護伏子業大人言行不一。”齊修明說着頓了一頓,“方纔聽聞陛下的這一份狀紙,臣想起了一件三個月前的事。三個月前,雲麾將軍江寒被人蔘了一本,是爲處置不當。一年前江將軍按軍法處置了幾個兵痞,將他們逐出雲麾營後,那幾個兵痞佔山爲王,鬧出了匪患。如這份狀紙上所言,一碼歸一碼,江將軍處置了兵痞,按軍法處置,並無過錯,至於兵痞鬧出的事情自然合該算到兵痞頭上!宋大人妻伏氏就是這麼算的,但是當日彈劾江將軍時,兩位大人俱說應當歸其由頭,算到江將軍身上。如此看來兩位大人的言似乎與行並不相稱啊!”
“並非如此。”伏子業看了眼身後的程厲盛,一咬牙,“家妹言行不妥,是我管教不嚴,望陛下贖罪。”
比起辦砸程厲盛交待的事情,伏子業準備犧牲伏氏了。
“如此的話,”齊修明聞言點了點頭,再次諫言,“那這份狀紙所言,確實是宋、伏兩位大人管教不力,兩位大人願意擔責自是再好不過了。只是既說到這份狀紙,宋大人愛子險些慘死,究其本源還是折衝都尉武通思大人之子武三郎對朝廷命官家眷狠下毒手,還請陛下恩准即刻緝拿武三郎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