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之抱着比自己人還高的的眼花炮竹走了上來。
前來送煙花炮竹的夥計驚訝的看着他輕輕巧巧,似是極爲輕鬆的用手指勾着最大的煙花,放在鐘樓之上。
聽說有人吃飽了沒事幹,大年夜包了鐘樓放煙花炮竹,原先還以爲是哪個神經病呢,誰知道是這麼一個如此好看的年輕男人。應當……應當還年輕着吧,夥計目光在裴宗之的臉上跟長髮上來回遊移,有些不確定。
“你留在這裡,是還有煙花要送我麼?”好看的年輕男子回頭,認真的看着他,神情不似說笑。
夥計臉色一僵:我就在這裡站一站而已,哪來的煙花送你?
黃石先生一回頭,就看到了忙不迭逃跑的煙花炮竹鋪夥計忍不住搖頭:“我說裴宗之啊,你好好的嚇人家小夥計幹啥?”
“我以爲他傻站着不走是看我買的多要多送我一些呢,結果不是。”語氣中滿是失望。
傻站着可能只是沒見過兩個大男人買那麼多煙花炮竹跑鐘樓上來放的而已,黃石先生看了他一眼,暗道。剩下來的事情就不用他做了,黃石先生坐在鐘樓頂上,那邊饒有興趣的裴宗之正高高興興的在點菸花。
“嘭——”煙花炸開,眼前絢爛奪目。
初時只有一個,而後越來越多,環繞着鐘樓,無數煙花在夜空裡炸開。
“有人在鐘樓頂上放煙花呢!”長安城黃天道上依舊燈火通明,大年三十還來妓院嫖的客人不多,王會仙百無聊賴的靠在門口,看着不遠處炸開的煙花。
真熱鬧啊!彷彿白日裡的那場鬧劇已經散去了,王會仙嘆了口氣,轉頭,妓女們靠在欄杆上搖着團扇閒聊嗑瓜子,頭牌瀟瀟姑娘並幾個妓女在說笑,早沒了白日裡的慌張。人吶,真是健忘啊!所以失敗的人很快就會被人忘卻,成功的那個只要成功一日,就能站在人前一日,爲衆人所記着,王會仙揚眉:所以,她想做成功的那一個。
青着一張臉的林立陽帶着人從門前經過,王會仙搖着團扇喊道:“林將軍,有空來玩啊,少收你錢!”
回過頭來的林立陽“呸”了一聲:“不要臉!”走了。
城中煙花炸開,有貴的開的精緻奪目,也有便宜的就是普通的散着火星子,時不時的還夾雜着一兩聲鞭炮聲,空氣中都有煙花炮竹的味道。
開的最絢麗的還有屬不遠處的鐘樓之上,煙花繞樓炸開,有人似乎站在屋頂上,王會仙沒帶千里眼,只能在煙花的余光中看到似乎有兩個人影,一個坐着,一個站着的,站着的那個一頭青絲仿若雪染,站在那裡,彷彿歷經了人世諸多坎坷的模樣,樣子是歷經了諸多坎坷,但人呢,又會如何?
林立陽前往的方向好似就是鐘樓的方向,這樣五大三粗的漢子,可不會是因爲煙花好看纔過去的。王會仙抱着雙臂大笑了起來,難得的放肆了一回:“有人要被罰錢咯!”
帶着人過來的林立陽人已經走到鐘樓底下了,
“還挺好看的!”林立陽四顧着嘟囔了一聲,隨即冷笑一揮手:“進去!”
煙花再好看放多了也是要罰錢的。
那頭看的饒有興趣的裴宗之突然皺了皺眉:“我再去買些來,快放完了。”javascript:
“買啥,有啥好買的?”喝了點酒的黃石先生紅着臉問道。
話剛說完,便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一回頭,卻見林立陽帶着幾個人爬了上來:“煙花放好了?沒看到今天有皇榜提示麼?每日煙花燃放是有定數的,你們超標了,跟我走一趟!”
“啊?超標?”黃石先生愣了一愣,“我不知道啊!”
“沒看皇榜嗎?”
“看什麼皇榜啊?今天土地廟那麼熱鬧,都去看熱鬧咯!”
林立陽暴跳如雷,忍住了一巴掌扇死眼前這個醉鬼老書生的衝動,估摸着又是哪家連秀才都考不上的老書生在這裡鬧事:“帶走帶走,給我帶回五城兵馬司關幾天!”
“嗯?爲何抓我?”
黃石先生被林立陽身後兩個小吏架了起來,一個哆嗦,醒了一些酒,只來得及喊了一聲:“裴宗之,記得來五城兵馬司撈我!”就被帶走了。
從屋檐上翻下來的裴宗之數了數錢袋裡的銀票:好像銀票不夠了呢,怎麼辦?要不就關着吧,反正隨便關兩天就放出來了,大不了每日給黃石先生送些吃得好了。
……
城中煙火通明,衛府的孩子們也抱着煙花興奮的跑來跑去。
不大的院子裡火樹銀花炸開,真好看啊!崔琮看着炸開的煙花眼裡滿是笑意。
“八公子!”
一旁有人喊了他一聲,在這裡,會這麼喊他的只有一人,崔琮轉過頭去,看着她:“衛二小姐,有什麼事麼?”
十五歲的少女面容在煙花帶出的五色光芒中華光溢彩。
“你……”少女眉尖蹙起,似乎有些踟躕,但到底不是藏性子的人,還是問出了口,“你的腿是天生的的還是後來變成這樣的,城北有個不錯的大夫,後天的話,或許便能治好……”
少女的聲音他聽不到了,眼前少女的身影也變得模糊了起來,記憶中有大雨傾盆,雷電交加,穿着黑衣夜行的刺客,害怕驚恐的少年,瑟瑟發抖的女眷,裝飾着精緻絨毯的屋子裡到處都是水漬,夾雜着鮮血和孩子的慘叫,那聲碎裂的聲音……
握着柺杖的手掩藏在寬大的袖袍中微微發抖,在旁人看來,他彷彿只是怔了一怔,隨即便搖頭四顧了一番:“太吵了,衛二小姐,你說什麼?”
少女搖了搖頭,並不善僞裝,大概也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了吧,她喃喃,有些緊張,彷彿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一般:“沒……沒什麼。”
兩人一人手裡被塞上了幾支竄天猴。
竄天猴“咻咻”的叫聲在院子裡亂竄,零亂,吵鬧卻又讓二人鬆了口氣。
“謝謝啊,衛六小姐。”崔琮朝方纔在他二人手裡塞了幾支竄天猴的女孩子道了聲謝,少女側了側頭,擺了擺手,伸手去點燃院中的煙花。
一時眼前絢爛無比。這一對姐妹,完全不同,卻都是良善之輩,崔琮笑了起來,那記憶再次墮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封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