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包下書苑的是左相程厲盛,陰陽司的人一個個離開了烏篷船,李修緣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頭:“那船孃!”
衛瑤卿心裡一緊,還好早有準備,身上備了安魂之物,否則,當真是要吃不住的,眼下他突然出聲,卻也不得已擡頭,心裡卻打定了主意,若是李修緣懷疑她,那她就去曲苑上避一避,琅琊王氏家大業大,倒是敢跟李修緣叫板。
“這煙花是誰讓放的?這蓮花燈又是誰讓放的?”李修緣問道。
衛瑤卿愣了一愣:“曲苑的讓放的煙花,書苑的讓放的蓮燈。”
李修緣點頭,轉身進去了。
“各懷心思。”衛瑤卿笑了起來,搖頭,“果然有意思。”烏篷船一搖,轉入蓮花燈影中不見了蹤影。
……
人被引進屋中,看到坐席中人時,陰陽司的人神色微妙:程相見這麼多內家功夫的高手作甚。
李修緣的目光一掃,很快落在了那個生的好看羞澀的少年人身上:“你是……”
“在下東淺。”少年人擡手。
“原來是東淺公子,失敬失敬。”
陰陽司的人不少都神色茫然,不知道李修緣爲何突然變了臉色。
……
坐在烏篷船中,手上三支短香菸霧繚繞,衛瑤卿也在一瞬間變了臉色:“居然是東淺公子。”
這可是真真正正的江湖高手,大楚陰陽十三科的高手雖然大多數都匯聚在陰陽司之內,卻總有這麼一些人不進陰陽司卻已聲名赫赫,東淺公子就是其中一位,這幾年在江湖中聲名鵲起。沒想到居然這般年輕,而且於陰陽十三科之上頗有造詣。程厲盛怎麼搭上了東淺公子這樣的人?
衛瑤卿不解。
……
裴宗之站在暗處,站了片刻,突地蹙起了眉頭。
書苑之內的東淺公子羞澀的笑了笑,伸手指向面前的銅鏡,銅鏡鏡面如水面一般蕩起漣漪擴散開來,他出聲,聲音悅耳:“在這裡,若有人動用陰陽十三科的手段很可能會被我發現哦!”
裴宗之看着水面漣漪一圈一圈的擴散開來,片刻之後,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晃動,指尖捏起。
“不可。”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裴宗之回頭看向烏篷船上的船孃:“是你。”
方纔說話的聲音很熟悉,是衛瑤卿的聲音。
衛瑤卿嘆了口氣:“我帶你離開這裡,你莫要出手破了這個東淺公子佈置的通陰陽的兩界,你若破了他的,我的便危險了。”
鑽入烏篷船內,易了容的少女臉色在迷濛的月光下有些昏暗。
“東淺公子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他佈置的通陰陽的兩界很厲害,不過晚了一步,我早已先他一步布出了兩界。他所見的一切都是在我所布兩界的基礎之上的。”
兩界中的人意識清醒,只是佈施者能在兩界的縫隙中游走,藏匿或者做一些事情。
裴宗之默然,而他到現在方纔察覺到東淺公子佈施的手段,卻依然沒察覺到她佈施的手段。若是張家不曾出事,張明珠應當是十五歲的年紀,這等年紀,卻有這等手段。不得不承認,某些方面她的天賦甚至比他更高,難怪張大天師將她視若瑰寶。出身張家,又有這樣的天賦,她的未來當真灼灼如明珠,也擔得起這般貴重的名字,如果張家沒有出事的話。
“爲了不讓人察覺出來,我佈施的兩界只在原來一切景緻上做了少許的修改,也只我這一條船能偷偷出入兩界而已。”衛瑤卿道,“你今晚怎麼來昇平樓了?”
“楊公的腿傷是裝的,知道的除了我、黃石先生、琅琊王氏的王栩之外,還有陰陽司的小天師李淳魚。”裴宗之道。
“王家的殺手殺了李淳魚。”烏篷船裡的少女幽幽出聲,“你是來當看客的?”
“不是,證明一些猜測。”他答。
“刺殺陳善的是琅琊王氏的人。”衛瑤卿挑眉,兩個人對話思緒轉的很快,卻能接的上來,“崔遠道活菩薩、王瀚之心思沉、謝糾霸氣直爽,但沒想到這三人之中,我最是想不到的心思深沉王瀚之居然有這樣清高傲骨的一面。”
“王司徒行事可算陰險狡詐,但今日一看,確實有幾分氣節。”裴宗之道,“我就是來證明一下我的猜測罷了,你來做什麼?”
衛瑤卿從袖袋裡摸出了一隻乾巴巴的饅頭扔了過來:“呂梁等人行刑的時候,劊子手藏了這些人的血,做了人血饅頭,恰巧被我遇見,我就在人血饅頭上下了追蹤的硃砂印,今日察覺到人血饅頭就在書苑之上。自古以來人血饅頭不是什麼吉物,我很好奇程厲盛跟東淺公子這些江湖中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個啊……”裴宗之看了片刻手裡的人血饅頭,收了起來,“交給我吧,此事我來查更方便,要動用江湖勢力,實際寺還是有一些的。”
衛瑤卿沉默了片刻:“多謝。”他人對她是好意還是歹意,她分得清,只是有對裴宗之,她仍有疑惑。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裴宗之看了過來。
“你入住我張家的祖宅,改爲裴園,不是心血來潮吧,我想知道張家祖上是不是與裴家有過什麼恩怨?”衛瑤卿搖頭。
“爲什麼會這麼想?”他沉默了片刻,問道。
“直覺。”
裴宗之點頭:“有過恩怨,但我不想說。”
“那先不問這個。我不知道實際寺想要做什麼,但你現在做的一些事情,確實非但沒有阻止我做事,偶爾還有提點我,爲什麼?”
“你命不該絕,正巧我要來長安,師尊讓我看着你。”裴宗之道,“我修國祚,你不動搖大楚國本,我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情。”
“就是說只要大楚還是姓李的,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干預對不對?”衛瑤卿反應很快,“那你爲何還對我偶有提點呢?這應當不是天光大師的命令了吧,他沒那麼無聊。”
裴宗之想的很認真。
衛瑤卿卻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你真的太有自信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孑然一身,手下一羣衆人眼中的烏合之衆,卻做了那麼多的事,若是讓你繼續下去,你會走到哪步?雖說黃石先生有點聒噪,但他說的不錯,跟着你,無趣的生活也變的有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