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光年外,軒轅十四星系。
一尊金色的佛陀,正在探索這裡的虛靈產物。
軒轅十四的主星,是一顆藍白色的巨大璀璨恆星,旁邊還有一顆極小的白色矮星。
白矮星表面萬千圓環籠罩,正是人類探索者最常見到的恆星環。
佛陀金身光輝四溢,猛然間膨脹,法天象地,身長萬丈。
他伸出大掌摩弄恆星環,不多時,終於將其中一節展開。
但是,這儼然也觸動了某種危險。
“咻!”
恐怖的死光綻放,不過他早已提前法天象地,極爲巨大,死光洞穿軀體也無傷大雅,而且金身還在飛速地自我修復。
不過,第二道、第三道緊隨其後,死光從各處激射,好像不殺死他不罷休。
“金蟬脫殼。”
佛陀留下法天象地的金身,眼中射出兩道目光,落入他開啓的恆星環內部。
倏忽間,兩道目光聚合,化身爲一隻金蟬子。
金蟬在恆星環內部通道飛行,十分熟稔地探索。
“果然,所有圓環內部都一樣。”
他呢喃着,突破重重阻礙,來到一座巨大的熔爐前。
這就是太陽爐,圓環所吞噬的恆星物質,大部分會被送到此地精煉。
但是精煉出來的成果,卻不知所蹤。
就好像這太陽爐,只是在純粹地銷燬物質似的
曾經他完全搞不懂,認爲精煉出來的產物,可能被瞬間傳送走了。
後來一次機緣巧合,他發現了太陽爐真正的奧秘。
那即是所有的物質和能量,都凝聚在了太陽爐裡的一張紙片中。
是的,紙片。
當然不是真的紙,而是一種神奇材料,亮銀色光滑無比,輕薄如紙,蘊含龐大的物質與能量,卻還是輕便至極,應該運用了時空法則。
將這種紙片插在一些虛靈器械中,它就會支撐器械所有的能量消耗,甚至還包括物質消耗。
就比如恆星環裡,有一種機器,會煉製液體金屬材料,自動修補恆星環的破損。
這機器從恆星環的牆壁上拆下來,就沒有用了。
完全不知道如何運作和啓動,哪怕將其切片,也會發現裡面沒有任何複雜結構可言,幾乎只是個實心鐵疙瘩。
但是,一旦接上恆星環內壁,它就能源源不斷地創造出液體金屬。
都不知道物質哪裡來的,它流出的物質甚至遠遠超出自己的總量。
直到一次機緣巧合,佛陀才終於搞懂,一切的源頭是一張小小的紙片。
偌大的恆星環,只要拆除那張紙片,它就會停止運作!
內部所有事物的能量,都會斷供!
於是,佛陀開始到處尋找恆星環,蒐集這種紙片。
“這是第四張了。”
佛陀無悲無喜,輕車熟路地將太陽爐背面的一處地方劈開。
那裡是實心的金屬塊,但裡面熔鑄着一張紙。
抽出紙片,佛陀金蟬化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飛遁出恆星環,回到自己的萬丈金身中。
可以看到,整個恆星環都消停下來,停止了運作。
“如果裝在左臂,我的上半截金身,就都配上了萬用紙片。”
佛陀練就的金身,原本是神體結構,但隨着研究出恆星環的核心奧秘。
他決定用虛靈產物武裝自己,改造金身。
如今,頭顱、胸腔、右臂,都植入了虛靈的器械,熔鑄了各種虛靈流體、金屬,並且配上了那種紙片。
不過,他並沒有急於將這第四張植入左臂,更沒有離開。
而是在原地靜靜等待。
畢竟不告而取謂之偷,根據過去的經驗,很快會有虛靈趕來,他只是用這種方法,希望虛靈出現。
於是佛陀盤在恆星上,七感張開,默默觀摩鑽研恆星環的妙處。
“嗯?有虛靈來了。”
大約一個時辰後,佛陀睜開了眼,看向一個方向。
在那顆巨大的藍白色恆星上,不知何時冒出來九尊狀若金色火鳥的華麗生物。
“是金烏!”
“完全不知道從哪裡趕來的,這回我在整個恆星系外圍,都佈下了金蟬警戒,可還是沒有用。”
“無聲無息的就從極遙遠的星辰趕來。”
“跨越一切,直接出現在這顆恆星上。”
佛陀心中想着,但也並不慌。
因爲他遇到虛靈很多次了,其中金烏遇見最多。
看到金烏,他就知道,這波化緣穩了。
這種虛靈攻擊性並不強,往往是無視自己的。
果不其然,九隻金烏環繞恆星飛行,很快發現了恆星環的破口。
然後,他們就沒管了。
一邊自己吞噬起恆星物質,一邊相互追逐打鬧起來。
“真是赤果果的無視,明明我就在附近,他們肯定也發現了我,但是根本不在意。”
佛陀搖搖頭,一手呈現出剛纔拿到的紙片,任由其飄在真空中。
另一隻手掌,浮現出佛國虛影,演繹種種佛法道韻。
他口若懸河,吟唱出高能歌謠,迴盪時空。
霎時間,周身天花亂墜,恆星的火焰都在爲之起舞。
出身天竺的他,歌舞曼妙,又兼佛法大成,充斥奧義。
佛陀一直致力於和虛靈溝通,理解彼此。
雖然始終不得法,但是長期的經驗告訴他,自己直接演繹佛法,人家是看得懂的。
因爲佛法本身就不需要明確的語義,用心就可以感受。
所以他開始傳法,傾囊相授。
衆生平等,唯我獨尊,無上正等正覺,以空填滿虛無求得解脫等佛義,自然傳播而出。
金烏們感受到梵音緲緲,終於關注到了他,凝視過來。
這羣金烏,顯然是因爲恆星環的紙片被抽取,而趕來查看的。
速度真的快,難道說他們就住在附近?不,應該是有着瞬間跨越超遠距離的能力。
來無影去無蹤,神秘而強大。
更離譜的是,自己這個肇事者明明就在旁邊,金烏也毫不在意,沒有要追究他的意思。
恐怕這恆星環以及萬用紙片,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價值。
乃至於,壓根就不是他們的,是遺留在此的某種古代遺蹟。
可是爲什麼,自己每次拆解紙片,都會有虛靈出現呢?
佛陀搖頭,不理解,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只要心無貪嗔癡,以誠相待,對方就不會主動攻擊。
虛靈往往都是這樣的,不管是他遇到的,還是東方仙人們遇到的,多數如此。
偶有的幾次衝突,也基本是人類先動的手。
其中衝突最嚴重的就是北辰,畢竟虛靈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那裡,越過了外圍,直接傳送到羣仙建立的天宮腹地,一看就是來者不善,所以大打出手。
不過,經過很多年的觀察經驗,佛陀覺得,那幾次衝突,可能都不是來者不善,而是人家無意間闖進人類區域。
如果當時仙人不動手,虛靈也不會搭理人類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沒有貪慾,不生嗔念,萬物有無皆可,順緣法,遠爭搶,不癡求輸贏,則自然和諧,心得滿足,多福少災。”
佛陀演繹許久,金烏們也認真看了許久。
隨後歌舞停息,佛陀指了指紙片,希望能帶走它,金烏們也沒有阻止。
其中一個,反而揮手間,也演繹出佛光。
佛陀微笑:“這金烏資質好高,他竟然學會了我的佛法!”
就在他以爲,自己太虛傳教終於開了個好頭時。
那金烏隨手,又把佛光捏碎,湮滅於無形。
他似乎,只是通過某種方法,模擬了這種能量。
“……”佛陀無奈一笑,也不在意。
如今紙片已經化緣到,他的佛法也在金烏心中留下了種子,已經可以了。
一切自有緣法,他也不強求。
他收回演繹,將紙片融入左臂,見對方已經不再理會他,便滿足地向後退去。
就在佛陀以爲這次,又要安然離去時。
“嗡!”突然一陣奇異的時空波動襲來,好像一瞬間,整個宇宙都在吟唱。
佛陀心裡怦怦跳,感覺大不妙。
他金石般古井無波的臉,朝向神洲的方向。
“至高梵……隕落了!”
佛陀震驚,至高梵就是天道,乃一切法則的創始者,至高命運。
此刻竟然被消滅了,整個文明的性質都發生改變。
他知道東方有一羣仙,致力伐天,但他從來不參與,抽身事外。
不過還是瞭解很多的,此刻立刻意識到,神洲天道被斬,文明獨立。
乃至更大天道,都爲之震動,如大劫般宣告。
“竟然成功了,真是偉大!”
佛陀感慨,有一瞬間的遺憾,自己沒有參與其中。
但他也不後悔,人各有志,他看透世情,只想探索宇宙大道和傳播自己的佛法。
只是,偏偏這個時候。
“噌!”
九尊金烏,全都停下,也感受到了某種大劫,隨後目光瞬間鎖定佛陀!
他在宇宙中,是這樣的鮮明,這樣的醒目!
在順天文明的眼中,佛陀這個生靈,就是來自那個無法無天的文明。
哪怕他主觀上沒有參與,但這是整個人類文明性質的改變。
所以神洲異變的同時,佛陀也自動化身爲了無天佛祖。
“我……”佛陀想罵街了。
這是什麼尷尬處境?
他正在和人家友好交流呢,結果人家突然獲知,自己造反啦。
何其冤枉,何其危險。
他將首當其衝,面對順天文明的怒火。
“咻!”一尊金烏瞬息間衝向佛陀。
龐大的力量滲透時空,籠罩而來。
“緣,真特麼妙不可言!”佛陀瞬間變身,佛光普照,金剛怒目。
三頭六臂展開,金身直達萬丈。
可是,他還是不願主動出手,想了想,竟然原地盤坐不動。
“不動金身!”
他有一大特性,只要盤坐不動,就會金剛不壞,具備絕對不滅不朽的效果。
“轟!”
那金烏巨大的能量籠罩下來,瞬間將他萬丈金身全部包裹。
“本座還有機會嗎?可否放過本座……”
佛陀不動,任由打擊,佛光不斷展露自己無害的妙義。
然而,瞬間天旋地轉,他發現這不是打擊。
倏忽間,他已經被挪移到了一光年之外。
如此可怕的挪移能力,堪稱驚世駭俗。
“什麼情況?”佛陀不解,驀然回首,只能遠遠眺望軒轅十四星系了。
“他把我送走了?”
“這是……”
佛陀反應過來,對方不是要殺他,而是在驅逐他。
“發現我是無天者,就立刻要趕我走嗎?”
佛陀細品着其中的含義。
緊接着,又有異變!
在軒轅十四的方向,他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威壓,突然降臨!
好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沒有任何前兆,彷彿從千百光年外瞬息趕來,超出他的警戒範圍。
“來者不善!”
佛陀忍不住戰慄起來,他最強的就是心靈感應能力,能感受對方極其強大,而且內心殘暴,充斥着對無天者的敵意。
“這纔是真正的順天虛靈。”
佛陀頓悟,明白爲何金烏將他送走,人家是在救他。
那金烏知道這個恐怖存在要降臨,自己如果還在那裡,必死無疑,這是讓他快跑的意思。
“咻!”
佛陀第一反應是趕緊走,不斷大挪移。
可突然,他停下了。
隨後又往回走,瘋狂趕回軒轅十四。
因爲他感受到了,有一隻金烏死了。
那九隻金烏與自己牽扯了因果,觀摩了自己的佛義,心中留下了佛法的種子,他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消亡。
人家送他走,恐怕擔上了大幹系,他不可一走了之。
“神足通!”
佛陀二次入軒轅,速度比之前探索新區域要快得多。
因爲那裡已經留下了他的佛足跡,以類似五行大遁的神足通,他能直接傳送到附近,誤差不會超過千萬裡。
“咻!”
回到距離之前相遇金烏之地的附近,大約相隔幾百萬裡的區域。
還沒等他看到任何人,就首先感受到一股非常直截了當的敵意,極其強大。
並且這股敵意,在短時間內,就幾百萬裡,鎖定了自己!
“天眼通!”
佛陀瞬開天眼,反鎖定到對方,終於看清,那是個猙獰恐怖,滿臉都是眼睛的生靈。
這傢伙,正在殘殺金烏。
已經有四隻被他磨滅成了漫天花火,美妙而殘忍。
“接引之光!”
佛陀不懼對方恐怖的實力,飛速趕到。
金剛怒目,手掌大開,佛國虛影投現。
一道光路射出,極速籠罩剩下六名金烏,要將其接引救下。
所有虛靈都詫異地看着他,沒想到他會回來。
佛陀看着金烏驚訝的樣子,大喝道:“明見我佛法,便與本座有緣!”
“撕撕拉!”
千眼怪物的笑聲很奇怪,也許是冷笑吧。
也沒看到他做什麼,佛陀就突遭重擊!
金身撕裂開來,爆出無數液態金屬漿流,如同金色的血液。
好在他的金身材質不俗,是從各個恆星環收集的,再加上他獨特的佛法煉製,近乎不滅。
“咕嚕嚕……”時空迴盪恐怖的雜音。
接二連三看不見的打擊涌現,佛陀感覺自己好像在被一個巨大的,無形的敵人攻擊。
他想反抗,卻根本擋不住,彷彿他的身軀是在自行裂解。
好在,體內有四張萬用紙片的供應,可以近乎無限再生。
終於讓他硬扛着打擊,用接引之光,把六名金烏引渡到掌中。
“不動金身。”
佛陀救下金烏,瞬間盤腿不動。
霎時間,無形打擊再也破滅不了他。
“好像是一種場域,也不知道有多大。”佛陀知道,不動金身特性,可以保他。
但也讓他無法脫離困境,此刻身陷囹吾,也不知還能不能逃得掉。
“唔?”遠方的千眼怪物靠近過來。
他更換了幾種殺招,但金光燦燦的佛陀,盤坐於虛空,巋然不動。
身受萬擊還堅硬,歷盡萬劫而不滅,真正是一無敵之姿!
“嘎嘎……”千眼怪物愣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仔細打量後,尾巴晃動,開始勾勒着什麼。
最後變出一個三角形的紅色框架,朝佛陀籠罩過來。
佛陀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招式,但要想活命,只能不動。
“嚶嚶嚶!”
被他攝在掌中的金烏們,紛紛尖叫起來,似乎想告訴他這是何等可怕的東西。
佛陀意識到不妙,再想躲開已經晚了。
“叮!”
紅色三角形框架,將他籠罩,剎那間,他感覺大腦一陣轟鳴,獲知了大量信息。
此乃關於他身份的信息,關於某種階級體系的信息。
下一剎那,他明悟了……該死,這是一個‘種姓法術’。
他出身天竺,從小接觸種姓制度,所以以此命名。
此乃一種將他劃入某個階級的神技,那套階級框架,等級森嚴,而他是最低一等,可謂之賤民。
沒有私有權,沒有安全保障,上位階級可對他的生命予取予奪。
他必須聽從上位者的命令,位同家畜。
每個階級都有嚴格的法則約束,而賤民階級,有幾個法則枷鎖,讓他感覺大不妙。
不可反抗上位階級,這是最基本的。
比較奇葩是,短命!賤民的壽命不可以超過七百年。
是的,這對於虛靈文明而言,已經是超短命了。
另外,賤民的生命不屬於自己,他沒有選擇死亡的權力,也就是說,他不可以自殺!
這是一種法則約束,他再怎麼想死,也無法控制自己自殺。
諸此種種,各種框架條例,如同法則般根深蒂固,壓制着他。
讓他悲從中來!
“嗚呼,本座休矣……”
不過緊接着,佛陀意識到自己還有相對自由,那就是自己聽不懂對方的命令。
如此,他相當於自由行動。
佛陀思慮剎那,沒有選擇逃跑,因爲沒有意義,他跑不掉的。
在這僅剩的機會中,他選擇了自斬佛國。
他是栽了,但也不能拖累佛國。
一旦等敵人命令他交出佛國裡的人,那纔是全完了。
“叮!”
佛陀身爲佛道之祖,是佛國的載體,但不是佛國本體。
理論上,那佛國是建設在一個夾縫時空中。
一旦自斬,他與佛國就斷了聯繫。
不過,佛國裡的人,還是能從自斬的這個位置出來的,只是他無法再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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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叮囑他們守住淨土,莫要輕易開門,除非有人類到來。
“本座以身飼虎,已無退路可言。”
“爾等靜修佛法,望得證無上正等正覺。”
“若能承載佛國,如是我來,當稱未來佛。”
說罷,他便徹底斬斷了聯繫。
“佛祖!”佛國中的徒子徒孫,感受到大變故,紛紛驚呼,悲從中來。
但他們已經,感知不到外界的情況了。
佛祖已成虛靈的奴隸,佛國也被遺棄在這片時空的夾縫中。
外界有大恐怖,誰也不敢打開佛國,否則將是佛國的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