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白雙手交錯,陰陽二氣輪轉其中,心思不經透明,似乎看到那冥冥之中的未知。腳下輕滑,氣息內斂,這一套拳打得很慢很慢。
柳天王看這張夢白慢悠悠地動作,顯露人畜無害的表相,可直覺卻告訴他張夢白此刻極端危險,輕易冒進恐會有失,即已立於不敗之地,不若靜看他有何能耐。而風無痕在這一途上差了不少,沒有柳葉那麼敏感,只是覺得張夢白此刻給他一種無懈可擊的感覺。
“哼——故弄玄虛!”柳葉多看幾眼,當下篤定,張夢白的武功進境沒有變化,既然如此,自己依舊壓他一頭,右手斜揮,漫天刀影彼此連接,匯聚成一片巨大的柳葉,柳葉輕盈,迸發出濃濃的綠光。
風無痕明知自己不可敵,雖然柳天王的殺念是奔着張夢白去的,可在這時候已經由不得他袖手旁觀,蒼雲劍脫手而出,懸於天頂,雙手開闔,濁眼似有精光閃過。隨後鳳霞臺上幻化有數十個風無痕,每一個都在揮舞着劍,每一個使得劍招都不相同。
“有意思,看來風掌門也快了,吾道不孤!”柳天王重視起來,這些個虛影便是風無痕對劍所有的領悟,也是內氣凝實後的直接攻勢,普天之下,能借下這一招的絕對不超過三人。
柳葉就算是巔峰級數,也做不到完全無視八品高級的招式劍法,無奈只好先解決風無痕,從腰間又掏出一把細刀,這一手直接讓風無痕瞳孔瞬間緊縮:原來柳葉一直不曾用全力!
“雙刀是我成就巔峰的路,風掌門,今日就讓我見識見識刀劍究竟孰強孰弱?”柳葉雙刀一正一反,巨大刀影在與風無痕對拼中削弱太多,完全對張夢白沒了威脅,壓身向前,雙刀穩穩地砍在蒼雲劍刃上,蒼雲劍的劍身有了一絲裂縫。
柳葉一擊得手,雙刀迅速繞過蒼雲劍,貼着風無痕的臉,險之又險,風無痕面對如此狠絕的攻勢,嘗試着用內氣反擊,可每一次進攻都被柳葉用霸道的刀氣砍碎,甚至藉此反攻,讓風無痕險些受傷。
張夢白心有旁騖,做不到那般空靈,只好自斷感悟,雙手揉搓着陰陽二氣,同樣也揉搓着自身八十年來的武道感悟,周身似有無數道掌風跟隨,盡被他揉進那滿是滄桑的皺手之中。
柳天王不得不放棄對風無痕的殺招,轉頭抵擋張夢白,那是他手上的刀給他的警覺。看着被一層灰色籠罩的張夢白,柳葉雙刀齊出,可張夢白手指輕彈,細刀被彈得打顫,柳葉抽刀,在手上虛晃兩圈,斬向張夢白折手不及的位置。
風無痕看着不斷交手的兩人,他選擇了沉默,沒有再上前,他很清楚,張夢白此前定是感悟到了什麼,如果自己貿然上前,說不定會讓張夢白丟失這絲靈感,如果張夢白再一次被阻,絕無第三次機會。
柳天王到底是由勝一籌,張夢白擡起灰霧濛濛的手,拍在刀背上,不料刀背上猛地衝出兩刀迅猛的刀氣,這刀氣被柳葉藏了很久,現在終於找到一絲機會。刀氣入體,張夢白另一隻手連拍六掌,陰陽各半,三剛三柔,柳葉頓時覺得手上的刀被兩股大力撕扯,刀柄處一陣“嘩嘩”聲響。
風無痕搶先一步,不讓柳葉再一次追擊,他要接住不斷後退的張夢白,有心算無心,柳葉這兩刀藏了許久的刀氣建功不小。
張夢白的六掌力道有限,柳葉很快便回過神來,看着離自己已有兩丈多的張、風二人,驀地提刀追趕,手上刀氣橫生,一道又一道宛若實質的內氣攻擊讓風無痕有苦難言,只好出劍抗衡,可是手中的蒼雲劍已經先承受不住,“嘩啦”一聲成爲碎片,差距太大了。
“回生刀——回春!”柳葉雙刀接柄,兩柄細刀被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定眼細看,現在的刀更是一片完整的柳葉。緊接着,那片“柳葉”劃破了衆人的視線,閃到風無痕面前,風無痕無奈抓起蒼雲劍柄抵擋。
“給我下去!”柳天王接住了被風無痕打回來的雙刀,雙臂內氣早已經蓄勢完畢,血管都脹大了一倍,用盡全力,兩刀圓弧刀氣噴出,緩緩地轉着,籠罩住滿手是血的風無痕。
“吾以殘軀,水火退避!”張夢白穩住身形強行使出這上善若水的一招。
“噗噗——”兩聲悶哼,張夢白與風無痕倒飛至臺下,四周皆驚。
柳葉握着雙刀的手隱隱發抖,張夢白最後那招乃是真武人人都會的招式,就這一手普普通通,讓自己的雙手反震受傷,自己突破到巔峰級數已有三年,三年來他暗暗出手五次,敵人皆是一招喪命:“終歸是小看天下英雄了。”
“咳——”張夢白的眉須散亂,道袍破碎,身受重傷,風無痕攙起了他,關切詢問:“張真人,傷勢如何?”
張夢白慘然一笑:“死不了,只是巔峰無望了。”
風無痕看着強顏歡笑的張夢白,嘴脣微顫,不知如何安慰。
柳葉深吸口氣:“風掌門,你的劍道很不錯,我等你。”說完伸手一招,被放在趙曙身邊托盤上的大悲賦被他抓至手中,翻了翻,一抹輕笑,“原來是這樣,我還真以爲誰有這麼大手筆呢。”
趙跖看着對大悲賦不屑一顧的柳葉,心中暗暗心驚:難不成他發現什麼?卻不知自己那一瞬間懷疑的眼神被柳葉抓住。柳葉看着趙跖,想到曹太后對趙跖的袒護,又想想近日來朝廷中的大事,立刻有了猜忌,也不得不佩服趙跖的心計了得,突然覺得不想殺他了,他覺得有必要將這場戲看下去。
柳葉心裡莫名有了些惡趣味,縱身將趙跖擄至臺上:“我突然對你產生興趣,甚至有了些猜測,如果按我以往的作風,我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可那樣就太無聊了。”
“那柳天王怎麼想?”趙跖很鎮靜,柳葉現在想殺他,沒有人能夠阻止,索性不再急躁,先看看他究竟怎麼想。
“心性不錯,有成大事的潛力。”柳葉繞着趙跖轉了轉,視線突然被一陣波動吸引過去。
鳳霞臺下,黎心児正在給張夢白撫慰傷勢,不自覺的流出極陰真氣的波動,柳葉是什麼人?八品巔峰,當時無人能及,天下第一,雖然那道極陰波動一閃而過,卻被他注意到了,最有趣的是,趙跖體內也有這種波動。
“有意思!有意思!”柳葉伸手噴薄內氣困住黎心児,黎心児正在給人療傷,不曾想到有一股恐怖的壓力籠罩住自己,剛要運氣抵擋,卻發現自己的經脈彷彿被堵塞了一般,整個人動彈不得。
“心児!”韓師業看着被柳葉抓到臺上,想到張真人和風掌門聯手都不敵此人,心神慌亂,高喊一聲,搶步上前。
黎心児豈不知道自己被柳葉抓住了,她的視線正好面對着韓師業,剛想勸阻韓師業不要上來送死,可喉嚨裡發不出丁點聲音。
“柳天王,速速放開心児!”韓師業這一吼並沒有用上內功,而是靠着一股軍旅血氣,面對柳天王,只有那軍人的鐵色骨血才能支撐他。在韓師業一吼之後,天香衆人也反應過來,幸得樑知音用內功壓住衆人,否則這羣女子定會上臺,若柳天王隨手屠戮這些鶯燕,無人憐憫。
“哈哈哈,更有意思了!”柳天王看着韓師業在他面前耍心思,竟然用內氣暗暗溝通被自己壓制住的黎心児,最震撼的是他竟然成功了,兩人之間似乎有種很奇怪的氣息連接着,最關鍵的是,兩人的氣息融合之後與趙跖的氣息一模一樣。
“我一直以爲這亂世纔剛開始,沒想到就快結束了!”柳天王打着啞謎,在場所有人都猜測不透。
“韓小子,我認識韓守瓊,不過算不上熟,既然你要救這女娃娃,我成全你。”說完轉頭看着趙跖,“你不是也想殺我嗎?可是你現在太弱了,你只是我的一個玩具而已,給你一個機會,與他們兩人打,你要是能活着纔有繼續做我玩具的資格。”
“柳天王,我可比他們高一個級別,你這要求有些簡單。”趙跖輕笑。
柳葉打量着趙跖,摸了摸下巴:“行了,看你能的,你這根基浮躁得很,殺你有些髒手,也沒了樂子,不過你要是真的輸了,我一定會殺了你。”
趙跖心裡狂吼:自己這般實力,在他眼裡竟然只是一個玩具,真當自己是泥人捏的嘛?報仇之心愈加急切。
“你倆也是一樣?你們三人好好打,要是讓我看的高興了,我自當放你們離去,要是我看的不痛快,說不清就劃上兩刀。”柳葉解開了對黎心児的束縛,宛如主宰一樣,一言一語都決定着人的生死。
“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趙跖想要從柳天王眼中看出什麼,可看到的盡是鋒利,攝人心神。
柳葉話已至此,不再停留,退到鳳霞臺邊,心想:“這三個人,都身懷大悲賦,韓小子是兩人才配合完整,想來是大悲賦第二式,趙跖應該是第一式,第三式不是他這樣子,第四式只有兩人會,這兩人也不是趙跖,傳聞第一式在大理,第二式在大遼,有意思,難道說這次江湖的事端有這兩國的影子?”柳葉推想着,又看了看那邊高貴盡顯的曹夫人,略有沉思。
鳳霞臺上,韓師業與黎心児自知只能聽從柳天王的安排,更何況兩人早與趙跖結怨,韓師業當先一步:“趙跖,你可知罪?”
“螻蟻也敢問罪?”
“是不是螻蟻一會兒便知,今日當着天下英雄的面你可敢認罪?設計陷害我神威堡在先,又火燒東越花海在後,一夜之間唐門上下一千多口無辜喪命,夜襲襄陽城殺害黎家衆人,推翻囚天塔放出第一惡人屠昊真武因此淪爲廢墟,諸多惡性,罄竹難書,趙跖你敢不敢認?”韓師業的話衆人早已知曉,可如今這般氣勢下說出來,還是十分震撼。
柳天王老眼中一絲精光閃過,又重新看了看趙跖,沒想到這看似陰柔的少年竟有如此手段,難道這大悲賦?柳葉重新翻了翻手中的大悲賦,暗自行氣,他不認爲趙跖有如此好心。
“認?我不與你們逞口舌之辯,是非正義我心中自有數,想你塞北男兒,見慣沙場,血肉橫飛司空見慣,這等事來與我爭辯有何用?你槍下就沒有無辜之衆?笑話。”趙跖一把短刺藏在袖內。
韓師業也沒準備與趙跖討論出什麼,事已至此,就算趙跖認了又如何?那些死去的人能活過來?今日正好藉此剷除這武林禍害。
韓師業與黎心児同進同退,不敢有一絲大意,趙跖可是實打實八品中級,雖然不清楚他怎麼進境這麼快,但也正如柳天王所說,急於速成的人一定會有根基不穩,自身實力大打折扣。
趙跖摺扇大開,搶先出手,身如靈蛇,四周一陣蜂鳴噪聲。韓師業依舊是長槍於握,他之前看過鐵槍和的比鬥,心中隱隱有一絲明悟,正好藉此機會映證一下心中所想。
黎心児的方式較爲簡單,稍退半步,緊跟着韓師業,並不是怕,而是她留了一個心眼,趙跖是五毒弟子,傳聞蠱術出神入化,較之方玉蜂也只是略遜半籌,巴蜀有他的傳說,她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這四周喧鬧的蜂鳴聲便是最好的映證。
衆人期待的對拼沒有直接出現,趙跖大步流星,兩步跨過半個鳳霞臺,韓師業的長槍一擊橫拍欲要攔住,趙跖整個人黑影一閃,繞過了韓師業去襲擊他身後的黎心児。韓師業的長槍一記擺尾想要跟上可槍尖那邊突兀地出現幾十條白色的蠕蟲,速度奇快,順着槍身爬向韓師業。
“蠱毒?”韓師業心中一麻,天龍真氣怒吼而出,整條長槍泛着紅光,白色蠕蟲啪啪落地,卻仍有幾條吊在槍身上,比較頑強。
韓師業一個愣神,趙跖的摺扇中隱出一把短刺,銀弧光閃。黎心児亦是一心二用,內氣凝成三道冰刃,藍光幽幽,先後瞄準着趙跖三處要害,她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因爲那陣蜂鳴已經近了。
韓師業花了一息時間滅去那些蠕蟲,轉身正是三道冰刃擊打在趙跖的短刺上,雙手劃過槍身中部,夾着半根槍劃過一道圓弧罩住趙跖的背心。趙跖腳下用力,身輕如燕,飛鳥般從冰刃與長槍的夾縫中穿過,有驚無險。
黎心児立退半步,拉開少許差距,粉袖揮舞,此時那幾百隻蜂已趕至眼前,尾部毒刺根根朝前,一同揮翅的聲音聽的人心裡一陣煩躁。韓師業心中有了計較,拖住趙跖與其纏鬥,給黎心児足夠的時間去解決這些毒蜂。
趙跖巴不得有人與他單打,韓黎二人的合擊十分強悍,他也沒把握抗衡。
韓師業長槍舞得虎虎生威,趙跖靠着輕功遊走在他周身,黎心児那邊已經被衆多毒蜂盯上,一時間支不開身。鳳霞臺上的激烈角逐看得衆人心驚膽顫,趙跖現在最煩人的還是那首神出鬼沒的蠱毒之術,韓師業事先沒有準備避蠱丹,此刻吃虧較多。
終究是趙跖棋高一着,他步步緊逼,逼近了韓師業六尺方圓內,這個距離太近了,長槍根本無從下手,原本想過後退一步,可是剛要擡腳,趙跖手中的短刺照着黎心児的面門奔去,嚇得韓師業直冒冷汗,被迫再戰。
“這毒蜂很頑強,速度奇怪,而且似乎很有靈性,看來不能用常理解決,不如這樣。”黎心児心中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給人看似陷入苦戰的神情。
“她要幹什麼?”盧文錦看着黎心児被毒蜂趕得越來越遠,不清楚意圖。
“心児她要試毒。”皇甫璇立刻猜出了黎心児的打算。
“試毒?”
“是,她在賭,盧師姐,你對藥理涉獵不深,但我與心児不同,我們身上會常備各種藥草,這些藥草藏在身體各處,平日裡用此清理身體的不適,關鍵時刻,能解不少毒素。”
“胡鬧,這種時刻怎麼這樣做?就算她能解,可是趙跖會給她時間嗎?一旦中了毒素,直接把自己逼入了劣勢,這還怎麼打?”盧文錦大罵荒唐。
的確,皇甫璇不得不承認盧文錦的擔心,就算有把握解毒,可是仍然需要時間,趙跖顯然不會給她時間,那黎心児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只有樑知音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谷主,你看出什麼了嗎?”皇甫璇急切問道。
“心児應該寄希望於她的功法,如果我猜的不錯,這羣毒蜂很快便會死亡,我不知道心児從何處得來的大悲賦心法,可既然它被冠以武林第一心法總歸有一些不同之處,我們看着就是。”樑知音聲音不大,隱隱有一些擔憂。
黎心児在趙跖視線盲區,伸手以及快的速度掠過一隻毒蜂,在抓到之後極陰真氣釋放,周邊原本扎進她手背的毒蜂行動略微一滯,隨即迅速遠離,不敢與這種寒冷的氣息接觸。
黎心児手中的毒蜂不斷掙扎,一根毒刺連帶着毒蜂的心臟留在黎心児的手心處,頓時只覺得一股麻癢之感流遍整條手臂,氣血運行速度大幅度降低。黎心児趕緊運行真氣不讓毒素蔓延,同時慢慢感悟着毒素,但願身上備的這些藥草能夠起到作用。
樑知音很清楚地看到黎心児剛剛手臂有一絲停滯,片刻後就恢復如初,要麼是她凍住了毒素,要麼是她找到了解藥,可另一個問題來了,這解藥如何用?
黎心児的確找到了解藥,也用行動告訴了樑知音這解藥要如何使用。拋撒出約七八種草藥,極陰真氣凍住,再以內氣將這些藥草振碎,這些藥草變成了冰晶四散在空中。
“韓師兄!”黎心児對着韓師業大喊。
韓師業聽聲,一到狂暴的極陽真氣對着黎心児衝去,他不清楚黎心児的打算,他只知道,她需要的一定是這個。
藥草的藥性要混合必須要有火的加入,這樣才能把藥力發揮出來,韓師業的極陽真氣有着高於尋常的溫度,雖比不上真火的溫度,但足夠將藥力混合了。極陽真氣的突襲,毒蜂很自然地躲開,留下那些冰晶,在空中被融化。黎心児趁機內氣狂攪,就在那短暫的瞬間,一股清新的藥香傳遍鳳霞臺。
趙跖問道藥香,眼中有了驚色,沒想到黎心児竟然這樣解決了毒蜂。
正如趙跖所想的那樣,毒蜂在這清香中搖搖欲墜,隨後第一個落在了地面,慢慢,原本黑雲一般的毒物,盡數死亡,黎心児也吸入了一絲清香,將手臂上的毒素清理乾淨。
“沒想到,心児竟然如此解毒。”皇甫璇很不可思議,解藥是毒藥的剋星,因此對毒藥來說,解藥就是毒藥,黎心児就是反其道而行,殺死了這些毒蜂。
趙跖沒想到黎心児的毒功造詣這般不淺,有所驚訝,卻也在意料之中。韓師業見毒蜂的威脅已解除,立刻與黎心児二人合力,與此同時一股奇異的氣息在二人身上流轉,相輔相成,相偎相依。
“果然,大悲賦二式。”柳天王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趙跖看着面前的兩人直接翻出底牌,不敢託大,冷哼一聲,體內二氣瞬間狂躁不已,八脈共用,成大循環。一掌轟出,濃烈的白光中包裹了深邃的黑暗,兩種極端的屬性引得鳳霞臺上一陣狂風捲起。
黎心児在這期間扮演的都是配角,韓師業憑藉着極陽真氣催動的槍法威力驚人,面對趙跖這一掌更是莽撞,長槍直接正對掌力,全然忘記了自己本身與趙跖差了一個等級,幸得黎心児的極陰真氣的加持才得以抗衡。
當初在唐門,三人各不知對方是誰,趙跖慘敗,儘管韓師業也是重傷,但黎心児卻是完好無損,這次,趙跖在這方面佔據絕對的上風。與張夢白相同,雙手齊開陰陽,不同的是趙跖的境界雖有落後,但質量上強太多。
登時,韓師業與黎心児被趙跖的掌力波及到,感覺自身的五感皆遠離自己而去,天地間只剩下灰濛濛的一片,視線也越來越模糊,這種感覺讓韓師業心裡有些急躁,招式越發的沒有路數,變的癲狂。
黎心児好上不少,這種失去五感她聽說過,她也可以配藥使別人失去五感,比韓師業有一些經驗。強忍着一絲清明,能隱約看清趙跖這招也不輕鬆。
趙跖這一招這是第三次使用,第一次是面對盧文錦的時候,第二次是重傷夢小清,第三次的負荷遠比前兩次來的沉重,陰陽二氣匯聚的灰色天地,自身的經脈兀地一陣空虛,強行禁錮住兩個八品宗師,代價可想而知。
趙跖的內氣不足以再施加內功,他再次握住那柄短刺,還好外功受的影響不大。韓師業有些發瘋,他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孤立了,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就連手上是否有槍他都感覺不到,他很痛苦很孤獨,全憑一些本能胡亂的揮舞着長槍。
“怎麼會這樣?”鐵槍和瞳孔一緊,詫異道。
“鐵掌門,怎麼回事?少莊主有什麼問題嗎?”廖天鬆不明所以。
“沒想到,少莊主這一招可以讓他槍術提升,有時間得好好與少莊主探討一下這個問題了。”鐵槍和的話讓不少人聽得很迷糊。
同樣,張夢白、風無痕和柳葉三人也發現了,他們不能直接感受到趙跖這一招的威力,可是韓師業很雜亂的招式中隱隱有一絲神韻,這是槍術即將邁入宗師的預兆。
韓師業沒有感覺,他現在只能相信手中的長槍,他堅信長槍還在自己手上,不停地揮舞,本能地舞動,看不見敵人,那麼便將自己所學的槍術從頭到尾全部打一遍,龍吼、龍嘯、龍斷、龍怒、龍狂……
趙跖此刻不去率先進攻黎心児,他現在沒把握應對黎心児的毒,韓師業爲人魯莽,可以從這方面下手,而且他不能維持這一招太長的時間。趙跖偷貓至韓師業身後,抓住他背身的一個時機,疾步上前,短刺瞄着韓師業的右肩。
張夢白等人心裡驚呼,卻無能爲力,這本就是長槍的一個罩門,放到平常都不能立刻反擊,韓師業此刻就像一個無頭蒼蠅一般又怎能應對?韓師業用行動告訴衆人如何應對:長槍棍使,棍使兩頭,槍尾猛地一突裝在短刺的刀尖,右肩鬼使神差地上體寸許,一聲龍吼響徹鳳霞臺。
韓師業此刻握着槍尖,用槍尾應對着趙跖,趙跖很是鬱悶,他很清楚韓師業此刻絕對中招了,否則不可能露出這麼多破綻,那爲何每每偷襲都是無功而返?恰巧此時黎心児那邊又傳來一陣芳香,趙跖心生不妙,要速戰速決。
“劍有劍道,拳有拳法,槍亦有槍心,韓賢侄倒是因禍得福。”張夢白不禁感慨,這番機緣,這等悟性,實屬難得。
很快,黎心児撒出的芳香瀰漫整個鳳霞臺,韓師業聞不到,但卻不代表這藥性進入不了他體內,猛地吸進一股清香,頓時那無數的感官如潮水一般衝擊着自己,那股感悟被生生打斷。當視覺再一次迴歸,入眼便是趙跖鋒銳的刺尖,連踩雀步,左右橫移,長槍橫架在胸前。
趙跖苦澀一笑,他知道黎心児用藥幫韓師業解除了異狀。
韓師業重拾五感,隱隱感受到手中的長槍有了一絲變化,卻說不上來,也不明白爲何內心深處有一絲淡淡的惋惜。
“既然那一招對付不了你們,那麼再試我一招!”趙跖一個遠跳,揮手間無數蠱蟲飛向韓黎二人,躍過五丈,較之剛纔更渾厚的氣勢爆發出來,猶如那天上萬鈞雷雲。
韓師業與黎心児慎重無比,一絲擔憂,他們不曾想到趙跖是如何有這麼強的內功修爲,這與柳天王所說的根基淺薄完全不同。殊不知柳天王的巔峰實力,在他看來,世上幾乎沒有讓他正眼的人,他的標準自然很高。
趙跖此刻並不是運轉的陰陽相生,而是——大悲賦總綱!
大悲賦總綱歷來神秘,鮮爲人知,被天山雪谷收藏,就連一百年前的那次亂世,都未能出世與天下武學一爭高下。趙跖神態縹緲威嚴,灰黑色的氣息壓迫着韓師業與黎心児,兩人的內氣在此刻竟有一絲顫抖,奇怪的是,原本二人修煉的天龍真氣和香意決倒不受影響。
“總綱!是總綱!那是大悲賦總綱!”天山鷹第一個認了出來,他當然認得,就是因爲這大悲賦總綱,他兄弟二人追殺和爲笑數十載無果,雖然他們沒練過,但作爲最瞭解和爲笑的人,這種氣勢他見過太多次。
天山鷹一語震驚四周,有名姓的,尤其是那些宗師前輩,瞪大眼睛看着趙跖,震驚之中更是疑惑:何時大悲賦冒出一個總綱來?
“定是總綱,當初和爲笑就是練得這功夫!”天山鷹肯定道,可是這話一出讓無數人嗤之以鼻:和爲笑?那個被稱爲最垃圾的宗師?就連七品高級都幹不過的宗師?只會出拳出腳的宗師?一時間衆人看向趙跖的眼神變成了憐憫。
只有張夢白心生哀呼,若是趙跖當真修煉了總綱與陰陽相生,就代表着他若不死,必爲九品,他此刻已經不指望韓師業、黎心児和靈逍了,包括那還未出世的第四式,趙跖將無人可擋,中原武林若是還有希望,只有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處竅穴的夢小清一人。
趙跖的殺招在這時候發出,陰森氣息凝聚成一副鬼臉,似要吞噬一切。
韓師業與黎心児手拉着手,陰陽相合運轉到極致,兩股真氣在靜脈裡不斷咆哮,共推一掌,只見一道圓輪盤旋而出,半紅半藍,周邊冒着閃爍的白光,在鬼臉的吞噬下不斷掙扎。
韓黎二人何時感受過這等威勢,黎心児心裡最是驚駭,這等壓迫感,縱使燕雲沙暴那等天威也相形見絀。
“轟——”圓盤被鬼臉一口吞下,原本灰黑色的鬼臉內部竟然爆發出強烈七彩光芒,一時間,那陣光芒化作風暴肆虐着鳳霞臺,就連天日也被遮擋,趙曙身邊的幾個黑影立刻撐起內氣抵擋餘波。
“嗯——”韓師業與黎心児皆悶哼一聲,臉色煞白,卻不甘心認輸,頂着莫大壓力。趙跖也不好受,他無法完全消化那圓盤中的陰陽二氣,可是他卻有着大悲賦總綱的絕對壓制力,和爲笑幾十年的內氣都贈予了他,雖然難受,卻咬牙撐了下來。
鳳霞臺上狂風怒吼,惡鬼咆哮,四周的梧桐葉被席捲一空,落葉紛飛。
終於,雲淡風輕後,狼藉一片。
韓師業與黎心児倒地不起,趙跖依舊撐着身子,踉踉蹌蹌地走近二人,正要動手之際,樑知音出言力保:“得饒人處且饒人,若是你還想走出這落凰山還望好自爲之。”
這是威脅!
面對樑知音的威脅,趙跖擡起頭,靜靜地看着這鶴髮仙顏的老人,輕輕一笑:“你們也僅僅如此了。”
而臺下,靈逍淚流滿面,最後一刻,趙跖身上傳來了憐兒的氣息,他知道那是憐兒的氣血所流露出來的,可惜的是,那股氣息僅僅是一剎那便消散了,被趙跖完全吞噬了。
“帶上來。”趙跖聲音透着一絲微弱。
音落,一個人彘被扔到臺上,那人赫然是唐門門主——唐天縱。
這是警告,一個對八荒的警告!
方玉蜂轉頭不忍觀看,她無能爲力,有苦難言。
不少人認出了唐天縱,慘不忍睹。
趙曙知道自己的話對這些武林人士束縛力極小,起身搖頭輕嘆,不發一言,面色深沉,此刻他在這兒已沒了趣味。曹太后站起身,看着趙跖微微點頭,也徑自離開。
大悲賦最終被柳天王拿走了,衆多俠士也不敢與他爭,之後也無人敢上擂臺,這場大會終於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