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喪鐘的聲音,記得那老先生曾經說過我踏進陰市的時候會聽到一聲鐘響,那此時我聽到得一定第二聲鐘響了,也就意味着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陰市說白了就是一條街道,我想這出口一定就是這條街的盡頭了吧。
於是我便加快速度,向街口狂奔而去。雖然鬼是不知道疲累的,但是我這麼跑了十多分鐘也感覺到一起睏倦。這種睏倦倒不是身體原因,而是心理上的困頓。
我跑了十多分鐘,發現這條街市好像並沒有盡頭。兩邊的商鋪雖然漸漸地消失,但是那路還在。
我停下腳步,一臉迷茫地看着這四周。街道兩邊雖然沒有樹也沒有花,但是總給人一種興興向榮的感覺。看起來這街好似沒有盡頭,我跑了這十多分鐘依舊沒有看到出口。
就在我迷茫地站在街邊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這一下倒不要緊,嚇得我一機靈。要知道在這靜地嚇人的地方,突然有人拍你的肩膀,你會有什麼反應?
我扭過頭來,看到一個體型健碩的年輕人站在我的身後,看樣子他的年歲應該和我差不多。
我想,他應該也是枉死城裡的亡魂吧。不過看他樣子,要比其他那些呆頭呆腦的鬼要強。而且,他我在這條路上看到的唯一會說話的亡魂。
“你怎麼還不走啊,這喪鐘都敲第二聲了,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要走?”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來趕這陰集的,趕緊走吧,喪鐘響三聲陰集就要散了,陰集一散出口也就消失了,到時候你可得再等一個月才能出去呢。”
“陰集……我……”
這陰市不是給亡魂準備得嗎?怎麼會有生人來這裡啊?
“你……你是人?”
“嗯,嚴格來說我也不算是人了。畢竟能來到這裡,也算是死過一次了。”
“這裡不是枉死城裡的亡魂纔要來的地方嗎,你怎麼來這裡?”
“嗨,我是奇門家的陰陽先生,來此過陰辦點事。”
我擡頭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他說話甕聲甕氣地,怎麼也不像是一個陰陽先生啊。不過既然他能來到這裡,就一定知道該怎麼離開。
“能在這裡遇到也算是一場緣分,交個朋友吧。”
“好啊,我叫易天星。”
“我叫崔東。”
“好,那我以後就叫老崔,你就叫我老易,怎麼樣?”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易啊,不瞞你說,我正位怎麼離開這發愁呢。”
“想離開這裡很簡單,你只需要俯身就能看到了?”
“俯身?”
“對啊,地府本來就是與人間完全相反的一個獨立空間,所以你在這裡正着走是沒有可能走出去的,你必須得找一個完全與這個空間相反的視角才能看到,所以你俯下身子向後看便能看到出口了。”
我將信將疑地點了點便低下頭,從襠下向身後看去。果然看到一個類似於方纔見到過的那個牌樓,只不過這次在牌樓上多了一對紅色的燈籠。
“趕快走吧,這第二聲鐘響已經一段時間了,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我點了點頭,衝着老易拱手道“感謝兄弟的救命之恩,咱們陽世再見。”
說罷,我便俯身緩緩地向後退去。其實現在想來也挺二的,不過在當時爲了活命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說實話能活着離開那裡也實屬不易,當我退到那牌樓下的時候,我剛好聽到了喪鐘發出的第三聲鐘響。
三聲鐘響退去的時候,我擡起頭又看到那熟悉的街道以及灰濛濛的天空。
我站在街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種回家的感覺別提有多舒服了。按那老先生的說法,此時我的肉身應該在醫院纔對。
於是我便邁步向縣裡的醫院跑去。來到醫院門口,我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很舒服,它彷彿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我。
我順着那種感覺向前走去,由於我此時是亡魂的狀態,所以便能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就在我走上二樓的時候,忽然看到一滿身是血的哥們正倚靠着欄杆抽菸。他抽菸的樣子很有趣,都不用火,把煙放嘴邊一嘬就着了。
“哥們,抽一支?”
說着,他從盒裡拿出一隻吉慶遞給了我。
“你在這是等人?”
他點了點頭,笑道“等一哥們兒,他還在搶救呢,我等會他一起走。”
“哥們兒?”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我忽然聽到樓道里傳來一陣嘈雜聲和一陣哭聲。不一會,五個護士推着兩隻擔架從我面前走過。
由於我現在地狀態她們看不到我,不過在他們經過我身邊地時候,我看到了那兩個病人的容貌。
“看到了吧,頭一個是我,第二個就是我哥們兒。”
“你們?”
“唉,昨天喝點酒本以爲過了一夜沒事了,今天和哥們兒開車回家的時候……出事了。”
“你……你回不去了嗎?”
他冷笑了一聲,指着滿臉血跡的臉,笑道“霧化器直接插腦袋裡,當時我就沒了。怎麼樣,你來這幹什麼?”
“我……我來這……”
“頭七回來看看是吧?”
“啊……對對對……我回來看看。這年紀輕輕就離開父母,不孝啊……”
他苦笑了一聲,扔掉了手裡的菸頭,說道“死者本就是大不幸了,還考慮那麼多幹什麼。”
就在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另一個滿身鮮血的亡魂從手術室走了出來。
“走吧哥們兒,等你半天了。”
顯然,那哥們兒可沒有他這麼豁達。只見他一直沉着個臉,不言不語。
他再次抽出了一隻香菸遞給了那哥們兒,笑道“哭喪個臉幹嘛,來抽一隻唄。”
那哥們始終陰沉着臉不願擡頭,他接過香菸也沒有抽。
“對不起兄弟,是我害了你。”
“說什麼呢,你我現在都成了這幅模樣還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我看咱倆還是趕緊走吧,免得一會……”
其實,我此時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我想,他們的家人們一定在趕來醫院的路上。到時候那種陰陽相隔,相見不能相識得感覺,想想就痛苦。
那哥們兒嘴裡叼起了香菸,低聲道“如果不是我催你回家的話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我……”
“事情都發生了就不要說那麼多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說着便拉着那哥們兒的胳膊向樓下走去。
臨行前我將身上剩下的那半包煙遞給了他。他也沒有推辭,便接過了我遞來地半包煙。
說實話,我很欣賞他這樣豁達的人生態度。面對死亡時的豁達,要比任何情況都要難得多。
他接過香菸衝我拱了拱手後便向樓下走去。我看着兩人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後,便向自己的病房走去。
我能感受得到,那股熟悉的感覺就在這間病房之中。我深吸了一口氣,便透過門走了進去。
病房很大,但是隻有一張病牀。我的肉身躺在牀上,手臂上還輸着什麼不知名的液體。
母親爬在我的牀邊,父親則站在窗口不停地抽菸。母親的眼眶紅紅的,很顯然是剛剛哭過。略顯蒼白的頭髮凌亂着,看來母親應該守了我好長時間了吧。
“怎麼,還不回去?”
忽然,我聽到了王叔的聲音。我轉過身去,看到王叔正提着兩大盒食物站在門外。
“你母親可守了你好長時間了。”
“您……您怎麼知道我現在要回來?”
王叔笑了笑,說道“這我日後再告訴你吧。”
我點了點頭,飛身便向自己的肉身撲去。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是周身在融化一般。隨着這種奇妙的感覺消失,周身的乏困與飢餓感便也隨之而來。
我睜開眼睛,嗓子裡乾澀疼痛。
“媽……”
“兒子……兒子……兒子你醒了?”
母親抓着我的手,滿臉淚水地看着我。
父親跑到我牀邊看了我一眼後便趕緊跑到病房門口去喊醫生。
“媽……我沒事。”
“媽知道,媽知道。你就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啊。”
王叔好像提前知道我今天要回來似得,他拿來一杯提前晾好的白開水,用吸管往我的嘴裡滴水。
你別說,人在極度口渴的時候不管喝到什麼都是甜的。
醫生過來後給我做了個全身檢查。除了因爲補充不到食物而營養不良以外,別的一切正常。在醫院觀察了兩天後我便出院了。
醫生對我這次起死回生感到特別的吃驚,因爲我來醫院的時候身體的各項指標都正常就是昏迷不醒,當時醫院一度以爲我將成爲永久性植物人,可他們沒想到我三天後竟然醒過來了。
我出院時,全院的醫生都用那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則看着這一個個狗屁不懂的醫生,心想你們才見過多大個天呢,殊不知我已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了。
至於王叔當時是怎麼和我父母交代的,我也沒有再問。事後,王叔給了我10000塊錢,一半是我的醫藥費,另一半算是我的工錢吧。
那個死嬰的事王叔也沒有再提,當然了李塗也沒有再找我們的麻煩。
出院後便已接近年關了,春節的喜慶便沖淡了這一切的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