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們現在可以談談了,如果你能聽到我說話就點點頭。”
說實話,此時如果我把丁乙玉清破煞符貼在他的額頭上,他便會瞬間魂飛魄散。不過我此時卻不想這樣,他現在已經無害,我沒有必要去趕盡殺絕。
這世上沒有誰生來就是壞人,他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無非是受到了世間的摧殘而心生扭曲罷了。
這隻鬼嬰也一樣,他也想要一個美滿的家庭以及幸福的生活,但現實卻不允許他這樣。
他赤裸着身體趴在地上,身上除了一個小布兜以外便別無他物。他微微地點了點頭,兩隻稚嫩的小手不停地擦拭着眼角的血淚。
“不管你經歷了什麼,你現在已經不屬於這裡了,所以我不可能再留你了。不過你也不是沒得選擇,只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我也便不再爲難於你。”
“該去的地方……你聽說過枉死城嗎?”
枉死城,顧名思義就是枉死之人的居住之所。所謂的枉死,不是壽終正寢,而是由於自殺、災害、戰亂、意外、謀殺、被害等,含冤而死身亡的都被稱之爲枉死。
枉死之人是沒有權利直接進入地府的,他們的陽壽未盡只能在枉死城中居住、受苦,只等陽壽耗盡才能再下輪迴受苦。
枉死城本是地府的怨氣攏聚而成,其實質爲世人的貪、嗔、癡三念。凡進入枉死城的亡魂,都將經受這三唸的考驗。
當然,這所謂的考驗並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對你精神的折磨。傳說,這枉死城是地藏王菩薩所建,其位於豐都鬼域之邊。每當地藏王菩薩講經路過之時,便會進入其中講經超度亡魂。
凡被超度者,皆可跳出輪迴直入極樂世界,可是這枉死城中的亡魂數量實在太多,但能被挑中的機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我點了點頭,笑道“不怕你不信,我也是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
那隻鬼嬰點了點頭,笑道“現在的我還有資格質疑嗎?”
“白天的那個男人……是你的父親吧。”
他很淡定地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只有他死了你的心願才能了,你也就有了進入地府的資格,對吧。”
“對,我不明白爲什麼是他害死的我還要讓我來承擔痛苦而他則可以逍遙法外,爲什麼?他掐着我脖子的時候那猙獰恐怖的面容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時我還只是個尚需母乳的嬰兒啊。當我在這裡醒來後,我便暗暗發誓要讓他償命。我一直在蓄積力量,只等着在我頭七這天要他償命,可笑我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你竟然在這裡橫插了一手,我不甘心……”
它說出這最後四個字的時候,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周身氣場的波動,不過這點小幅的波動是造不成任何危害的。
此時的它,雖然依舊是嬰兒身,但是其心性我想已經被仇恨給完全覆蓋了吧。我本以爲夭折的嬰兒是沒有心性的,可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剛出生嬰兒雖然不會言語但作爲人他們依舊存在喜怒哀樂,只不過我們平時都不在意罷了。試想一下,你經歷了許久的輪迴之苦,還沒有來得及享受生活就被扼殺在了搖籃之中,這種恨真的很難用言語去形容。此時我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死嬰身上的怨氣最重。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殺了他的話,你進入地府後依舊要受罰?弒父不孝可是地府所不能容忍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弒父不孝是要進入阿鼻地獄的,那裡有刀山火海、掏骨挖心,你就不害怕嗎?”
說到這,它忽然楞了一下。很顯然,我這番胡編亂造地言論成功的嚇到了他。其實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嬰兒罷了,雖然死後有了心性但畢竟只是懵懂期。
說白了,他就是一個小孩。而對付小孩的辦法,無非是連騙帶哄再誘惑。現在我已經成功地震住了他,接下來就該再提誘惑了。
“你想要報仇也不是沒有辦法,不過你得聽我的。”
“什麼辦法?”
“現在畢竟是法治社會,所以想要他付出代價還是要走法律的程序比較好。”
說到這,它又陷入了沉思。我本以爲他在考慮我的條件,可誰承想他突然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我問道“什麼叫‘法治社會’?”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用關心這些,你只需聽我的就行。”
“嗯……那好吧……你只要替我報仇我就聽你的。”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起身在林子裡找了一個廢礦泉水瓶。擰開蓋,衝那小鬼喊到“進來吧,在這裡面先休息休息。”
它很乖巧地點了點頭,起身化作一團黑霧便鑽進了瓶子裡。
我擰緊瓶蓋,爲了保險起見從地上撿起一張丁乙玉清破煞符裹在了瓶子四周。
這一切都完成後,我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我擡頭看着天空,才發現天已經微微地露出了魚肚白。
我伸了伸懶腰,背後的刺痛感便瞬間疼死席捲全身。我拖着疲憊的身體向宿舍樓裡緩緩地走去。
走在宿舍門口的時候,我終於撐不住了。我就坐在宿舍門口,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我睡的特別踏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陣刺痛感給驚醒了。我睜開眼睛,看到喇叭蔥正手拿着一個褐色的液體站在我身邊,而王情聖則在我背後的傷口上不停地塗抹着什麼東西。
“啊……疼死爹了……”
“忍着點,給你的傷口消消毒好上藥。”
“你去幹仗怎麼也不和哥幾個說一聲啊,背後留下這麼長的兩道傷口。這還好傷口不是很深。否則你還得去醫院縫合傷口呢。”
“哪個孫子下的手,他大爺的我的兄弟也敢打,看我不卸了他的腿。”
“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差不多一上午吧。”
王情聖這個人做事很細心,他一邊給我上藥一邊同我聊天,幫我分散注意力。
“你怎麼傷成這樣?”
我苦笑了一聲,說道“一言難盡啊。”
王情聖給我上好了藥,我忽然想起那隻鬼嬰來。
“喇叭蔥,我拿回來的那隻礦泉水瓶呢?”
“那,我放你牀底下了。我害怕你還有用,就沒有扔。”
我趴在牀邊,看着那礦泉水瓶裡緩緩扭動的黑霧。昨夜那恐怖的場景便如同電影一般在我腦海裡一幕幕回放。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李磊推門走了進來。
“怎麼樣,東子怎麼樣了?”
我搖了搖頭,笑道“沒事,我沒什麼事。”
我想這一定是喇叭蔥告訴李磊的,他的嘴就是沒個把門的。
“東子,你看看你出了事怎麼都不告訴哥幾個一聲啊,最起碼讓哥幾個撐撐場子啊。”
說實在的,李磊能來我心裡特別地溫暖。不過,現在還不是感動的時候,小鬼的事還需要李磊的幫助。
“李磊,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什麼忙,你說。”
“我要報案。”
“報案?東子……你……”
“李磊,你的話你父親會聽嗎?”
李磊點了點頭,笑道“他一向比較尊重我的意見,不過……”
“那好,你就和他說樓下的樹林裡埋着一具屍體。”
“你……你怎麼知道?”
“這你就不用管了,當時候我親自和你父親說。對了,你父親信佛嗎?”
李磊搖了搖頭,笑道“我老爹怎麼說也是個警察啊,怎麼會信那些東西。不過,家裡倒也擺着一尊菩薩像。怎麼,你問這些幹嘛?”
我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我就是在想該怎麼和你父親說這件事。”
樓下埋藏着屍體這件事是已經確定了的,只不過我該怎麼和他父親說明情況,這是個問題。我總不能說,是那小鬼託夢給我的吧。這個理由別說是他爸不信了,我自己都不相信。
“東子,你昨天到底幹什麼去了,今天怎麼突然變得神神叨叨的。”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看着地上的礦泉水瓶,我心想那小鬼聲稱自己是頭七來複仇的,也就是說他自己死了七天了,也就是說今天是第八天了。
而且既然那人來這地方埋藏屍體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那就說明他一定是晚上行動的。
也就是說,那人是八天前的晚上來這裡藏屍的。那我作爲樓上住宿的學生,夜裡無意中發現這一切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由於我暫時下不了牀,所以只能讓李磊他們買東西回來吃。由於李磊下午還有課要上,所以草草地吃了口午飯他便回去了。
李磊的辦事效率我還是比較放心的,所以整個下午我都沒有休息,靜靜地等待着李磊的回覆。喇叭蔥和王情聖怕我出什麼事便也沒有去上課,索性在宿舍睡了一下午。
大約到了下午六點的時候,李磊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說他父親已經派人去學校調查了,讓我準備一下。
我掛了電話準備起身簡單地洗溯一下的時候,忽然進來了三個身着便裝的警察。他們給我出示了一下證明後便開始調查詢問。
雖然我面對這三人的時候有些緊張,但好在我提前已經有了準備。這三人在宿舍樓裡調查我的同時,樓外也有幾名警員在尋找那死嬰的屍體。當那屍體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開始腐爛了。
這件事也很快便傳滿了整個縣城,鬼嬰的故事也就成爲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當然了,那個狠心的父親也很快就被抓到了,而那人正是我和喇叭蔥所救下的那個人。
當警察詢問他殺害兒子動機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個字——窮。
我相信他在親手掐死自己兒子以後也一定很後悔,不過這天下雖大卻沒有這治療後悔的良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