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到它?”林雪一臉震驚地看着我問道。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稍事平復了一下心情。想來這世上能人倍出,隱於民間的能人更是不計其數,我剛纔的反應也有些過激了。
“你剛纔看到了什麼?”
我坐回她身邊,笑道“不用緊張,我都不緊張你緊張個什麼,那隻火狐狸是你的寵物?”
她搖了搖頭,笑道“這可不是我的寵物,準確的來說是我的守護神。誒,你爲什麼可以看到它?”
我看了看她,然後伸手撩起我背後的襯衣,漏出了殄官錘的鐵檳。
“我是一名殄官。”
“殄官?你是撈屍的?”
我點了點頭,笑道“算是吧。”
“沒想到,你我還真有緣啊,那以後可得請你多多照顧咯。”
“那我都介紹過自己的身份了,你也該介紹介紹你的身份吧。這火狐狸世間罕有,你也一定不一般吧。”
“嗯,怎麼說呢,我算是一名預備出馬弟子了吧。”
我點了點頭,心想他難怪會如此討厭那些茅山道士和陰陽先生,這出馬弟子和茅山術士從古到今都沒有瞧對方順眼過。
所謂南茅北馬,南方以茅山術法爲最,北方則以出馬弟子爲揚。當然了像我們這些處在中部地區的人們,南北術法界限的意識是很模糊的。
南方的茅山術士認爲,北方的出馬弟子將自己的靈魂和尊嚴出賣給了山間的野仙,是偷雞摸狗的勾當,不是正統術法。
而北方出馬弟子則認爲,南茅先生的術法太過矯情繁瑣,而且對於北方野仙們的力量,一無所知。他們認爲南茅術法中大多都是爲了糊弄人的,都是一些虛張聲勢的藍道騙子。
剛纔林雪的言論,便很清晰的印證了這一點。他們對於南方書法的誤解,和反對是根深蒂固的。
“你作爲一名撈屍匠,知道中國哪條河最不容易出事兒嗎?”
我搖了搖頭,笑道“中國版圖那麼大,我上哪知道去?”
“嘿嘿,你想知道嗎?”
說實話,我心裡明白這丫頭心裡一定又想出了一個什麼壞主意。不過,他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只好接言。
“那你倒是說說,哪條河不容易出事呢?”
林雪眯縫着眼睛看着我,說道“當然是黑龍江啦,黑龍江一到冬天就會結冰,到時候人們想跳河都下不去,最多就是在冰上打個趔趄摔一跤罷了。”
“那依你的意思,全國結冰的河就都安全咯?”
“那可不一定,全中國能結成一米多厚的冰牀也沒有幾個,要知道黑龍江到了結冰期的時候開車上去都沒事,你覺的呢?”
“嗨,不說這些了。既然你說你是出馬弟子,那你拜的是哪個山頭?”
這裡的“山頭”是行話,它的含義就是家門。在建國以前東北的山上還有匪禍,也就是說東北人口中的“鬍子”。
記得小時候聽爺爺唱“智取威虎山”的時候,就曾經用過“山頭”這個詞。當時威虎山上的老六問鬍子榮是這麼說的。
“胡掌櫃,橫在哪個山頭啊?”
這“山頭”一詞便是出自這裡。不過此時我口中的山頭卻沒有這層含義,我只是想問她拜的是哪路野仙。
這東北野仙有很多家,比較出名的有胡家也就是狐狸、黃家就是黃鼠狼、常家就是蟒蛇。
可能常聽二人轉的人知道,二人轉中有一經典曲目叫跳大神兒,這跳大神的詞曲中便有這三家大姓的介紹。
比如胡家,胡家的座上是胡老太爺和胡老太奶,再下來便是胡七燈和胡八燈,以後便是最出名的胡三太奶了。忽然太奶之下便很多了,什麼胡天正呀胡天紅呀胡天黑呀胡天龍等等。
當然了,東北野仙家有很強烈的等級觀念。每個人出生便確定了自己的等級,日後就算自己修煉的道行再高,也不能逾越這個等級。
就比如說胡家最著名的胡三太奶,他雖然道法高深,遠在胡七燈與胡八燈之前,您起初是稍晚所以只能排胡家第三的位置。
“我林家供奉的保家仙是胡三太奶,當然,我只能師出胡家了。”
“胡三太奶是你家的保家仙?”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笑道“怎麼了,至於這麼激動嗎?”
胡三太奶的名號,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我這個來自黃土高原上的土包子都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號。胡三太奶在同輩之中已是佼楚,在同輩野仙中,威望很高。
所以林家能請得動胡三太奶作爲保家仙,我能不感到詫異嗎?
“我說林雪,你家得有多大的勢力纔可以請的動它啊?”
林雪微微地搖了搖頭,笑道“聽奶奶說,當她嫁過來的時候,我們家便早已經請來了胡三太奶。”
“也就是說,他老人家是你爺爺請來的?”
“準確的說是我太爺爺請來的。奶奶曾經給我講述過胡三太奶與我們家的故事。請胡三太奶到爺爺家的時候,我們家還很窮。那時候太爺爺是獵戶,每年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全家人便只能等着太爺爺打來的獵物過活。一般的獵戶在夏秋時節,都會提前準備一些獵物來過冬,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那年的秋天山上的獵物少的可憐。儘管他爺爺每天都上山打獵,但到了冬天,還是沒有儲存夠過冬的食物。奶奶說那年的冬天,天氣特別的寒冷,剛剛入冬整座大山便被大雪覆蓋了。大雪封山雖說不該出門捕獵,但是因爲存糧不夠太爺爺便只好扛槍上山了。”
“等等……你太爺爺那會就已經有槍了嗎?”
林雪白了我一眼,說道“那時候到處都在打仗,整把槍還不容易?話說,你能不能車總是打岔啊。”
“好好好,你繼續你繼續。”
“大雪封山導致山上的獵物都呆在洞裡避寒,太爺爺在山上走了一上午都沒有捕到什麼東西。中午休息的時候,爺爺因爲下午還要繼續捕獵,所以便在山上找了一塊裸露出來的岩石拿着出門前太奶奶提前準備的乾糧就着白雪吃喝起來。現在想想也許是上天眷顧太爺爺吧,就在爺爺坐在石頭人吃貼餅子的時候,忽然有一隻雪白雪白的兔子從石頭下面跑了出來。有趣的是,這兔子的一條腿竟然是跛的。”
就在林雪說到跛腳兔子的時候,那隻火狐狸便又從林雪的口袋裡鑽了出來。它歪着個腦袋,靜靜地聽着林雪將故事。
“它能聽懂我們說話?”
“當然啦,十九雖說年紀不大但也成型,能識人言獸語。”
“它這也是要聽故事?”
林雪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不知道,你得問它了。”
“那它叫什麼名字?總不會是叫胡十九吧。”
野仙家們雖然注重等級但卻不注重名諱,也可能是他們並不懂我們人類龐大的姓名體系吧。他們的名,一般就是根據出生順序來起的。就比如說胡三太奶吧,胡是它們家族的姓,因爲她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便稱爲胡三。所以,我據此推斷,這隻火狐狸應該叫胡十九。
那隻火狐狸突然從林雪的腿上躍起,爬在我的肩膀上張着嘴好像是在衝我笑。
“看樣子,十九很喜歡你啊。”
“是嗎?”
我擡起手來,用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它好像很享受的樣子,怕在我肩膀上眯縫着眼睛好像就要睡着一般。
“小東西,你是不是想聽故事啊?”
我這話一出,它好像來了精神。只見它爬起身來不住地點頭,然後身子一弓便跳回了林雪的肩膀上。
“林雪你還是繼續講吧,小傢伙等不及了。”
林雪微微地點了點頭,便繼續道“太爺爺知道,兔子是羣居動物,所以這附近一定有一個兔窩。於是太爺爺便收回了吃剩下的乾糧,便開始順着那跛腳兔子的足跡開始尋找兔窩。很快,太爺爺便從一棵枯樹下找到了那兔子洞。正所謂,狡兔三窟,所以爺爺當時並沒有記着去抓而是在這附近尋找身下的洞口。很快,太爺爺就在這附近的雪坑裡找到了其他的三個洞口。太爺爺把那三隻洞口封死後,便從旁邊的枯樹叉上砍了許多柴火。由於這些柴火較溼所冒出的煙氣就很大。太爺爺知道,這些兔子一定會因爲受不了煙氣而跑出來的,由於洞口只剩下這一個,所以太爺爺便拿了一個破布口袋靜靜地等待那些兔子。可誰成想,從洞裡鑽出來的並不是兔子,而是一個肚子圓滾滾的白狐狸。”
“白狐狸?”
可能是因爲我剛纔的聲音太大,以至於整節車廂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向我看來。
林雪凝然一笑,說道“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啊?”
“你太爺爺都把人家吃了,它怎麼還……”
“你彆着急啊,聽我慢慢給你說。”
“那隻白狐狸雪白的皮毛上已經被煙火炙烤的不像樣了,只見她突然將兩隻前腳反扣,向太爺爺磕氣頭來,並且它的眼裡還不時泛着淚光。太爺爺很納悶,它打獵這麼長時間了還是頭一回遇見這種情況。起初太爺爺並不知道這白狐是什麼意思,可是忽然白狐肚子裡一陣攪動使爺爺瞬間明白了。原來,這隻白狐的肚子裡已有身孕,它之所以向太爺爺磕頭只是想保護自己腹中的孩子。當時太爺爺思索再三,還是將那白狐給放了。”
“難道那白狐就是胡三太奶?”
林雪並沒有理會我,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太爺爺經此事後便也沒有心思打獵,就下山回家了。也就是從那天起,每天清晨太爺爺出門的時候總會在門口遇到一兩隻已經死去的獵物,我太爺爺就是靠這些獵物才度過了那場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