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緊緊地抓着喬酒歌的手,企圖將她轉移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隨着甲板上穿着華服的男女越聚越多,事情似乎也開始朝着不可預計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此時,偌大的遊輪前部甲板上,聚集的人羣有如螞蟻般密密麻麻,直到現在,依舊有人在聽到煙火晚會的消息後趕來。
喬酒歌幾乎被人羣擠得喘不過氣來,只能依偎在鹿野懷裡,這才勉強獲得了一小片足以喘息的空間。
“我們去高臺上。”鹿野脫下外套,披在了喬酒歌的身上。
今晚的煙火晚會顯然是一次巨大的失誤,鹿野放心不下喬酒歌的安危,一心想着要先把她帶離這個混亂的環境裡。
人羣密集擁堵,隨時都會發生踩踏事件。
遊輪上人都是通過重重篩選應邀而來的,鹿野清楚地記得,他並沒有邀請這麼多人上游輪。
那這些憑空多出來的人又都是從哪兒來的?
想到這裡,鹿野總算是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一手摟住喬酒歌,另一隻手隨手拉住一個人問道:“你們都是收到請柬才上這艘遊輪的麼?”
那人滿臉鄙夷地掃了鹿野一眼,得意道:“什麼請柬,老子是中了獎,光明正大地上來的。”
鹿野的臉色頓時就變得不大好看,立刻又隨便叫住了一個人繼續問:“你也是因爲中了獎纔上來的?”
那姑娘滿臉羞澀,一面風騷地撩了撩頭髮,一面回答鹿野:“那可不是,我最近的運氣真是好到爆,只是隨便填了份表格,就中獎了,中獎名單公佈的時候,我簡直樂瘋了!真是太榮幸了,你說是不是?”
中獎名單?
他可不記得自己有舉辦什麼活動,還選出這麼多幸運羣衆上游輪啊……
“怎麼了?”此時,一直被鹿野護在懷裡的喬酒歌發出了悶悶的聲音,擡頭的時候,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像是海中倒映的星辰,明明滅滅的閃爍着動人的光芒。
“沒什麼,我先帶你回房好麼。”
“煙火晚會不看了麼?”喬酒歌的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此時,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人羣開始騷動起來。
喬酒歌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慌張而焦急的神情。
直覺告訴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難道是那隻紅衣女鬼終於開始對遊輪上的人下手了麼?
她突然鬆開了鹿野的手,朝着人羣擁堵的方向擠上去,“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喬酒歌的忽然撒手讓鹿野措手不及,他只能選擇緊緊地跟在喬酒歌身後幾米遠的地方,儘量讓她保持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有人落水了!”
騷動的中心,總算是有人傳來了反饋。
“人實在是太多了,那姑娘被擠下去了!”人羣朝着四面八方涌動着,突發事件讓大家都顯得有無措。
場面一時之間變得亂糟糟的,大家都只顧着自己,不斷地推搡着擋在自己面前的人。
“船員呢,叫他把遊輪停下來救人啊!”喬酒歌儘量使自己的頭腦保持冷靜,開始嘗試着接手混亂的局面,有條不紊地調配着人羣。
“我去讓船長停船。”總算是有個小夥子從人羣中站了出來,主動接受任務,救人要緊。
“順便把救生船員也叫來,隨時隨地準備下去撈人。”人羣熙熙攘攘的,很快就掩蓋了喬酒歌的聲音。
她好不容易趕到了事發的欄杆邊上向下探看,卻發現遊輪底部出現很多巨大的渦流,而之前那個落水的姑娘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啊,喬酒歌越看越焦急,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撈人,只可惜她一向是個旱鴨子,自從她小時候做過水鬼的替身後,就一直畏水。
“沒用了,浪這麼大,那姑娘肯定被捲入海底了。”一旁看風景的女人舉着紅酒杯嘖嘖感嘆了一聲,人命在她眼裡如同草芥,事不關己,所以她一點都不緊張。
喬酒歌最看不慣這種人了,剛想和她理論幾句,耳邊就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
“砰!”一個巨大的煙火在夜空中炸裂開來,預示着煙火晚會的開始。
喬酒歌恍然擡頭,巨大的煙火倒映在她的瞳孔裡,虛幻而又美麗。
隨着第一朵煙花的升空,人羣沸騰了。
大家歡呼着,雀躍着,熱情地擁抱着,瘋狂地推搡着,殘忍地踩踏着……
他們在地獄裡恍惚擡頭,以爲自己看到了天堂。
巨大的煙火一朵接着一朵升騰而起,沒有人記得那個落水的女孩,她的性命甚至比不上夜空中的煙火,那麼卑賤的存在着。
人羣失聲尖叫,歡呼和恐懼讓世界沸騰。
空氣中充斥着濃濃的硝煙味,在人羣炸開鍋的那瞬間,喬酒歌立刻回過神來,在人羣中搜索鹿野的身影。
他在哪裡,千萬不要有事。
喬酒歌用力地叫着鹿野的名字,而鹿野此時也在人羣中拼命地尋找着喬酒歌。
他們對彼此的呼喚,被排山倒海的尖叫聲淹沒,想要朝着彼此的方向前進,卻不經意被人羣推搡到更遠的地方。
女人護着孩子滿臉是血地倒在人羣中央不省人事,即便如此,依舊有人踩着她的身體前行,所有正常人在面臨危險的那一刻都成了瘋子。
呼救聲此起彼伏,鹿野只能靠着胸前的血契線,微弱地感受着喬酒歌的存在。
她在哪裡?有沒有受傷?鹿野覺得,自己也快瘋了,可他越是着急,就越是感應不出喬酒歌的安危。
此時,喬酒歌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羣推搡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她和鹿野,各自站在甲板的兩頭,天空中,一朵朵巨大的煙火還在綻放着。
他們隔着人羣遙遙相望,卻怎麼也看不清對方的樣子。
“站着別動,我去找你!”站在甲板這一頭的鹿野朝着喬酒歌比了個手勢,又再一次衝進了人堆裡,隱沒在人羣中。
在他的頭頂,血色的煙火綻放後又凋零,明暗流轉,他卻始終記得自己前進的方向。
她是他的燈,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