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蠱靈化爲灰燼的那一刻,一直昏迷不醒的喬酒歌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有作用了!”高陽看到喬酒歌的反應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伸出圓手探了探喬酒歌脖子上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看來她的變態體質又回來了。”
鹿野的嘴脣蒼白,心裡卻被無窮無盡的酸楚填充。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她的眼睛還是閉着的,卻好似能感覺到他似的,睫毛微微顫動。
他當着衆人的面,底下頭,吻了吻她的眼睛。
銀白色的月光穿過他的發,落到他的臉上,形成陰影,沒有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吻地很虔誠,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
大家都出奇地配合着,誰也沒有起鬨唏噓,沒有人說話。
孔雀收拾完剩下的吊屍,勵志要做一個來無影去無蹤,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家禽,乾脆趁着大家不注意先走一步了。
小嶽滿臉祝福地看着喬酒歌和鹿野,鼻子忽然就有些酸澀。
明明是溫馨的一幕,爲什麼會讓她產生一種他們是在訣別的錯覺?
鹿野的雙脣離開喬酒歌的眼睛,又轉而輕觸她的額頭,他直起身子,想要再仔細看她一眼,可稍稍一動就頭暈眼花了起來,所有的疲倦在那個瞬間堆積在他的身上,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喬酒歌的身邊。
白虎看到鹿野倒下,立刻躥到了他的身邊,在他的傷口上左嗅嗅,右嗅嗅,像只貓咪一樣伸出自己的爪子,在鹿野的胸膛上按了又按,看樣子是在給鹿野做心肺復甦。
人家只是昏倒而已,你一隻貓科動物,這麼大隻的爪子搭在人家的胸上給他做心肺復甦,這樣的畫面看上去很奇怪好嗎?
小嶽妹子睜大眼睛戳了戳高陽,“那隻白虎……在吃鹿野的豆腐唉。”
此時的高陽放鬆了精神,也已經癱在了地上,他倒是巴望着有隻神獸能給他做做心肺復甦,可人家神獸壓根就看不上他。
某師兄有些嫉妒,吹牛道:“那四隻神獸可都是我送給我師妹的,它們和我的感情也很深厚的。”
大戰過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疲憊。
小嶽靠在結界壁上,聽見高陽這麼說,反倒是來了些興趣。
“既然你和那四隻神獸的感情那麼好,能不能讓玄武把腦袋伸出來?”
打從四象陣出現開始,她就沒看見玄武動一下,小嶽的好奇心很強,但是她這麼一問,顯然是難倒高陽了。
吹牛吹過頭了,總得想個辦法圓回來的。
高陽躺在地上滾了滾,滿臉爲難地舉着手伸到了小嶽的面前,“叫醒玄武是個力氣活,你看,今兒個恰巧我的兩隻手不大方便,改天吧,改天。”
經過了這一場惡戰,每個人的體力都達到了極限,唯一還意識清醒的只剩下高陽和小嶽了,但是這兩個人也傷的不輕,只憑他們兩個,一定不可能把喬酒歌和鹿野擡回去的。
好在所有的吊屍都被滅乾淨了,蠱靈一毀,四周破碎的結界也隨之消失,他們現在還躺在四象陣裡,非常安全。
就在高陽和小嶽聊天的這段時間裡,喬酒歌的變態體質已經開始充分發揮作用了。
一直昏迷着的某人像是詐屍一般,抓了抓腦袋,髮絲凌亂地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
張口便是:“師兄,你抱着兩個椰子幹什麼?”
這大概是這幾個月裡高陽第一次聽見喬酒歌說話,眼睛一擠,幾滴滾燙的眼淚就掉落下來。
“小酒,你終於能說話了!”
一張皺巴巴的臉擠成一朵野菊花,“順帶一提,這不是椰子,是人頭……”
喬酒歌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聽見高陽這麼說,頓時激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臉頰上的兩塊肉一提,笑得比高陽還菊花。
“啊啊啊,我能說話了……幾個月不說話,真的是憋死我了。”摸着自己脖子的手沾上一些滑膩的觸感。
喬酒歌舉着自己的爪子對着月光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滿手的血,她的脖子上哪來這麼多的血?
“別抓了,你脖子上被吊屍咬了你不記得麼,好不容易止了血,你再抓,就算是你的變態體質也救不了你了。”
自己被吊屍咬脖子,喬酒歌對這一段還是有些印象的,她記得那時候鹿野好像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安慰着她,等等,鹿野呢?
喬酒歌在四象陣裡環視一圈,發現鹿野就躺在她不遠的地方,漆黑的發蓋住前額,稍顯凌亂,冷峻的臉上滿是血污,即使是昏倒了,還是蹙着眉頭。
喬酒歌眼眶一熱,就這麼一屁股坐在鹿野身邊。
她看到了他手臂上的傷口,皮肉相連,完全沒有處理過,那些血浸透了他襯衫,擰一擰,就能擰出血來。
她見過他狼狽的樣子。
在青瓦,他渾身僵硬變成瓷人,在滿是蠱蟲的大樓裡,他們被幻覺左右,她看到他被蠱蟲一點一點吞噬,露出森森白骨,可那畢竟是幻覺。
這一次不同。
他傷得很重,前額發燙,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咬痕無數,這些都不是幻覺。
喬酒歌覺得自己的心尖疼了疼,像是被人挖走一塊肉。
她定定地看着鹿野的臉龐,擡手幫他擦去了臉上的血污,鼻子有些不爭氣地酸了起來,眼睛模模糊糊的,掉下兩滴眼淚。
她很笨拙,不知道怎麼處理傷口,更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她不敢搬動鹿野的身體,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牽扯到他的傷口,她像是個孩子一樣伏在他的胸膛上,肩膀一顫一顫的,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
高陽和小嶽沒有說話。
大概是喬酒歌哭得太傷心了,一直在四象陣裡裝死的玄武龜殼忽然動了動。
慢悠悠地爬啊爬……
一旁的朱雀看到玄武爬過來,眼裡冒出嫉妒的火苗來。
可惜玄武壓根就沒把腦袋伸出來,完全是一副縮頭烏龜的樣子,朱雀有些瘋狂地站在玄武身上這裡啄啄,那裡啄啄。
這關乎到一隻鳥的尊嚴,說起來,還要牽扯到這四隻神獸的上一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