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寧自己也知道,聖旨已下,事情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她,不管願不願意,都要嫁人了。於是,也不再與端木超然多做無謂糾纏,暫時放下這件事,忙手頭上的事了。
端木超然看馨寧並沒有特別生氣,心中大石暫時落地。
之後,馨寧依然每日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與往常並無不同,倒是莊裡的其他人,自聖旨下達那日開始,就開始忙碌起來。
受馨寧不願嫁人想法影響,莊裡人雖然並不認爲主子真的一生都不嫁人,但一直堅信她很大可能不會嫁出去,所以,很多女兒家的東西並沒有提前備起來。因此,一接到聖旨,婚期又定的如此近,管家就開始着急起來,天天着人到處打聽金絲楠木等做嫁妝的材料,同時請了八個繡工了得的繡娘回來,日日趕工給繡娘準備嫁妝。
倒是馨寧這個當事人,一點氛圍都沒有。
默默跟着馨寧同進同出了幾天,端木超然不得不再次提起心來,她不在意的樣子,實在一點待嫁姑娘的感覺都沒有,讓他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一個不錯眼,人又失蹤了。如今,他已經完全意識到,雖然他的琳琅閣人多勢衆,但能力還真不一定比得上人家成立不到三年的歸來山莊。
這天,用完晚飯,端木超然見馨寧又去了書房,不知道要忙什麼,忍了又忍,還是推門進去。
馨寧正在覈對近一個月的賬目,聽到動靜只擡眼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忙自己的,端木超然徑直走到她面前。
“有事?”馨寧不喜歡做事的時候有人在旁邊,見他進來後遲遲沒動靜,忍不住問道,不過,並沒有擡頭。
“……”端木超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馨寧半晌直到馨寧蹙眉,纔開口,“你都不用做些準備嗎?”
“準備?”馨寧覺得他說得沒頭沒尾的,疑惑的擡眼,正對上他焦慮中又擔憂的目光,放佛明白了什麼,將目光回到桌案上,“該準備的他們都在做,反倒是是我自己,無事可做了。你不是也一樣?”否則,哪還有時間賴在這裡不回京城?
端木超然被噎住了,他呢,想說不是沒事可做,但是呢更加不放心馨寧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好將婚事準備工作全權交給兄長了,雖然一應要求都寫在了冊子上送回去了,但是,到底沒有經過自己的手,所以,被馨寧問得說不出話來。
說到這裡馨寧忽然想起來,“對了,我聽說這裡女子在成親的時候都會自己親手爲公婆家的人做鞋子或者衣服,我們這就不用講這些繁文縟節了吧?一來你家身份太高,你兄嫂怎麼也不會穿我做的衣服鞋子,二來,我也並不曾學過針線,莫說一雙鞋,甚至繡一個帕子都不會。雖然用不上,但還是有必要提前告知一聲。”
端木超然沒想到馨寧忽然說起這個,心裡還挺高興,她願意跟他說這些事了,是不是表明,她心裡已經答應嫁給他了?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有心思計較別的?更何況,他也從來沒有讓她遵循這些禮節。“沒關係,你與普通女子不同,只需安心做閒王妃就好,其他的自有人安排。”
馨寧點頭,不再說什麼。
端木超然心裡輕鬆了,話也多起來,開始絮絮叨叨跟馨寧說起來這兩年發生的事,從他接到馨寧失蹤的消息開始,到在杭州遇上爲止,他都去了哪些地方找她,一路上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開始時,馨寧還不覺得如何,就是覺得耳邊一直有人說個不停,攪得她無法專心做事,後來,慢慢地,賬冊真的看不下去了,一陣陣愧疚襲來。聽着他的闡述,她竟然覺得自己做得過份了,心裡開始心疼起來。似乎忘記了就在前不久還在爲他的糾纏不休而感到厭倦。
所以說啊,女人總是心太軟,一旦對一個人傾注了感情,除非那個人將其傷的遍體鱗傷,否則,無論怎麼鬧,最後,只要對方裝裝可憐,她們就會很容易的原諒他。
不過,馨寧的心腸到底比一般女子硬,愧疚了心軟了,但到底理智更多些,氣憤少了些,但關閉的心門到底未曾打開。
夜深了,端木超然將馨寧送回她的房間後纔回自己的院子,轉身後,在馨寧看不見的地方,滿臉的苦澀。馨寧到底與旁人不同,對待旁人的法子對她似乎並不起作用,看來,婚後,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啊!不過,是他自己做得,也怨不得別人,以後好好表現就是!
隨着婚禮的日子越來越近,馨寧的心裡越來越煩躁,前期等淡定的查賬看書,研究美食,釀酒,到了後來,什麼也幹不下去,拿着賬冊,看着密密麻麻的記錄,一個頭兩個大,越算越亂,只好先放下。這朝代,很多有條件的家裡都會在女兒出生時在家裡埋下一罈女兒紅,在其成親時挖起來喝,馨寧不屬於這個朝代,這沒有人爲她準備女兒紅,她本想着自己親手釀一罈新酒,然而,試了幾天,都不曾成功,只好再次放棄。接連辦不好事,馨寧不得不正視起來,找了好久原因,最後歸結於婚姻恐懼症,
婚姻恐懼症,無非就是內心深處的不安全罷了,她以爲到了如今這個身份地位,嫁給誰都無甚差別,索性就是換了生活的地方,日常生活中增加了一個人,社會角色稍微轉變,但是,如今她已經足夠獨立,就算婚後不如意,她也一樣能夠過得好。皇家肯定不會允許和離,但是,王府夠大,索性還有不少別院,她還有歸來山莊,實在過不下去了,自己搬出來獨住就是。對未來已經分析的足夠清晰了,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仍然覺得不安全。
端木超然也發現了馨寧最近情緒的不正常,想不通爲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寸步不離的跟着她。馨寧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人的存在,經常在一些場合將其遺忘。
三月中旬,聖旨再次到了歸來山莊,這次是召端木超然回京,同時要求歸來山莊二姑娘進京,在京城出嫁。馨寧已經不在意在哪裡出嫁,接了聖旨後很乾脆的收拾行李,跟着端木超然一起進京。
在這之前,歸來莊辦了第一場喜事,歸來山莊的大姑娘蘭香下嫁天朝四品校蔚陳浪,婚禮在歸來莊舉行,請的都是江湖上這兩年跟歸來莊有些往來的人,雖然請的人不多,但是,來參加婚禮的人卻不少,很多人是奔着歸來莊的名號去的,也有人是純粹奔着酒去的,還有一些人卻是奔着閒王去的,誰讓歸來莊二姑娘即將加入閒王府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了呢。只是,讓他們好奇的是,這個二姑娘是何許人也,爲什麼從來沒聽說過?
按照馨寧之前的打算,蘭香的婚禮可以不必如此迅速的,她的婚禮時間就過於緊湊了,本想着等她成親了再好好張羅蘭香的婚事,沒想到最後兩個月的時候,發生了變故,蘭香忽然查出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在名聲能害死人的朝代,女子的名聲尤其重要,爲了不讓人發現蘭香未婚先孕的事實,只好以長幼有序爲藉口,讓他們提前成親。
之後,馨寧就火急火燎的往京城趕,而蘭香,因爲正是懷孕三個月的危險期,馨寧不敢讓她冒險,被留在了歸來莊,不過,外出訪友行蹤飄忽不定的爺爺總算在他們離開前趕了回來,馨寧出嫁,總算有了個孃家人送嫁。
到京城後,馨寧依然住的是喻府,當初走時府裡下人並未完全遣散,再加上閒王府的人時刻關注着,喻府雖然兩年多沒有主子,但也從未遇到過什麼事,下人井井有條,府裡各處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就連小偷小摸就不曾闖入過一個。儘管舟車勞頓,到了地方就可以安置下來,馨寧心裡的不暢快慢慢平息下去。
晚飯後,端木超然照例找了過來,他們是下午時的京城,親自送了馨寧回喻府後,他自己就直接進宮了,直到晚飯後才被好不容易逮到人的皇帝放出來。一出來,就直奔喻府,直到看到人完好無損出現在自己眼前時才鬆一口氣。
本想進去說會兒話,但看她睡得安靜的容顏,到底不忍心吵到她,只在窗外看了一會兒,就關上窗戶後離開。
孰不知在他離開後,躺在牀上的人就睜開了眼睛,久久盯着屋頂,怎麼也睡不着……
第二天起來,馨寧眼睛果然有了深深的黑眼圈,最近持續失眠,人也憔悴了不少。然而,京城到底不比歸來莊清淨,就算再累,再憔悴,也要提起精神應付一些推脫不掉的人。比如,宮裡的兩個主人,她未來的大伯和大嫂。
皇后在一大早的時候就下了懿旨,傳馨寧進宮覲見,好在如今她不是什麼朝廷命官了,不需在早朝時就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