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少年容貌相當英俊, 而且細看的話，能看得出他雖然頂着時下潮流的打扮，但撇開這些外物, 他的氣質透着一股仙氣, 十分獨特。
以白箏浸淫娛樂圈這麼多年的經驗來說, 這個少年倘若出道, 資本稍微運作一下, 勢頭應該不會亞於當年的秦牧野。
但這少年的眼神……怎麼彷彿透着幾分敵意？
白箏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一時有些恍惚出神。
棉棉可機靈得很，她見狀, 立刻探出她的小胖手，拽了拽司命的袖子。
司命瞬間收斂了情緒, 眼神中非但沒了凌厲, 還衝着白箏微微一笑。
這一笑……堪稱勾魂攝魄, 白箏心思都亂了，只覺得臉部麻麻的發燙。
棉棉壓低聲線, 小奶音沒好氣地吐槽：“喂，表哥你也太不靠譜了，我是讓你別瞪她，沒讓你衝着壞阿姨拋媚眼啊！”
司命輕咳了兩聲，尷尬地解釋：“缺乏經驗, 不小心失態了, 見笑見笑。”
司命對黎湘是頗有感激之情的。
他在仙界生活幾萬年, 雖然不乏狐朋狗友, 但家庭親情, 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滋味。
因着他十六七歲的容貌，黎湘把他當做晚輩, 總是事無鉅細地照顧他，簡直當成半個兒子一般。
不過是小几個月的時間，司命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和秦家這一家子，真的像是一家人了。
白箏的心思如此歹毒，他自然是壓不住怒意的。
所以剛纔險些暴露了眼神，好在他及時剋制，但是一時着急，無意識地眨了下眼。
他是狐族修煉成仙，用凡間電視劇裡的說法……理解成狐狸精也沒差。狐狸精嘛，天生自帶魅惑體質，稍微控制不好，就容易迷倒一片。
此時此刻的白箏就被他一記眼神弄得恍恍惚惚。
……
白箏這兩天心裡是七上八下的，她雖然答應了配合夏董的計劃，但其實心裡是很遲疑的。
她拍了這麼多年戲，基本盤很穩，就算不能做第二個黎湘，她在圈內的地位也足夠順風順水混到退休了。
夏董是心狠手辣的人，他竟然想用這麼狠的方式直接把黎湘踢出劇組，這是白箏從未想過的……
白箏左右搖擺，連中午用餐的時候都恍恍惚惚。
最近幾天全片場都在享用秦家米其林大廚的手藝。
白箏收斂鋒芒，不去和黎湘爭搶風頭，也就和旁人一樣享受着秦家的招待。
今天助理出去幫她買東西了，她自己來取餐。
棉棉本來在跟其他哥哥姐姐聊天，見白箏來了，她自己邁着小短腿，小手從負責派餐的廚師手裡拿過大勺子，把腳尖墊的高高的，兩隻小手努力地舀了一大勺綠油油的過水蔬菜。
她小奶音甜甜地說：“白箏阿姨，你多吃點菜菜。”
白箏心裡裝着事，被她叫了名字才猛然回過神來，她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親暱地笑着道：“謝謝棉棉，棉棉真是個貼心的小寶貝。”
棉棉笑眯眯地說：“不客氣呀，祝白箏阿姨早日減肥成功。”
“…………”白箏臉色一青。
氣氛瞬間凝固，周圍都安靜下來。
大人們都抿着嘴憋着笑，生怕不小心破功笑出聲。
白箏的臉色真的比她飯盒裡的綠菜葉還綠。
白箏在圈內咖位不低，一般是沒人敢挑事的。
但前兩天剛曝出白箏疑似拉踩黎湘的操作，片場裡有某個小演員是黎湘的鐵粉，早就看不慣白箏了。
加上小演員沒什麼存在感，這裡人這麼多，隨口開句玩笑也不怕白箏秋後算賬。
那小演員見狀便捏着嗓子喊了一句：“棉棉你爲什麼覺得白箏胖啊？”
白箏猛然擡頭，眼神四處尋找這聲音來源，可這聲音完全陌生，她處於衆目睽睽下，尷尬無比，竟是怎麼都找不着。
只見小糰子奶聲奶氣地指了指白箏的腰：“阿姨的腰太粗啦！要像棉棉這樣纔算瘦瘦的，媽媽總說棉棉太瘦啦，要多吃肉肉才行呢，白箏阿姨還是多吃水煮青菜叭，這樣上鏡纔好看哦。”
棉棉一邊說着，還一邊拽了拽自己的小裙子。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寬鬆的小碎花裙。
腰部寬鬆A字型，拽起來也是鬆鬆的。
對比起來，白箏身上穿的是還沒有換下來的戲服，腰部勒得緊梆梆。
她進組最晚，這戲服本身就是爲苗藝禾定製的。
苗藝禾是跳民族舞出身，那腰身細得就一個巴掌寬。
白箏其實已經努力收腹了，但仍是把戲服撐得鼓鼓囊囊。
白箏怒極攻心，感覺喉嚨口都是甜腥的，真的要吐血的話，她只怕能低頭吐出滿滿一缸子的血。
她有些繃不住了，咬着牙關，忍無可忍地道：“你……你也並不瘦啊。”
棉棉露出迷惑不已的小表情，小手拍了拍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小粗腰，還不忘看了眼自己蓮藕般一節一節的小胳膊……
她歪着小腦袋，甚是困惑地問：“真的嗎？可是爸爸媽媽都說棉棉瘦耶，難道棉棉也應該減肥了嗎？”
白箏在心裡怒罵：廢話，看看你都胖成什麼熊樣了？！
周圍的大人們卻哈哈哈笑倒一片。
“減什麼肥啊，棉棉現在這樣最可愛辣！”
“哈哈哈哈哈棉棉超級瘦的，就是應該多吃點，爸爸媽媽怎麼會騙你呢？”
“就是就是，看看棉棉這小細腰小細胳膊，再瘦可就不成樣了，中午多吃點糖醋排骨！”
棉棉小手一攤，一臉無可奈何地仰頭看着白箏：“喏，大家都說棉棉瘦呢，白箏阿姨你也不要氣餒，加油減肥哦！其實你也不算太胖啦，大概減個四五十斤就可以像我媽媽一樣又瘦又漂亮了呢！”
白箏：“…………”她目眥欲裂，只差把後槽牙咬碎了。
如果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只怕真的要忍不住跟這倒黴孩子好好理論一番。
她明明就不胖，只是人到了三十多歲，最近又沒空去健身房，身材沒那麼完美罷了。
最過分的是，這倒黴孩子還把她和黎湘比較。
把她三十多歲的人跟四十多歲的黎湘比較？！
白箏像只被狠狠踩住尾巴的耗子，氣得五臟六腑都嚴重內傷。
她沉着臉捏着飯盒走掉後。
棉棉還無辜地捏着小手：“棉棉是不是說錯話了，白箏阿姨好像不太高興呢？”
整個片場幾乎全是棉棉的粉絲。
他們哪裡會覺得棉棉是故意嗆白箏，只是小糰子童言無忌罷了。
“沒有呀，棉棉是最甜的寶貝。”
“白箏姐只是去忙了吧，棉棉不要多想。”
“棉棉快點吃飯飯吧，吃完飯要不要跟姐姐打兩把遊戲，姐姐也很厲害的喲，能像你三哥一樣帶飛你！”
棉棉心滿意足地坐下來吃午餐。
她熟練地用着兒童筷，夾了一大塊糖醋佩奇，吧唧吧唧吃得超香。
看到白箏氣得臉綠，她就覺得自己替媽媽出了一口惡氣，得勁兒！
秦牧野剛從外面回來，聽司命說了她的茶言茶語。
也覺得特別過癮，湊上來捏了捏妹妹的小揪揪：“牛批呀，不愧是我妹，殺人誅心！”
*****
白箏走回自己的休息室，黑着臉把飯盒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她顫抖着手發信息。
【可以動手了，就今晚吧】
此前她一直在猶豫，夏董安排的是一個道具組的小職員，非常不起眼，動起手來無聲無息。
但白箏一直還沒有點頭，她總覺得涉及刑事，萬一出了差池，直接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可是剛纔秦棉棉在衆人面前讓她出盡洋相，她終於是決定下手了。
因爲在白箏的認知裡，四歲的小孩子不可能會這蝦仁豬心的一套。
這麼熟練的操作，肯定是大人教她的。
那麼還能有誰？
除了她二哥秦牧野，就只能是黎湘了。
黎湘看似佛系，可這次察覺了自己拉踩她的苗頭，只怕是已經坐不住了。
既然已經撕到了檯面上，倒不如一了百了。
何況，夏董的安排她是放心，涉及刑事問題，夏董絕對不可能引火燒身。
……
次日，黎湘開始拍攝那個需要吊威亞的鏡頭。
這場戲沒有白箏，但她卻沒有待在休息室裡，而是美其名曰向湘姐學習，搬了張凳子坐在導演隔壁，和導演一同看着監視器。
這個鏡頭拍得非常美，黎湘經過和武術指導的交流，一整套劍法簡直又美又颯。
現在是沒有任何特效，都已經這麼精彩了，難以想象後期製作後最終的效果會有多驚人。
一鏡到底，剛結束，導演喊了卡，威亞發出刺耳的噪音——
有許多人覺察到不妥，下意識都驚呼出聲。
白箏躲在角落裡，脣角浮現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然而就在此刻，啪嘰一下，時間靜止——
司命施了法，讓片場的時空和時間瞬間進入了靜止狀態。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黎湘、秦牧野和棉棉，全都進入了靜止模式。
他騰空而起，托住了黎湘的胳膊，穩穩地帶着她落了地。
速度太快了，黎湘仍是受了點驚嚇，但又忍不住想笑，驚歎道：“太厲害了吧……這就是會輕功的感覺嗎？”
秦牧野和棉棉也忍不住跑上前。
秦牧野激動死了：“太吊了太吊了，66666，兄弟你太6啦！這玩意兒能教我不？你不是修煉成仙的嗎，你看看我，我有沒有潛質修煉一下子啊？”
棉棉撲進黎湘懷裡，小胳膊抱緊她：“媽媽你沒事吧？”
“沒事，媽媽一點事都沒有，你司命叔叔太厲害了。”
司命說：“沒事就好，現在就到了該人贓並獲的時候。”
秦牧野大受刺激，他拉着司命追問：“兄弟你回答我一下嘛，你到底是怎麼修煉的，能不能教教我？”
司命翻了個白眼，仙男失語：“你趕緊的帶你妹妹回去，我要趕緊恢復時間進程了，耽擱久了要消耗很多法力。”
秦牧野這才一把抱起妹妹跑回原處。
司命施法，恢復了狀態。
片場衆人根本沒有斷片的記憶，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過了一秒而已。
“湘姐！！！”
“黎影后——天哪！”
“這威亞怎麼回事，道具組呢？！”
黎湘已經跌倒在地，雖然下面有泡沫板，但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正常情況下還是非常危險的。
連導演都嚇得臉色蒼白，火急火燎地跑上去詢問。
黎湘好歹是三金影后，演技這方面是沒得說。
她依照和司命商量好的計劃，臉色蒼白，在旁人的攙扶下才緩緩坐直身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威亞怎麼會故障？”
片場的醫務工作人員已經扛着藥箱火速趕來了。
然而經過簡單的檢查，確認黎湘並沒有任何外傷，只是受了點驚嚇。
導演和總製片都是一臉驚嚇後滿身的冷汗。
好在是沒事，要是黎湘在片場出了事……這他媽的，上億的投資全要玩兒完。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湘姐人美心善，福大命大。”
秦牧野卻黑着臉，冷聲道：“我媽雖然沒事，但道具組的責任重大，我要求徹查，所有經手過威亞的人必須嚴查，還有監控！”
徐亮平導演愣了一下，旋即點頭：“對，必須查，我入行幾十年，從來沒有見過威亞出問題的，必須查清楚，到底是誰的責任！”
白箏瞳孔放大，心下無比震驚。
她明明眼睜睜看着黎湘從那麼高的地方滑下來，不說摔斷骨頭，怎麼可能一點外傷都沒有？！
白箏心亂如麻，尤其是秦牧野提到監控的時候，好像意有所指地朝她盯了一眼。
不過，她倒是沒什麼可怕的。
夏董安排的人，手腳肯定很利落，不可能留下任何證據。
而此時，片場裡本來有一個等待收工後採訪的小記者。
從黎湘發生威亞事故開始，她就忍不住偷偷開了直播，想說直播一個獨家大瓜，回去肯定能拿不少獎金。
道具組全員背鍋，臉色都很難看，但事關重大，誰也不敢妄言。
監控是導演副導演和幾個製片人親自一起去查的。
進度條纔沒往前拉多少，就看到了在昨天夜裡三點，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進了道具房。
緊接着……一切都一目瞭然。
那小職員也在現場，當場就嚇癱了，證據確鑿，根本百口莫辯。
他驚慌地望向副製片：“不，不可能啊，爲什麼會這樣，您不是說都刪除乾淨了嗎？”
副製片也嚇尿了：“什麼？！不關我的事啊，真的不關我的事，都是夏董的吩咐……投資人的話，我只是聽命行事啊，都是夏董！對，我什麼都沒有幹啊，我什麼都沒有參與，都是夏董和白箏姐的安排！”
“我淦！這麼刺激的嗎！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瓜，今年年終獎都穩了呀！”那偷偷開了直播的小記者激動萬分，立刻將鏡頭掃到白箏臉上，把白箏面如土色的臉拍了個徹徹底底。
白箏和那道具組的小職員面面相覷。
他們只怕是至死都想不明白爲什麼明明已經被處理過全部抹去的監控，竟然又原封不動地回來了？
徐亮平導演慪得臉都黑了。
他是獲獎無數的大導演，這次拍攝《鳳馭九州》，是準備角逐奧斯卡的封山之作。
他怎麼都想不到會遇到這種糟心的事！
“報警，立刻報警。”徐導演話音剛落。
一個身材頎長西服筆挺的男人，正邁着長腿大步走來，他聲線低沉，眉目關切：“自然要報警，我倒想看看，是怎樣的深仇大恨，令白女士竟然想置我妻子於死地。”
秦崇禮上前，一手牽住妻子的手，另一隻手把軟軟一團的小閨女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