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被驚得微微張開的嘴巴, 在聽了憨批二兒子的話後，才漸漸把嘴合攏。
她好像隱約聽出了一個華點。
“牧野你說什麼……什麼叫不裝狗了？”
秦牧野上次見到人形的司命還得追溯到初次見面那天。
在裡裡島可憐巴巴的小木屋裡，這隻雪白的巨型薩摩耶就在他面前直接變成了一個身高一米八的美少年, 差點沒把秦牧野嚇得直接就地去世。
這一次他雖然沒了驚嚇感, 但還是很受刺激。
秦牧野臉色不善地盯着他：“你不是裝狗裝得挺開心的麼, 幹嘛又不裝了？”
黎湘這段時間以來時不時就會聽寶貝女兒提起陪她下凡來的司命叔叔。
在棉棉口中, 司命是位容貌不俗但有點消極怠工的神仙。
黎湘從前因爲工作的緣故看過不少仙俠題材的劇本, 編劇創作了很多性格各異的神仙們。
但是她從未想過這世上真的有神仙，而且還如此富有個性。
因爲在棉棉口中的司命叔叔是個很親切的形象，所以黎湘擡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並沒有大受驚嚇，更多的情緒是驚喜, 她主動起身拉着這個少年請他坐下。
“原來這就是司命先生……您看起來, 好年輕啊。”
在四十多歲的黎湘眼中, 司命看起來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也就比肖燃大那麼一點。
而且除了近距離接觸隱隱能感覺出他與普通人的氣質有些許差距, 除此之外，真的就好像一個高中生一樣。
黎湘有些激動，她情緒萬般跌宕：“真的很感謝您把我的棉棉送回來，謝謝您……是您救了我們一家，是我們家最該感謝的大恩人。”
司命見黎湘的眼眶都紅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您過譽了, 我在這事上確實沒有什麼功勞, 小帝姬這一世被.奸.人所害, 以至於陽壽未盡就斃命了, 她重生下凡是天道的安排，也是她自己的命數, 我只不過是履行職責而已。”
他的的確確只是個陪同下凡的工具人，哪裡敢接受這麼大的謝意。
棉棉的小胖手拽了拽黎湘的胳膊，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不用對司命叔叔這麼客氣啦，司命叔叔是看着棉棉長大的，就像是棉棉的家人一樣，他現在滯留凡間不能回去，媽媽也把他當做一家人吧。”
黎湘對這位長相俊美的少年本來就頗有好感，又見棉棉對他如此信賴，不由得就更歡喜了。
“是呢，司命先生就放心住下吧，棉棉的家人，當然也是我們的家人，只是我們家人多了點……恐怕日常生活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望司命先生多多見諒。”
秦肖燃站在一邊忍不住扶額。
媽媽這樣……還是太客氣了吧。
好在司命活了幾萬年，臉皮早就已經比城牆還厚了，根本沒有什麼尷尬窘迫的意識。
他心情還蠻好的。
如果不是秦肖燃提出來，他真的從未想過要住進秦家跟秦家的人一起生活。
畢竟他也是從未娶妻生子獨來獨往的，幾萬年都是這樣度過，好似從未有過要找人陪伴的念頭。
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沒了化金術日子過得緊巴巴，但是下午出門去網吧打工，一直到半夜下班回家，上午就趴在窩裡睡大覺，日子過得也美滋滋，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還是他一次化成人形坐在秦家老宅客廳的沙發上。
被這麼多人圍繞着……
感覺，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黎湘已經叫來管家和傭人幫司命收拾屋子了，還殷切地說：“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麼風格的房間，二三四樓都有空着的客房，不如您自己去挑選？”
司命很有禮貌地道：“您太客氣了，我是個蹭吃蹭住的，您願意收留我已經很好了，我住什麼房間都一樣，院子裡那個窩也還挺舒服的。”
秦牧野看着弟弟和老媽都對這隻狗狐狸殷勤備至的樣子，心態當場裂開了。
他本來就有點擔心自己的家庭地位每況愈下，剛剛還在心裡吐槽，沒想到這就成真了！
這狗狐狸要在家裡住下，今後他這個本來就很受排擠的老二還能有地位嗎？！
秦牧野忍不住嗆聲：“媽，你對他會不會太好了點，你纔剛認識他，對他一點都不瞭解，就隨隨便便收留一個年輕男人住在咱們家？你知不知道這隻狗狐狸很有心機的，他都在咱們家住了一個多月了你都沒發現吧！”
黎湘表情有點吃驚：“啊，真的嗎，竟然已經一個多月了？”
秦肖燃善意地幫忙解釋：“司命是因爲延誤了回仙界的時間，誤了公務，被天君降責，封印了他的化金術，讓他在凡間不能隨意用術法變出錢來，他經濟情況比較緊張，沒有地方住，又不想打擾我們纔會借住在院子裡……”
秦牧野用提防的眼神盯着司命上下打量，他總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妖里妖氣的，不像是什麼正經神仙。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裝狗裝得好好的，怎麼不裝了？”
“阿野，對人家客氣點。”黎湘笑着道，“真不好意思啊，棉棉的二哥就這麼脾氣，嘴巴也碎，年紀也不小了還不會說話，不過……”
黎湘愣了愣神，把秦肖燃和秦牧野前後的話都聯繫起來，才終於明白秦牧野是什麼意思。
她恍然頓悟：“原來……司命先生就是淮嶼買回來的那隻薩摩耶？！”
黎湘是很喜歡狗狗的，之前天氣好曬太陽的時候，她還經常坐在院子的鞦韆椅上，看着女兒和這隻大狗狗玩。
她起初還擔心過女兒這麼小小一隻，和這種大型犬太過親密會不會有危險，後來幾次觀察下來，才確定了這隻狗狗性情非常溫順，甚至還很聰明，棉棉經常和它說話，它都會有所迴應，挺通人性的樣子。
萬萬沒想到……神仙竟然住在他們家的狗屋子裡！
黎湘滿臉的愧疚：“真是抱歉，怎麼能讓司命住在……”
秦牧野氣得鼻子都快歪了：“喂，你們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能不能注意一下，這裡有個人呢！”
秦牧野強調自己存在感的樣子非常暴躁。
司命輕咳了一聲，淡定且坦然地解釋：“因爲之前被貶下凡情況突然，我自己也沒想好以後要怎麼過，剛纔和野王爸爸探討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裝狗是沒有前途的，雖然生活上有不少便利，但不利於長期發展，既然暫時不能回仙界，倒不如學着做一個凡人，還可以正經地找個班上一下。”
秦牧野滿臉寫着問號：“你好歹也是個神仙，好不容易醒悟了，不想裝狗了，唯一的人生追求竟然就是當一個打工人嗎？”
棉棉無奈地看着自家的憨批二哥：“二哥哥，司命叔叔不是故意裝成狗狗的呀，他原形就長得那樣，他是一隻純種白狐，在仙界也是很高貴的種族哦。”
黎湘驚了，原來是一隻狐仙。
難怪生得如此俊美。
幾個人正在客廳裡七嘴八舌聊着，秦崇禮這時候回來了。
秦肖燃便把剛剛對黎湘說過的整件事又對秦崇禮複述了一遍。
秦肖燃內心有點忐忑。
媽媽的性格溫柔善良，是個很心軟的人，本來就容易說服。
但是老爸就……鋼鐵直男一個，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什麼微詞。
秦牧野和老三想到了一處，毫不委婉地拉攏秦崇禮想讓老爸當自己的同盟。
“爸，我不是不想助人爲樂啊，我就是覺得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住在咱們家，棉棉雖然還小，但也是個女孩子啊……”
秦崇禮嫌棄地躲開他的胳膊，目光深沉地盯着司命看了許久。
半晌才沉聲道：“有什麼不合適的？既然是我閨女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們秦家的朋友，今後就請安心住下來，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戶口就落在咱們家，身份證的事情我也會叫人去辦理，對外……就說是遠房親戚好了。”
秦牧野：？？？？？
竟然連最後一個援軍都倒戈了嗎！
全家就只有他一個反對這妖里妖氣的男人住下來？！
淦！
秦肖燃見父親接受良好，便把今天見到黎萱的整件事都說了出來，還不忘誇大吹捧一下司命的功勞。
畢竟當時他突然竄出來把那個女人撞倒，造成了很大威懾，讓他和棉棉都硬氣了不少。
秦崇禮聽見黎萱便沉了臉色。
秦肖燃把陸家小神童給他的USB交了出去：“這是陸家那個弟弟，陸清珩給我的，說是一些證據，爸也許能用得上。”
秦崇禮微微頷首，準備收起來稍後再用電腦查看。
因爲提及了那個女人，客廳的氣壓難免有些低。
秦崇禮抱着棉棉，捉住她的小胖手，放在脣邊親了親，眼裡滿是疼惜，低聲問：“棉棉是不是害怕了？是爸爸不好，爸爸已經在收集證據了，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讓我女兒白白受委屈。”
棉棉搖了搖小腦袋：“棉棉沒事，就是心疼媽媽……”
她坐在秦崇禮的大腿上，小手卻勾住了媽媽的脖子。
黎湘心臟疼得一抽一抽的，她雙手輕微顫抖地把女兒抱進自己懷裡，“都是媽媽的錯，如果不是媽媽，寶寶怎麼會遭這樣的罪……”
棉棉被媽媽抱在懷裡，她探出小手，學着大人那樣，輕輕拍着黎湘的後腦，奶聲奶氣地安慰她：“媽媽不要難過了，棉棉什麼都不記得啦，只要媽媽身體健康棉棉就很開心。”
糰子從外面回來脫掉了棉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粉色的小毛衣。
她軟乎乎的身子是暖的，聲音也暖暖的。
被黎湘抱在懷裡，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小暖爐。
黎湘被親妹妹憎恨和傷害的痛苦，被糰子的小奶音，潤物細無聲地撫平淡化。
黎湘一度很難置信，更無法接受自己的妹妹竟然如此惡毒可怕。
但是現在她淡化了那些情緒。
她提醒自己是幸福的，她的女兒又暖又甜，像一顆小太陽，照射進她心裡，照暖了整個家。
……
秦崇禮行事幹脆果決，答應要幫司命落戶，立刻就交代助理去辦。
但是在確認身份信息的時候，秦崇禮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司命先生，你叫什麼名字？”
司命愣了一下。
糰子也懵懵地看着他，驚訝地問：“對呀，司命叔叔你叫什麼名字，連我都不知道呢。”
“…………”司命自己也恍惚了一瞬。
他倒不是沒有名字，只是自從當了司命，六千多年以來，所有神仙都以官銜稱他，他自己也幾乎忘了原本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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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是硬拿出來用，在凡間的現代社會肯定顯得很奇怪，而且他自己都不習慣了。
秦崇禮見他好似有點爲難，便提議道：“那不如就使用諧音，化名司洺，洺，取自河水之意，如何？”
糰子很是捧場：“很好聽耶。”
秦肖燃也說：“是不錯。”
黎湘：“朗朗上口，水的寓意剛柔兼濟，虛懷若谷，也很符合你的形象呢。”
司命意識到黎湘女士是在褒揚他出色的容貌，不由得有點飄：“好像是挺好聽的，那我就叫司洺吧，針不戳。”
秦崇禮的思維很理性：“年齡的話就填十八歲吧，雖然你看起來不過十六七的模樣，但是成年身份無論是找工作還是日常生活都要方便不少。”
司命從善如流：“好的，十八歲挺好。”
秦牧野終於找到了唯一值得自己有那麼一丟丟得意的機會。
“那從今往後你的身份證年齡就是十八了！哈哈哈哈你比我小，又落戶在我家，四捨五入你就是我弟弟了，以後得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