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陸曼和陳老漢趕回去的時候，整個院子安靜的詭異。
陳子安正站在院子中間，最先和陸曼對視了一眼，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眼神才叫道，“爹。”
“嗯，這一路累壞了吧？”
“還好。”陳子安說道。
“你大哥和桃花呢？”陳老漢問道。
話剛落音，便聽見裡面傳來了陳李氏的叫聲。“你少含血噴人，你這個死丫頭，出去一趟，竟比你娘還要刁鑽。”
三人對視了一眼，陳老漢嘆了口氣，頓時臉色苦了十分。
“都進去吧！”陳老漢說道。
開春了，陳家的草簾子又換了新的。應該是劉氏編的，還帶着青草的翠綠。陸曼擡手先開草簾，便看見陳子財正正對着陳李氏跪在地上。
陳桃花則是倔強的站在陳子財的神色，目光裡帶着怨，這個看着陳李氏。
而陳李氏此刻則是靠在牀上，捂着胸口，一副被氣的要昏過去的樣子。
陳老漢一進去便看向陳子財，“子財，這是咋了？”
“爹……”陳子財抿着脣，“我要娘給桃花道歉。”
陳子財是佔理的，陸曼是真的沒想到，他跪在那裡竟然是要陳李氏給他的女兒道歉。明明佔理的人，不應該是像桃花那樣，氣勢凌人的樣子嗎？
陳李氏尖叫一聲，“你還不如叫我去死！”
陳老漢皺了皺眉，看向陳子財，“子財啊，有什麼話先起來說。到底這件事是怎麼回事？”
陳子財苦笑一聲，“爹，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只要娘能和桃花道歉了，這件事就算了。”
“我不道歉！關我什麼事？趙氏帶着這個死丫頭走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娘！”陳子財終於忍不住了，“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說這種話到底有沒有將我和桃花當做是你的兒子，孫女啊？你知道桃花受了多少罪嗎？”
陳李氏睨了一眼桃花身上簇新的紅衣，不以爲然。“我不知道。”
“呵……”桃花冷笑一聲，雖然是十來歲的孩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次真的受了很多苦，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從前那種稚氣的感覺。
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帶着視死如歸的表情，彷彿今晚陳李氏若是不給她道歉，她是真的會死磕到底的。
“奶，你要是真的不道歉就算了。但是咱爺看樣子還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啥事？成，那我就去叫了村裡的族老來，咱們坐下來，好好的掰扯掰扯……”
“你敢！”陳李氏尖叫。
桃花這樣子，顯然就是要威脅陳李氏了。陳李氏賣了自己的孫女，不管是在陳老漢面前，還是村裡的族老面前都是說不過去的。
若是傳出去了，陳李氏很可能就會被休掉的。
“你看我敢不敢？我現在還有什麼不敢的嗎？”桃花說罷，便直接轉身朝着門外走。
陳子財忙一把拽住了她，“桃花啊，咱不去。”
“放開我！”桃花現在整個人有些魔怔的狀態，對着陳子財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都怪你，若是你強勢一點，他們怎麼敢這樣欺負我？你以爲你把我帶回來我就會原諒你嗎？我不會原諒你，還有你們所有人！”
“桃花啊！”陳子財老淚縱橫。“爹知道，爹對不起你，但是你不能去啊~！你還是個姑娘家，若是傳出去了你從那種地方出來，以後咋辦啊？你還怎麼嫁人啊！”
一邊的陳老漢聽到這裡，長大了嘴巴。“子財，你說啥？桃花從哪裡出來？”
陳子財抿脣不語，桃花笑道。“你說那種地方是哪種地方？既然你們狠心的賣了我去，還有什麼好裝的？”
轟！
簡直就是五雷轟頂，陳老漢嘴巴哆嗦着看向陳李氏。“怎麼回事？桃花是被賣掉的？”
“你別聽她胡說……”陳李氏狡辯道。
事到如今，桃花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直接從袖子裡拿出了賣身契丟給了陳老漢。“你自己看！”
陳老漢不識字，他哆嗦着手撿起來拿到了陳子安的面前。一雙渾濁的眼睛，渴望的看着陳子安。
“子安啊，你看看，到底是咋回事？桃花說的都是真的？”
陳子安早就看過了，見狀，痛苦的閉了閉眼睛。“是，爹。”
手中的紙輕飄飄的從手上飄下來，落在了地上。陳老漢一把撈起門後面的扁擔，衝着陳李氏的身上招呼過去。
陳李氏躲閃不得，生生的捱了一扁擔。
她頓時尖叫起來，“死老頭子，你就知道打我。當時那種情況，我若是不想辦法，難道眼睜睜的看着子安去死嗎？”
她這是承認了。
只是說出來的話，讓陳子財更加的心痛。“娘，我也很疼子康。但是桃花是我的親生女兒啊！”
這一刻，陳子財覺得自己萬般的傻逼，從前他爲了孝順兩個字，每次家裡有事情，他都是先拿趙氏開刀。後來，趙氏變的那樣潑辣，大概也有自己的原因吧？
可最後他換來了什麼？換來了親孃賣掉了他的親生女兒。還不惜爲了躲拿點銀錢，將女兒賣到了那種地方。
他們在永安城裡盤桓了數日，才終於因爲莊家的身份，能夠將桃花帶出來。
換做別人家，桃花這一輩子就完了。
陳老漢打的更狠了，陳李氏抱頭鼠竄。可是，陳子富向來是最懂得自保的，所以哪怕當時賣掉桃花的時候，他也使了勁。
但是這個時候，他是不會上前的。
而陳李氏最疼的陳子康沒有了，陳柳兒還在病中。陳子安倒是想去拉，但是一想到他和陳子財在永安城看見桃花的時候，桃花的樣子，他也沒有辦法去拉了。
不確定陳李氏是不是會因爲這次毒打而改變，但是最起碼，要讓她知道，這種事情是不能做的。
正想着，裡間的門突然被拉開。一道白色的身影，從裡面竄出來，擋在了陳李氏的前面。
她也不說話，就那樣怔怔的看着陳老漢。
這麼多日沒有好好吃飯，陳柳兒整個人瘦了兩大圈。一雙眼睛掉在了窟窿裡面，像是外星人一樣空洞。
陳老漢手一抖，看着這樣憔悴的女兒，終於打不下去了。他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扁擔丟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