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城內外火光通明熱鬧非凡,要不是有樂聲歌聲,那模樣就跟發生了火災似的。篝火熊熊燃燒,把天上的月亮都映襯得黯然失色,地上一羣人敲着鼓吹着牛角圍着一團團火堆載歌載舞好不快活。
這無疑是一場歡樂的晚會,默啜可汗快馬派了使者回來嘉獎小可汗託西作戰得力守城有功,又升暾欲谷爲左賢王也算是論功行賞。託西雖然沒有實質的升遷,但他作爲內定的繼承人,得到可汗的嘉獎就足夠了,比誰高興。同時契丹人果斷攔截攻擊烏羅護的事兒默啜也表示了讚賞。
“李公子真是智勇雙全,太厲害了!”一個充滿了崇拜和愛意的聲音毫不掩飾地誇讚道。她不是別人,自然就是公主阿史那卓,她瞭解了大戰的經過,對李適之的才能真是崇拜得無以復加。
李適之謙虛道:“哪裡哪裡,如不是突厥勇士善戰,再好的謀略也是枉然。”他口頭上謙虛客氣着,卻滿臉得意和笑意,何來“哪裡哪裡”之意?
小可汗託西和左賢王暾欲谷因爲受了嘉獎封賞,而李適之卻沒有什麼實質的好處,他們當然不會吝嗇幾句好話。託西心情大悅之下還叫來薩滿爲他祝福,薩滿拿着一個火把在李適之的頭上亂繞,還把李適之給擔憂得用手掌護住髮髻,怕把他的頭髮給燒着了。大約是突厥人覺得他的動作滑稽,便起鬨着大笑起來。
不過每當有歡慶的場合,裡面總是有一兩個人的心情格格不入。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開心,暾欲谷的孫子亓特勒就滿肚子的怨恨的嫉妒,特別是看見心儀的公主對李適之的眼神和言語,他就恨不得把李適之的骨頭都給絞碎!在這次守城之戰中,亓特勒領兵衝殺非常勇猛,他一個人就斬首十級,本來期望着能得過突厥影響之類的稱號,當然突厥勇士的美名也可以,哪想得自己根本就彷彿被遺忘了,好像那點勇猛和李適之動動嘴皮子比起來非常微不足道,特別是公主阿史那卓更是對此漠不關心。
歡慶的場地上放着一個狼圖騰,上面雕琢着一頭狼的頭顱,但是圖騰的眼睛死氣沉沉的,因爲它本身就不是個活物。相比之下,亓特勒的眼睛此時卻閃爍起了惡狼一般的光芒。
這時阿史那卓在不經意間觸到了亓特勒的目光,全身頓時一冷,她隨即皺起了眉頭,打心眼裡生出一股子厭惡來。左賢王暾欲谷在阿史那卓看來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個令人不想靠近的孫子。
亓特勒帶給她的不快一會兒就被周圍的氣氛給沖淡了,中間的婦人們在一邊唱一邊跳,看得阿史那卓也技|癢,很快也加入了進去。有些突厥勇士也找到未出嫁的姑娘跟着歡笑舞蹈起來,像託西、暾欲谷等人則在侍衛的簇擁下坐着吃肉喝酒把酒言歡。
這時有個突厥小娘見李適之長得俊俏,就走上來邀他一塊兒跳舞,李適之忙擺手說不會跳,他不會說突厥語,那小娘又不會漢語,整得交流困難手足舞蹈地比劃糾纏了好一陣才擺脫。李適之回頭見暾欲谷等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故作君子的神態隨口嘆道:“沒想到突厥的婦人如此熱情。”
小可汗託西笑道:“沒出嫁的女子就可以膽大一些,一旦出嫁了可就不能隨便和別家的男人跳舞了。”
李適之也趁機和突厥上層打成一片,閒扯道:“這倒和咱們漢人百姓家的婦人剛剛相反,沒出閣的小娘管束得緊,出嫁之後倒是可以隨意上街或者和左鄰右舍打交道了。”
暾欲谷哈哈大笑:“你們的規矩倒是奇怪,閨女雖是自家養大的,遲早是別人的女人,何苦管着她?娶過門的纔是自己的女人啊!”
託西道:“可汗對李公子的才能很賞識,你不如娶個突厥婦人在這裡安家落根,讓可汗給你封個官位好了。”託西一面說一面瞧了一眼阿史那卓,他和默啜可汗基本上是一個鼻孔出氣,此時倒想撮合李適之和阿史那卓,藉此離間前可汗家和暾欲谷的關係。
李適之託詞道:“還不到想那些私事的時候,薛氏應該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提到正事託西的神色也稍稍凝重了一些:“李公子戰前說的話很對,薛氏的意圖就是想打壓咱們的聲望,欲將我們突厥汗廷搞得衆叛親離。不然怎麼會兩番派兵來打黑沙城?這座城池對唐朝並沒有多大的好處!”
李適之沉吟道:“他第一次調遣慕容鮮卑人進襲黑沙城倒也不是很讓人意外,可失利之後爲什麼又派遠在東北的烏羅護出擊?契丹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袖手旁觀豈不是得罪了突厥汗廷,況且契丹人也有吞併烏羅護的意圖。第二次出兵在我看來簡直是個昏招……難道我高看了姓薛的?”
託西道:“不用再琢磨太多了,昨日父汗的使者已經帶來消息,父汗擊敗了西北三姓,正趕着行軍回來。待咱們的主力四十萬鐵騎(號稱)歸來,還怕他薛崇訓派多少兵馬來麼?別說兩次襲擊,就是十次也不怕!”
旁邊有人附和道:“對,來一個死一個,來多少死多少!”
左賢王暾欲谷也樂觀地說:“唐朝大軍行動緩慢,不可能趕在可汗的騎兵回來之前進攻黑沙城。等唐朝集結了人馬要打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契丹等族少說也能湊出好幾萬騎兵相助,屆時擺開了決戰咱們並不吃虧。如果唐軍不來,耗到下雪之後今年也就沒仗可打了,漢人可受不了咱們草原上的冬天,更別提打仗了。”
託西哈哈大笑:“捱過今年,明年回過氣兒來咱們就南下劫掠,讓所有部落都滿載而歸!”
“還有漢人小娘,嘖嘖就是皮嫩,做老婆不行,玩起來真是不錯啊,哈哈哈……”衆突厥興致高漲,舉杯相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