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次睜開雙眼,葉信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葉家,大紅色的牀幔在微微搖擺着,屋中很安靜,牀尾趴着一個人,好像睡着了,正是葉玲。
葉信立即內視自己的元府,發現那光團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漫無邊際的精神海中,有無數極細小的光點在閃耀着,讓黑暗的精神海多出了幾分生機。
葉信的視線再次落在牀幔上,居然用紅色……他暗自腹誹着,從古森林回到葉家之後,在這張牀上睡過一次,但當時沒有注意,各種顏色會造成相應的心理暗示,要知道在心理學領域色彩心理學是非常重要的學科,如果那個葉信從小就生活在紅色的環境中,心理走向必然會呈現出全然的自我,加上葉信沒辦法凝聚元力,感到自卑,那麼他就會在自我與自卑之間來回掙扎,做出那些荒唐事也就符合邏輯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了,薛白騎走了進來,看到葉信已經睜開了眼睛,他顯得又驚又喜,張口要說話,眼睛又瞥到了葉玲,急忙改口:“少爺,你醒了?”
葉玲立即被驚醒,發現葉信已然醒轉,先是僵硬了一下,隨後悲呼道:“哥……”
“我睡了多久了?”葉信說道,一句話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子變得很沙啞。
“到今天已經是第十六天了。”薛白騎說道。
“第十六天……我居然沒被餓死……”葉信咧了咧嘴,隨後說道:“小玲,扶我起來。”
葉玲伸手抱住葉信的脖頸,一點點把葉信抱了起來。
“這些天你別的都吃不下去,只能喝一點米湯。”薛白騎說道:“多虧了小姐,一直在沒日沒夜的照顧你。”
“白騎,現在就不要說這些了。”葉玲說道:“哥,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我餓得快瘋了,估計能一口氣吃掉一頭牛。”葉信苦笑道。
“白騎,你去廚竈那邊交代一下,讓他們馬上把東西端過來!”葉玲說道。
“我……好吧。”薛白騎猶豫了一下,轉身要往外走。
半個月來九鼎城發生了太多事情,他急得團團轉,葉信一直暈迷不醒,他不敢擅自做主,鬼先生那邊還聯繫不上,現在好不容易等到葉信清醒了,他很想馬上和葉信商議一番,可葉玲的話又不能不聽。
“白騎,你等一下,我有話問你。”葉信集中精神,強迫自己忘記火燒火燎的飢餓感:“這些天九鼎城很亂吧?”
“哥,你怎麼知道?”葉玲顯得很吃驚。
“雙架山發生了那麼離奇詭異的大事,這幾個公國肯定要派出大批人打探消息的。”葉信輕聲說道:“估計連各個宗門也會被驚動。”
“確實如此。”薛白騎點了點頭:“九鼎城出現了很多修士,他們到處找人詢問消息,葉家也被騷擾過很多次了,鬧得城中人心惶惶,就連龍騰講武學院也關閉了校門。”
“哥,你不知道,我一輩子見過的修士,都沒有現在半天見到的多。”葉玲說道,隨後提高了聲音:“還有幾個修士是從來不走路的,他們在天上飛,哥,他們會飛呀!會飛!!!”
“呵呵……”葉信笑了,隨後長長吁出一口氣。
“龍騰講武學院的張副院長失蹤了。”薛白騎說道:“失蹤後第三天,他的屍體在北城門外十多裡遠的地方被發現,身上有傷,應該是遭受過殘酷的拷問。”
“怎麼?”葉信一愣,隨後立即想起了謝恩。
“第五營的謝教習也被人抓走過,只是那幾個修士沒有難爲他。”薛白騎說道:“我問過謝教習,他……”
“他怎麼說?”葉信立即問道,薛白騎只說一半應該是顧慮葉玲,但葉玲已經知道了他的一些秘密,沒必要繼續隱瞞了,當然,不可能把一切都告訴葉玲,還得慢慢來。
“他說他當時差點嚇尿了。”薛白騎苦笑道:“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幸虧他見機得早,全力配合,最後那幾個修士看他可憐,就放他回來了。”
“小玲,也有修士問過你麼?”葉信看向葉玲。
“嗯,我都記不清多少次了。”葉玲滿臉的無奈:“別說我,就連鐵人豪和鐵卉真,這些天也一直沒睡過好覺。”
“他們都問過你什麼?”葉信問道。
“就是問在雙架山發生的事情,問我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那些話我都能背得滾瓜爛熟了。”葉玲說道,隨後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小玲,你發現了什麼?”葉信看出了葉玲在猶豫。
“哥,你還記得那些話麼?”葉玲說道:“赤陽道數以千萬計的生靈,七十一大宗,因果都要算在你的頭上,你不過是想謀奪本尊的基業罷了,造下滔天惡業,你居然還妄想走天路。”
葉玲說得很快,一點遲疑都沒有,顯然真的背下來了。
“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麼?”葉信沉吟片刻,開口問道,他聽不出這些話哪裡有異常。
“別的修士倒是沒什麼,有一個修士很奇怪。”葉玲說道:“我說赤陽道,他明顯大吃了一驚,連呼吸都停下了,而且還向後退了一步,但別的修士一點反應都沒有。”
“哦……”葉信皺起眉頭。
“還有,我說到天路,他的眼神象看到了鬼一樣,接着轉身就飛上了天空。”葉玲側頭回想着當時的情景:“他那樣子,簡直是在逃跑,好像……好像知道了這個秘密,他就要死掉一樣,可他明明是最厲害的呀!”
“你怎麼知道他最厲害?”葉信說道。
“別的修士找到我,我雖然心裡很害怕,但勉強還是能應對的。”葉玲說道:“那個修士走到我面前之後,他的樣子明明很慈祥、很和善,可我連動都動不了了,心跳得厲害,身體不由自主的在發抖,而且他也會飛呀!飛得很快很快,一轉眼就看不到他了。”
“這樣只有一個解釋了。”葉信緩緩說道:“他的實力是最強的,見識也是最廣的,至於其他修士,根本不知道天路,也不知道赤陽道。”
“是嗎?”葉玲思索了片刻,點頭道:“哥你說得有道理。”
“我家的小玲兒最聰明瞭,竟然能看出這麼多。”葉信笑道。
“哪裡有……”葉玲有些害羞:“當時我就知道害怕了,都是後來沒人的時候自己慢慢想,纔想出來的。”
“有人來找過我麼?”葉信換了個話題。
“有啊。”葉玲說道:“找到葉家的修士,肯定要進來看看你的,哥,你一直昏迷不醒,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壯着膽子哀求一個看起來好說話的修士,求他查探你的傷勢……”
“他說什麼了?”葉信的一顆心立即提了起來,截斷了葉玲的話。
“他說你沒有事,只是因爲後腦遭重擊,讓元府受到震盪,所以才昏迷不醒的。”葉玲說道:“哥,你的運氣真不錯!那個修士說,這種情況是沒辦法救治的,有的很快就可以甦醒,有的卻要躺上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哥你不知道,我當時被嚇壞了!”
“二夫人也是成天掉眼淚。”薛白騎說道:“而且還不顧現在人心惶惶的局面,到處爲你求醫問藥。”
“哥,我去找娘,把你醒過來的好消息告訴她!”葉玲這才意識到現在應該做什麼。
“等一下。”葉信說道:“第一營和第五營死了不少人吧?”
“嗯……”提起這個事情,葉玲的神色變得黯然了:“一共有十一個人不治而死,其他人也都受了傷,只是輕重不同,唯獨我……一點事情都沒有。”
葉玲當然明白,她能安然無事,全靠葉信的保護,眼眶立即變得溼潤了。
“誰死了?你剛纔提到了鐵人豪和鐵卉真,看起來他們都活下來哦,那個魏輕帆呢?”葉信說道。
“他受了輕傷,現在應該已經沒事了。”葉玲回道:“鐵人豪和鐵卉真的傷勢也不重,對了,還有鄧多潔,她居然也是輕傷,老天真不長眼!”
“呵呵……呵呵呵呵……”葉信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有些古怪,生硬而又缺乏節奏,讓人聽得心裡發寒。
“哥,你……你笑什麼?”葉玲叫道。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我們活得象螻蟻一般卑微?”葉信笑着說道。
薛白騎和葉玲都變得愣怔了,沒錯,當那些修士從四面八方涌入九鼎城之後,整座九鼎城好似被一朵恐怖的陰雲籠罩住了,不要說他們,連國主鐵心聖都躲了起來。
爲了生存,必須要夾起尾巴做人,一旦觸怒修士,後果不堪設想!龍騰講武學院的張副院長,象一條狗一樣暴屍荒野,大衛國上下誰敢出面爲張副院長討要公道?!
所有人,只能保持沉默!
“不過……也好,我終於搞清楚我應該去做些什麼了。”葉信嘆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但這不能算理想,格局也太低太低了,雙架山驚天動地的大災難,讓葉信突然看到了新的篇章、新的目標。
他一定要成爲相同的存在!至少當災難來臨時,他能做到奮起反抗,而不是束手待斃!